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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巨星飼養日記》第20章
第20章 完美戀人

 這傢伙, 竟然裝睡!

 季沉宣那點偷偷摸摸的小心思,被正主當場逮個正著,尷尬得恨不得一頭埋到床底下去。

 在蕭池質問之前,季沉宣果斷先發制人:“你一直醒著是不是?居然裝睡騙我!”

 蕭池卻沒有上當,反而難得的精明起來,虛眯著眼, 口裡嘖嘖有聲:“我本來都要睡著了,你把我摸的好癢,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季沉宣,竟然趁我不備, 偷偷親我!”

 “……”季沉宣先前那點虛張聲勢, 立刻像被戳破了的泡沫一樣,散了個精光, 他飛快挪開目光,不住眨動睫毛, 試圖顧左右而言他, “我有些困了, 要睡了……”

 蕭池不肯輕易放過他, 兩隻手夾住對方臉頰,硬生生掰過來:“幹嘛偷親我?”

 季沉宣臉色還殘留著發熱時的紅暈, 面對蕭池的不依不饒,索性發了狠:“親就親了, 哪有那麼多廢話!”

 他破罐子破摔似的, 用力掙脫了他的箝制, 猛地壓上去!

 反正也親了,那就親個夠本!

 兩雙唇狠狠撞在一起,不得要領地擦著碰著,蕭池驚訝地瞪大雙眼,還沒等他回過神,季沉宣已經退了開去,翻個身背對他,被子捲起來,只露出一個後腦勺。

 “……”蕭池不可置信地摸著自己差點被磨破皮的嘴唇,委屈得像個被惡霸欺負了的小媳婦。

 伸手去扯他的被子,扯不動,季沉宣死死拽著,像馱著殼的蝸牛:“我睡著了!”

 “算了,不跟病人一般見識,等你病好了……”蕭池哼哼兩聲,覺也不睡了,翻身下床,趿著拖鞋往外走,“我去找方醫生,你好好睡覺。”

 房門打開又合攏,腳步聲漸漸遠去了,直至再也聽不見絲毫動靜,季沉宣這才悄悄從被子裡露出頭來,新鮮的空氣灌進肺裡,長長鬆了口氣。

 蕭池究竟有沒有聽見他方才的問題?

 或許他聽見了,因為不擅長說謊,所以寧可沉默,又或許真的沒有聽見。除了他自己,沒人會知道了。

 季沉宣已經失去了再問一次的勇氣。

 他睡了極深極沉的一覺,晚上被蕭池叫醒,用了一碗粥,吃完藥便又睡下。

 意識被吸入黑沉的深淵,他彷彿知道自己在夢中,可是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夢裡有一對夫婦,溫柔地衝他招手,季沉宣不由自主地向他們跑去,可是腳下的路又長又崎嶇,他兩條腿太短,跑的太慢了,怎麼也追不上。

 漸漸的,他們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他很著急,腳下一滑,被石頭絆倒在地,痛得幾乎要哭出來。

 一隻纖細的手腕遞到他眼前,輕柔地拉起了他,季沉宣仰頭呆呆地望著對方,不知何時,夫婦再次出現了,只不過那是另一個女人,有著和母親肖似的面孔。

 他們還牽著一個更小的男孩子,水汪汪的眼,長著一派天真無邪的面孔,女人柔聲道:“快叫哥哥,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季沉宣心臟驀地一陣緊縮,像是觸碰到某種敏感的禁忌,神經反射,全身像針扎一樣疼痛。

 這種疼痛促使他從夢魘裡掙扎而出,似一條脫水的魚,無力地倒在乾涸的岸邊。

 燒已經退了,額頭浸出一層細密的薄汗,季沉宣費力撐起身子,下意識看向手背,夢裡那種難受的感覺已經逐漸抽離,可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彷彿仍在隱隱作痛。

