第 56 章
童童慶幸自己當初沒有妄斷小可與周嘉樹能够維持多久,也沒有勸她趁早抽身。畢竟新鮮感與狂熱都是保質期極短的東西,加上他們兩個人還是演員,拍一部戲投入一次感情,喜新厭舊其實是一門必修課。她還以爲,只要他們距離一拉遠,就可以冷靜下來思考該不該繼續這段關係。
但在倫敦拍戲的最後一個月裡,真當小可鮮少跟周嘉樹聯絡的時候,童童又覺得可惜了。內娛市場的發展速度,是有目共睹的,每個正在走上坡路的藝人,身價均是年年翻倍,到處是隱形二代,能够紅起來的,多少都有那麽點兒背景,他們本身不缺錢,只是想要更有錢。
周嘉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兩位父親,皆是圈中的頭面人物,他出生以來,就是衆星捧月。如今影視圈已呈現飽和狀態,所有人都忙著搶資源,他仍是波瀾不驚的挑本子,明白自己還不到挑大梁的年紀,不著急上位,沒事幹就跑去演演話劇。要知道,在他那樣的家庭背景裡長大,能有一個清醒的腦子,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如果沒有小可和他的這一層關係,童童對他還是保持著欣賞的態度,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不禁想著,這樣一位貴公子,已到成人之年,究竟花落誰家?所以,她才不免覺得可惜。
然而,在小可戲份殺青的前幾天,她忽然說出一句,「等到殺青了,記得提醒我給周嘉樹打個電話,不然他要生氣了。」
童童講不出自己是何心情,他們給她的感覺就像一個沉得住氣的人,和一個拎得清事兒的人,同時進入叛逆期,果决的選擇了對方。
此時此刻,周嘉樹拆開了小可遞來的,從英國帶回來的茶包,就進厨房洗了個杯子,出來衝了杯茶,放在童童的眼前,她忙不迭說,「謝謝……」這還是頭一回坐在小可家中,感覺自己像是來作客的。
小可從臥室拿著手機充電器出來,仍然穿著長袖長褲的一套真絲睡衣,那種垂垂的質感,凸顯她身形的單薄,在現代審美中,就很是漂亮。
童童接過充電器,熟門熟路地找到電源插座,回頭就見小可坐在地毯上,胳膊架在周嘉樹的腿上,正跟他研究著不同品種的茶包。她瞬間有一種預感,他們的『叛逆期』怕是要持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可能是幾年,可能是幾十年。
湯奕可見她坐回來,就問說,「你說的是什麽事?我的高中同學怎麽了?」
童童避而不談地回答,「小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想來找你吃晚飯的。」
湯奕可猜想是因爲周嘉樹在場,童童不好直說。「小事情也和我說說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不了別人話說一半。」她這麽說著,相當於告訴童童,這裡幷沒有外人。
童童只得說,「昨晚有個人在問答網站上,自稱是你的高中同學,說你搶了她的男朋友,然後帶頭排擠她。」她儘量地輕描淡寫。
湯奕可一臉迷茫,「確定她說的是我?」
「她沒有指名道姓,但羅列出來的條件都指向你。」
突然遭到這樣的指責,湯奕可有點懵,也有點慌亂,即使她認定與自己無關,「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我是一個很被動的人。」她說著,目光投向了周嘉樹。她知道坐在這裡的兩個人,肯定不會懷疑她,但人總是會幻想出,那麽一丁點的不確定。
周嘉樹是從小被人揣測到大,很是淡然的,反過來安慰她說,「她瞎編的,你不要當真。」
童童無奈說,「我也覺得她瞎編啊,可是你又要問,我就只能跟你複述這件事情嘛。」
「可要是普通的造謠爆料,你不會是這樣的態度,是不是因爲她說的很像真的?」
「按我們宣傳部的同事劃分,屬高級造謠,看似是講述自己的學生時代,讓人感覺很逼真,所以有了點傳播量,不過,我懷疑她確實是你的同學,可能她所謂的男朋友,以前是暗戀你的,所以她見不得你如今過得太好,就在網上添油加醋的抹黑你。」且不談湯奕可性格如何,只說小可是簽約太豐娛樂出道的,老牌經紀公司,做事周密,一早打點了她讀過的學校,收走了她從小到大的影像資料,童童作爲看過那些照片的人,就覺得小可費盡心機搶人男朋友這件事情,尤爲荒謬,她若真喜歡哪一個男生,是用不著耍心機的。再說,她那時夢幻的擇偶標準——既要成熟體貼又要慷慨多金。想必她是瞧不上那些普普通通的小男生。童童認爲還是自己的這一番推測,更合理一些。