 距離上一次生病是什麼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了,只是這樣軟弱的狀態,實在陌生。

 尤其是,竟會不知不覺說出一些,平日裡絕對不會出口的話來。

 季沉宣捏著眉心,拖著乏力的病軀慢吞吞下床,洗澡,換衣,帶著一身水汽走出浴室時,蕭池聽到動靜,已經端著早餐等在床邊,用生氣飽滿的目光把他看著。

 窗簾的已經拉起來了,初晨的陽光柔柔映照在室內,像金色的碎絮,散落在蕭池周身,栗色的頭髮泛著亮光,襯得他整個人似一株生機昂揚的向日葵,見到他,便露出溫暖的笑臉。

 那笑容明晃晃的,照亮了他的眼。

 “你好些了嗎?過來吃飯。我下廚做的哦,你老是嫌棄安娜做的不合口味,小心安娜罷工,看你怎麼辦。”

 說著,蕭池動作利落地擺弄碗筷,他超凡的記憶力,甚至清楚地知道季沉宣每餐吃幾兩飯,幾兩菜,方醫生給的食療食譜,葷素搭配,分毫不差。

 就連替他添飯斟菜的手,都顯得優雅好看。

 季沉宣長久地望著他的背影,目不轉睛,彷彿被他操縱了視線,貪婪的,留戀的,連擦拭頭髮的動作都停頓下來,拋諸腦後,任由髮梢淌落水珠。

 有誰能拒絕這樣的人呢?美貌,真誠,熱情,單純,體貼,還家務全能。

 季沉宣捫心自問,根本做不到。

 他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AI公司能靠著虛擬偶像牢牢佔據半壁江山了,或許是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有這樣一個完美戀人的夢吧。

 可惜的是,蕭池雖然完美,卻不是他的戀人。

 季沉宣眼神微微一暗,又很快收斂起一切不合時宜的情緒,不動聲色地走到桌邊坐下,與他一道用早餐。

 蕭池下廚雖然精準,但他算漏了一件事,季沉宣大病初癒,胃口不如平時,腸胃又不好,挑了幾筷子便吃不下了,變成坐在那裡,看蕭池吃得津津有味。

 蕭池往嘴裡填著蝦卷,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吃完別走那麼快,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有東西送我?什麼東西?”季沉宣一愣,心頭像是澆了一杯氣泡酒,一連串驚喜的小氣泡浮起來,五光十色的炸開。

 可是蕭池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端倪,他神秘兮兮地努了努下巴:“都吃光我才給你。”

 季沉宣無奈地瞪他一眼,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直到一頓早餐吃的乾乾淨淨,季沉宣拿帕子輕輕擦拭嘴角,眼神瞟向蕭池,無聲地催促,手環響起周桐的來電提醒,車已經停在樓下,等著接他去公司了。

 季沉宣沒有理會,只是端坐在那裡,等待屬於他的驚喜。

 蕭池被這股眼神催的受不了了,剩下的半杯牛奶也顧不上喝,忙從身後摸出一個方形的粉色盒子:“送給你的。”

 看見盒子顏色時,季沉宣便覺不對勁,但他還是滿懷著期待,飛快揭開半系的絲帶——盒子裡滿滿的粉色晃花了他的眼。

 一副手套,一條圍巾,還有一隻針織帽,上面居然還縫了兩隻可愛的小熊耳朵。

 季沉宣一一將它們拎起來,哭笑不得地瞥他一眼:“你的少女審美,真是……”

 蕭池眼巴巴看著他:“不喜歡嗎?其實我原本是給你織了毛衣的,但是你說不要,我只好拆了,重新織了這個。”

 “……你把給我的毛衣拆了?”季沉宣深吸一口氣,眼底俱是懊惱,想起當時死要面子,現在遭報應了吧?

 “算了,看你織得這麼辛苦,我都收下好了。”季沉宣揚了揚眉頭,挑挑揀揀半天,撿了圍巾出來,對著穿衣鏡系到脖子上。

 這顏色委實太嫩,只好又從衣櫃裡特地挑了一件白色的羊絨衫配它,整個人瞬間年輕了十歲。

 蕭池看他忙忙碌碌試衣服,忍不住幽幽道:“其實你也挺臭美的……”

 季沉宣穿戴妥帖,似笑非笑睨他一眼:“至少我的審美在線。”

 “……”

 “對了,我會叫周桐安排你和經紀人見面,他叫柳冰,是業內手腕最厲害、人脈最廣的經紀人之一,跟著他,好好學,老實點,聽到沒?這屆星秀賽總決賽,就是你出道的時候。”

 蕭池乖巧地點頭:“好。”

 晴光大好。

 周桐已經在樓下等了很長時間,估摸著要不要再打個電話,又怕打擾了上司,一個沒有眼色的助理,永遠別想有前途。

 季沉宣戴著那條惹眼的粉色圍巾出現在門口時,周桐的眼珠都快掉出眼眶來,不過他識相地沒有多問,訕笑兩聲:“季總今天真是……容光煥發。”

 “開車。”季沉宣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懶得給他,一天沒有上班,大堆需要他過目的文件積壓下來,他打開小桌上的移動智能投屏,從上車的那一刻,就立刻進入工作狀態。

 “對了,我已經叫柳冰回公司工作了,讓他帶蕭池,你盡快安排他們見面,熟悉彼此,星秀賽總決賽快要開始了,爭取開個好頭,還有,網上那些流言蜚語,該刪刪,該封封。”

 “我明白。”周桐忙不迭點頭,“不過這柳三水因當年那事遷怒到您頭上,他會盡心盡力帶蕭先生嗎?”

 季沉宣沉吟不語。

 周桐越發憤憤不平:“當時決定雪藏謝天王的,分明是董事會,您還為他據理力爭過,怎麼就怪能您頭上呢!更何況,那萬副總獲罪,謝天王得以洗刷污名,還不是因為——”

 季沉宣曲起食指輕扣在桌面上,淡淡道:“那是因為自作孽不可活,與人無尤,你的話太多了點。”

 “噢,是……”周桐自知失言,赧赧閉了嘴。

 他一時嘴快,險些忘了這些幕後的權利傾軋,哪裡能放到檯面上來說?

 不過有謠言說,季總曾經為了奪季家大權,把自己的繼母送進監獄,親弟弟都趕出了家門,任其自生自滅,現在想想,多半不是空穴來風。

 ※※※

 環宜娛樂集團總部大廈。

 市場活動部正在為即將到來的星秀賽總決賽做最後的賽前準備工作。

 李明新提著選手們遞交上來的參賽曲目單,和萬寶羅一前一後走在過道里,行色匆匆。

 他邊走邊翻閱著曲目單,搖頭嘆氣:“明明是原創歌曲大賽,這些選手倒會鑽空子,總決賽之前,以指導的名義,請外援來改編。”

 “而且一個個還都非大佬不請呢。”萬寶羅顯然早就看過,指著其中一份曲目的編曲作者,“你看看,常陽,范宇,樂壇響噹噹的大佬,光是把名頭擺出去,都能虎到人,把他們的名字掛在編曲欄,總決賽時,那些評委點評時,還得掂量掂量,總不能完全不給面子吧?”

 “可不是嘛,這些人,心思都不好好放在創作和演唱上,盡動這些腦筋,難怪近幾年星秀賽出道的新人,都沒什麼水花,火一陣就糊了,累得收視率一再下滑。”

 一想到收視率,李明新便覺痛心疾首,希望今年還能搶救一下,要不然,他也得走姐姐李明悅的老路了,節目取消,他喝西北風去!

 一頁頁往下翻,他忽然蹙眉道:“怎麼只有九份?還有一份呢?”

 萬寶羅道:“你忘了,還差那位神秘人的。周桐似乎知道他的來歷,可是死活不肯說,這胃口吊的,要是到時候名不副實,我看他怎麼收場。”

 “別說我們了,就連外界的胃口都吊著呢。”李明新搖搖頭,“要不是周桐再三保證確有其人,我都要懷疑是不是市場營銷部那邊,杜撰了這麼一個人出來炒話題的。”

 “分明是個第十名,現在關注度比第一名還高。如果是炒作的話,目的也達到了,現在星秀賽的關注人氣,比起去年已經提高了百分之三十,還要多虧你姐姐李明悅,幫著炒了一波熱度,哈哈!”