湯奕可呷一口茶,然後說著,「你讓我想一想……」
從小母親就希望她將來能考進香港的大學,所以不管父母是否决裂,湯奕可始終知道自己的目標是香港的大學,但讀到高中,她就發現自己的成績離目標還差一大截,必須非常用功,才可能趕上。因此,當時交朋友這件事情,在湯奕可心中,遠遠不如成績重要,對班裡女生討論的話題,總是漠不關心的,久而久之,她們就不帶她一起玩了,但也沒有鬧過不愉快。
因爲她連課餘時間都隻沉浸學習中,默默無言,幾乎成了班裡的透明人,除了學長、學弟和同年級的男生,委托她的同班同學給她送早點、送飲料、送零食的時候。
但正如童童猜測的那樣,且不說她一門心思撲在讀書上,只說那些向她示好的,或者莫名其妙來招惹她,想要引起她注意的男生,要麽一臉青春痘,一身汗臭,要麽就是俗語中的猢猻屁股坐不住,挪到網吧就坐得住了。那時候電子競技的概念還很是小衆,况且,瞧他們劈裡啪啦地敲鍵盤,不一會兒就駡一句髒話引出自己「又死了」的主旨,想來是沒有游戲天分的,單純的沒有目標,虛度光陰。
不過,年輕的臉皮,總是薄的,被她拒絕過一次,大概率不會再自討沒趣,甚至有個別的,見到她還要繞開走。這個舉動倒是可愛的。
當然,也有非常不可愛的,令湯奕可記憶深刻。那是星期五放學之後,她從班主任辦公室出來,天都黑下來了。因爲是可以回家的日子,老師都不拖堂,准點下課,所以走向校門的路上,沒有幾個同學了,仿佛只剩下她和自己小小的行李箱。
走出校門不到一百米,幾輛改裝過的電動摩托車忽然出現,攔住她的去路,還有一個人拽住她的行李箱。這些騎摩托車的人,嚴謹一點說,是社會上的閒散人士。
湯奕可本來想要報警的,但他們的態度居然不錯,說有人想跟她說幾句話,只要她聽完,絕對讓她離開。她還是經歷得太少,容易上當。
所幸,他們帶她走進的是附近一個居民區,她背後就是後門,隨時可以掉頭就跑。只見路燈底下走過來一個同樣穿著校服的男生,湯奕可連他的臉都看不太清楚,他就在周圍的人慫恿下,開始向她表白,「可能你還不認識我……」
湯奕可滿腦子憂慮的,都是班主任說她刻苦保持下來的成績,離她的目標還是差一點。因爲無力,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你說完了嗎?」
男生還沒反應過來,那個把她騙來的小混混,先變卦說,「你答應他,我就放你走。」
她的火氣一下涌上來,「答應個屁,多跟你們說一句話,我都嫌噁心!」
除了這個向她表白的男生,表情有點尷尬,其他人完全不把她的脾氣放在眼裡,還輕佻的說,「小妹妹,你這麽拽,你媽媽知道嗎?」
湯奕可很憤怒又冷漠的說,「你這麽拽,知道別人瞧你多麽可笑嗎?自以爲很酷,其實蠢得要命。」她瞧一眼穿校服的男生,「他才十六、七歲,腦子有病還可以理解,我看你們都不小了,活這麽大一點兒本事都沒有,社會上沒有你們的立足之地,也只能在無知的小屁孩身上找回自尊心了吧?」
小混混被她戳到痛點,氣急敗壞地扯住她的領子,「CNM,你再他/媽說一句試試?!」
老天是眷顧她的,她才感到害怕,一束手電筒的光,往他們臉上投來,照得他們睜不開眼睛,路過的交警喊著,「喂!你們幹什麽!」
接著,湯奕可就被推到了地上,然後見那些閒散人士紛紛騎上摩托車跑了。一個交警就把他們都嚇跑了,她說的沒錯,他們只能在小孩子面前逞逞威風。
但她把一腔苦悶發泄到那群人身上,幷沒有感到痛快,只覺得磨到地上的手掌痛,摔到地上的屁/股痛,她起不來,委屈的抱著自己哭了。
交警大叔走到她這裡來,問著,「你沒事兒吧?」
湯奕可抬起濕漉漉的臉,哽噎著說,「憑什麽我這麽努力了,還是什麽都不能改變,他們那一群世紀大傻逼,還能活得那麽囂張!那麽不要臉!」
如今回想起來,從前她是怎麽學習的,如今她就是怎麽拍戲的,又笨又固執,但是付出,總是有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