 李明新樂呵一笑:“我現在已經越來越期待這個神秘人的廬山真面目了。”

 萬寶羅從兜裡摸出一根棒棒糖遞給他,“巧克力味的。”

 李明新眼巴巴瞅一眼,吞了口口水:“算了,我減肥。”

 “早知道你不吃了。”萬寶羅微微一笑,拆了糖紙包,就要往自己嘴裡塞,忽然被人從背後撞了一下——

 一時沒拿穩,棒棒糖瞬間脫手而出,滾落在地,沾滿了灰。

 “誰啊,走路怎麼不長眼!”萬寶羅憤怒地轉過身,正好與那人擦肩而過。

 “抱歉。”男人回過頭,一副極具辨識度的立體五官,眼窩深邃,琥珀色的眸子宛如一汪清泉,見到他二人,男人微微一笑,極是輕佻:“唷,這不是胖瘦頭陀嗎,你們還在音樂部?還沒升職呢?”

 李明新見到他,猛地瞪大雙眼:“柳三水!你回來了?”

 萬寶羅同樣吃了一驚,上下打量著對方:“你不是說再也不迴環宜了嗎?怎麼?外面混不下去了?”

 柳冰輕哼一聲:“可是你們季總去求著我回來的,我看他可憐,才免為其難回心轉意。”

 李明新張開的嘴彷彿能吞下一個雞蛋——季總會去求他?天上這是要下紅雨了嗎?

 “等等——”他敏銳地察覺到某個關鍵的點,“季總要你回來,也不可能讓謝天王重新跟你,難道是準備帶新人?”

 “呵。”柳冰彎了彎眼角,食指掩唇,“就不告訴你,你們自己猜去吧。”

 柳冰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萬寶羅和李明新二人面面相覷。

 “這個傢伙,竟然又回來了。真是沒想到。”萬寶羅嘖嘖有聲,聯想到前段時間公司高層的人事變動,不由浮想聯翩,“做經紀人做到他這個份上,也算獨一份了吧,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樣,拽的二五八萬的,還能有老闆巴巴跑上門去請。”

 李明新酸溜溜地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輕狂樣子,也不知道是哪個新人,攤上這傢伙……”

 他忽的一怔,不約而同和萬寶羅對視一眼:“難道是那個神秘人?!”

 ※※※

 此時此刻,他們口中的“神秘人”蕭池,正在環宜大樓裡。

 原本週桐安排了他和新經紀人柳冰會面,沒想到臨時有急事,把蕭池引到藝人經紀部的練習生訓練室後,便匆匆離開了。

 這是一間單人訓練室,與供多人使用的大型練習室不同,這裡更加安靜,設備更高檔,環境也好,一般而言,只供高級藝人使用。

 蕭池推門而入時,柳冰早已在裡面等候多時。

 那人翹著腿,坐在一張深藍色磨砂單人沙發裡,低著頭玩遊戲,手裡的終端投屏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襯得他那張標誌性的混血臉孔,忽明忽暗。

 聽到聲響,他終於從遊戲界面抬頭,掃一腕錶上的指針,望向蕭池的目光跟掃瞄儀似的,將他從頭審度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口吻冷淡至極:“蕭沉是吧?你遲到了。”

 蕭池一愣,正要說些什麼,還沒開口,便被對方不耐煩地打斷。

 “用不著找藉口解釋,遲到就是遲到,我不喜歡沒有時間觀念的藝人。”柳冰把遊戲機扔到一邊,換了條腿,一隻手支著臉頰,另一隻手隨意搭著膝頭,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搖晃,“別以為你是季總要捧的小明星,就拿自己當眾星捧月的小王子。”

 他的譏諷毫不留情,面對季沉宣本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尚未出道的“小白臉”。

 “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是什麼花瓶和廢物都會帶的,底子不夠好,後天又不努力那種,神仙也帶不動,在季總那裡,我也這麼說。”

 柳冰直勾勾望著蕭池的眼睛,懶散地伸出三個指頭:“三個月,試用期,這段時間內,我會盡全力□□你,如果三個月後,你達不到我的要求,你就走人,出去也別說是我帶過的藝人,丟不起那人。”

 “還有,請你務必擺正自己的位置,我不管你和季總之間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裙帶關係或者什麼私人交易,我也懶得管,在我這裡,你只是個新人,只有夾著尾巴好好學的份,要是你以為可以仗著季總恃寵而驕的話,那你可找錯人了。”

 柳冰用輕佻的眼上下將人瞄著,彷彿已經認定了蕭池是被季沉宣包養的小情人。

 “比如遲到這種低級錯誤,決不允許犯第二次。”

 柳冰炮語連珠似的說了一大串,口氣絕對稱不上友好,既直白又刻薄,凶巴巴的,一副不好相處的壞脾氣。

 換了旁人,只要稍微自尊心強點,被他當場氣哭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不過他面對的不是旁人,而是油鹽不進的蕭池。

 即便被他尖刻的斥為“花瓶和廢物”,蕭池也不氣惱,反而認真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柳冰頗為驚訝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蕭池城府夠深,還是當真這麼想。

 說完了“醜話”,柳冰最後才開始自我介紹:“我叫柳冰,外面的人稱我柳三水,你知道為什麼嗎?”

 蕭池誠實地搖搖頭。

 柳冰輕輕一笑,眯著眼,輕飄飄地看他:“三水少一點,因為我眼裡容不得一點污點,無論是藝人的品德,還是實績,都不允許有污點,所以,將來我只會對你要求更嚴苛,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他將手邊一摞資料夾遞給蕭池,指著上面用紅線畫出來的地方:“這是我調查過的,星秀賽總決賽其他九位選手的所有資料,還有他們的參賽曲目。”

 “還有這個。”柳冰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張加密U盤,接上投影儀,“這裡面是其他選手,曾經參加選秀的影像資料,結合兩份情報,你就能將你馬上面臨的競爭對手,掌握得八丨九不離十。”

 “他們的音色、特質、風格、優勢,包括他們的背景,請來哪些外援,甚至,他們跟總決賽的哪些評委可能存在關聯,你都要知曉,最好背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

 柳冰將資料隨手拋給蕭池,修長的手指戳中他的胸膛,一下一下點著:“真正重要的,還是你本身的實力。如果你的實力不夠硬,就只能把勝利的希望寄託於他人的‘不夠強’或者犯錯上,那是弱者的表現。”

 “現在,讓我來稱量稱量,你這位打破星秀賽晉陞最快速度記錄的黑馬,究竟成色如何。”

 柳冰將錄音艙和一系列音響設備盡數打開,牆面投影屏羅列出各種聲樂測試。

 他道:“你擅長什麼唱法?通俗嗎?我也不為難你,先從最簡單的測試開始好了。”

 柳冰調試著設備,半天沒聽到身後動靜,他皺起眉轉過身,蕭池正在翻閱那疊厚實的選手資料。

 柳冰沒好氣地道:“你現在看那個幹什麼?一時半會又記不住,回去再看,現在先做聲樂測試,別想著矇混過關,你的真實水平如何,光一首《永別過去》可聽不出來。”

 “啊?可我已經記完了。”蕭池合上資料夾放在一邊,興致勃勃,“要我唱歌嗎?我什麼唱法都會!你想聽哪種?”

 “……”柳冰沉下臉,嘲諷地一聲哂笑,“季總沒教過你,千萬不要在行家面前裝逼嗎?你以為你是神仙?”

 蕭池:“什麼叫裝逼?”

 柳冰一時語塞:“你的資料周桐對我說的語焉不詳,你該不會小學沒畢業吧?”

 他不過隨口損一句,不料蕭池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對呀,我是沒唸過小學。”

 “……”柳冰擰起眉頭,像圍觀大熊貓似的圍觀他,“你在開玩笑?”

 莫非,這傢伙還真是靠一張臉上位?現在連工地裡搬磚的都有本科學歷了,這年頭還有文化程度這麼低的嗎?季沉宣不至於膚淺到了這個地步吧……

 蕭池不知道柳冰的內心已經千回百轉,只在心裡默默想,為什麼他說實話總是沒人信呢?

 不過旁人也無所謂,反正季沉宣相信他。

 柳冰略過這個話題,不再糾結:“你有接受過系統的聲樂訓練嗎?”

 蕭池也不確定身為虛擬偶像時植入的各種相關程序,算不算聲樂訓練,猶豫著道:“大概,有一點吧。”

 柳冰的眉頭皺得越發狠了:“你的那九位對手,除了兩個是純正的草根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從小學聲樂的,這屆前十的選手,平均水準都遠超去年,你知不知道……”

 真是,沒想到迴環宜的第一個新人就是hard模式,難不成要請人從頭開始教?

 他話音未落,蕭池便接著他的話茬道:“我知道,前九名,兩個擅美聲,三個擅民族,剩下都是通俗唱法,其中那位第一名,三種都會,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不過他的高音發揮相對一般,如果在對唱中,引導他往高音走,最容易放大其劣勢。”

 柳冰一怔,這是他在研究過每個選手特質後,寫在那疊資料末尾的一點“特殊技巧”,竟然被這傢伙注意到了。

 他握著小銀勺在咖啡杯裡攪拌著,吹了吹熱氣,又問:“第二名呢?”

 蕭池自然而然地回答:“第二名是搖滾樂出身,擅長節奏強勁的rap,聲線是極有特質的煙嗓,颱風最為活躍,善於帶動觀眾氣氛,跟一位姓秦的評委有舊……”

 蕭池從容不迫地從第二名數到第九名,每個人的優缺點,代表曲目,說得分毫不差,就連柳冰給每位選手的點評和對戰技巧,都一一爛熟於心。

 柳冰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到麻木,最後徹底歸於沉默。

 “別告訴我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蕭池眨眨眼:“對啊。”

 柳冰緘默片刻,悻悻道:“就算有點小聰明,也別以為光靠這個就能贏得冠軍,你挑首歌,清唱給我聽聽先。”

 身患選擇恐懼症的蕭池一臉為難地望著他:“你想聽我用什麼唱法?我都可以。”

 柳冰冷哂一聲,暗道,記憶力強這種能力對唱功可沒什麼幫助,這傢伙自以為學了點三腳貓聲樂,就飄飄然了嗎?

 這是很多自恃天賦的新人,慣有的毛病,自我感覺良好,不知道天高地厚。

 柳冰有心殺殺他的銳氣,在曲目庫挑挑揀揀,選了一首難度頗高的民族樂。

 “這首《茶卡爾月光湖》是改編過的,原本是一首著名的民謠,改編後結合了通俗、民樂和美聲三大唱法,你先練習一下,要是唱不了就直說,我再給你換首簡單點的。”

 蕭池倒是一點難色也沒有,乾脆利落地鑽進錄音艙。

 柳冰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嘆氣,有勇氣是好事,一會認清現實,受了打擊,可別哭鼻子,去季沉宣那兒告一狀,說自己欺負他才好。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盒金屬煙盒,走到窗邊,點燃一支含在嘴裡,濛濛灰霧撲出來,氤氳繚繞著飄散在空中。

 因為謝庭的事,柳冰不想欠季沉宣人情,這才答應回來幫他帶這個新人,但這並不代表,他會降低對藝人的要求,倘若這個蕭沉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他可不會在廢物身上,耽誤自己寶貴的時間。

 那首《永別過去》,他自然已經研究過,水準確實不錯,但光憑這個,遠遠不足以讓他奪得總決賽的冠軍。

 別的選手背後,往往跟著一個團隊,詞曲、編舞、服化、訓練,甚至營銷,缺一不可,絕不是只要“唱得好”就能制勝的。

 雖然蕭沉是季沉宣要捧的人,但以柳冰對這位環宜老總的瞭解,絕對不可能為了私情,作出操縱比賽結果這種事。

 如今關於“神秘黑馬選手”的話題度炒的這麼高,倘若蕭沉能以冠軍出道,從此通往樂圈的路就是莊康大道,越走越寬,反之,就會成為別人的墊腳石,變成被全網嘲諷的對象。

 趁著蕭池在錄音艙練習的時間,柳冰也沒閒著,已經聯繫了好幾個業內大佬,準備給蕭池量身打造幾首參賽曲目,其他選手玩的這些手段,不過柳冰玩剩下的罷了。

 他一個人,就抵得上一個團隊。

 蕭池對這些彎彎繞繞的利害關係一概不懂,也不需要去關心。

 原版的《茶卡爾月光湖》蕭池會唱,但是改編過曲子,並不在他的數據庫中。

 錄音艙裡,蕭池戴好耳機,面前的投影屏滾動播放著曲譜和歌詞,隨著前奏響起,手風琴帶出了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十足的民族風情,明快的節奏氛圍,又有著別出心裁的原生態唱腔。

 蕭池仔細對比新舊兩版編曲,截然不同的曲風,每一處升調,每一處花腔,每一處轉音,像享用他最愛的奶油蛋糕一樣,全身心沉浸其中。

 音樂之於他,從來不是進身之階,也不是獲取名利的工具,而是熱愛,是本能。

 認真聽了一遍,這首歌的一切就清清楚楚地印在腦海中。

 蕭池調試好麥克風,跟著耳機中的樂曲,開口清唱。

 當蕭池的歌聲在練習室響起時,陷在沉思中的柳冰嚇了一跳,這才想起,錄音艙的設備忘了關功放,外面的人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時間才過去多久?調子只怕還沒摸熟吧?這就能開口唱上了?

 柳冰皺了皺眉,習慣性低頭看一眼腕錶——上面的指針竟然還指著下午3點。

 他將腕錶取下,檢查片刻,才發現原來故障了……等等,這麼說來,也許蕭沉其實並沒有遲到?自己冤枉他了。

 《茶卡爾月光湖》講述的,是一對在湖邊相識、相戀的愛侶,因世俗打壓險些跳湖殉情,最後終於衝破枷鎖,煥發新生的愛情贊禮。

 原版由A小調起音,改編後升至F小調,蕭池一開口,音踩得極準,那股屬於他特有的通透聲線,便如春風拂柳般,和煦溫柔地響徹練習室。

 最初是通俗唱法,將這對戀人的命運邂逅娓娓道來,巧妙的轉音,漸次的鋪墊,越來越開闊的嗓音,由美聲花腔將旋律推至高潮。

 冗長的氣息,將情緒充分堆疊,引至最高處,高音連續不斷的爆發,柳冰震驚地望著玻璃錄音艙裡的蕭池,手裡菸頭一抖,餘燼落在手背,燙得他直抽氣。

 激昂的副歌終於告一段落,蕭池的歌聲再次由高轉低,變成抒情的詠歎,迴環往復,低吟淺唱,直至氣息漸熄。

 這傢伙……不得了啊!

 直到一曲終了,柳冰不自覺捋起襯衫袖子,摸到一手雞皮疙瘩。

 蕭池從錄音艙裡出來,便看見柳冰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個兒臉頰,納悶:“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柳冰嘴唇動了動,半晌,才從齒縫裡勉強吐出一句:“唱的還行。”

 “謝謝。”蕭池臉上露出一抹微羞的矜持笑容。

 柳冰相當鬱悶,本來是想給這個新人一記下馬威,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居然反過來被他驚到。

 這傢伙還是人嗎?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會根據你的情況,邀約幾位實力派導師,安排針對訓練。”柳冰輕咳一聲,在蕭池展示了自己的才能後,他的氣勢已經遠不如初見時那麼盛氣凌人。

 “對了,你雖然唱功不弱,不過僅僅就這樣在錄音室裡,一動不動站著唱,也是不成的。像你這樣的外型條件,更適合走唱跳型路線,你會跳舞嗎?如果不會的話,我……”

 他話還沒說完,蕭池立馬興奮地兩眼放光:“唱跳?我最擅長了!”

 “???”柳冰一臉呆滯,生生把“給你找個舞蹈老師”的話嚥了下去。

 怎麼什麼你都會?!你特麼還是人嗎?!

 能不能給別人留條活路!

 這一刻,柳冰的內心是崩潰的。

 與此同時,季沉宣正坐在辦公室裡,依舊戴著那條惹眼的粉色圍巾。

 他簽完最後一份文件,捏著眉心往椅背上一靠,瞄一眼牆上掛鐘,離下班還有不到半小時。

 一想到某個傢伙,就在這棟大樓的某個角落,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破天荒的,他決定提前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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