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聽到這話，江淮安沉默了，夏啾啾看著他久久不言，好奇道：“江淮安？”

　“沒事。”

　江淮安收回神， 將目光聚焦道自己卷子上：“做題吧。”

　夏啾啾看他的樣子，直覺覺得江淮安似乎不太開心了，想了想，她將自己卷子遞了過去，躊躇道：“要不， 你還是給我講講？”

　江淮安抬頭看她，明明是幫她講題，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受到了一種被施捨的羞辱感。

　於是他抿了抿唇，拒絕道：“不講。”

　夏啾啾：“……”

　這什麼毛病！

　夏啾啾決定不再搭理他，回頭繼續做題。晚上大家分批上了自家車回去，夏啾啾家的車來得晚了些，江淮安就陪她等著。等夏啾啾要走了，江淮安突然道：“要考試了，少看漫畫書。”

　“我……我沒怎麼看啊。”夏啾啾有些心虛，江淮安淡淡瞟了她一眼，眼睛仿佛洞穿一切。

　當天晚上，夏啾啾睡前從書包裡拿出了程嵐借給她的漫畫書，看了封面兩眼，又閉上眼睛塞了回去。

　塞的時候心裡在滴血。

　新番啊……最新的新番啊！！

　第二天早上回去，還在校門口，程嵐就遇見了夏啾啾，興奮跑了過去，激動道：“新的那個片段看完沒？是不是超好看？！”

　江淮安就在旁邊聽著，從上個學期開始，每天早上夏啾啾都會在門口偶遇江淮安，他們兩上學的時間差不多，夏啾啾也成了習慣。

　夏啾啾一聽程嵐的話，就有種被抓奸在床的心虛感，趕緊道：“沒有，我昨晚回去做卷子了，沒有看！”

　江淮安瞟她一眼，夏啾啾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正氣淩然。

　江淮安看著她捏著小拳頭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你看就看了，緊張什麼？”

　“我沒看！”夏啾啾立刻糾正：“我真的沒看！”

　“知道了，”江淮安笑著點頭：“你沒看，我相信你。”

　程嵐在旁邊看著他們互動，突然有種寂寞蕭索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這群人身邊，秦修然從車上走下來，目光落到程嵐身上，隨後又落到夏啾啾身上，溫柔笑開道：“早啊，程嵐，夏啾啾。”

　“早！”夏啾啾扭過頭去，歡快打了招呼，隨後同江淮安小聲道：“這就是我同桌了。”

　“我沒瞎。”

　江淮安不耐煩開口，四個人聊著天往教學樓走去，江淮安和秦修然沒什麼好說的，就分別立在兩個女生兩邊，程嵐拉著夏啾啾一直在講漫畫新的故事情節，同時給夏啾啾說著漫畫家的畫風。

　“這個漫畫作者是個女生，你看人物都畫得很精緻，線條流暢。她老公也是漫畫作者，不過他老公和她不一樣，他繼承了一點古代風格，喜歡水墨暈染的感覺，他有一部作品很好看啊，叫……”

　程嵐說著，夏啾啾心裡癢癢的。她從小就喜歡看漫畫，也會動手塗塗抹抹，一聽程嵐介紹，就想去看看那個喜歡用水墨風格畫漫畫的作者作品是什麼樣的。

　程嵐個子比夏啾啾高很多，說著說著就上手摟到夏啾啾肩頭，說到漫畫裡有些私密情節的時候，整個人都湊了過去，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低頭在夏啾啾耳邊道：“他裡面還有一些情節很勁爆……”

　江淮安看不下去了，語氣不善道：“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做什麼？”

　程嵐意識到江淮安在說她，抬頭看向江淮安：“你在和我說話？”

　“不然呢？”

　江淮安挑眉：“這裡還有誰拉拉扯扯？”

　“我們女生說話，愛怎麼拉扯管你什麼事兒？”

　程嵐嗤笑出聲來：“你誰啊？管得寬。”

　江淮安被這話哽得心塞，看著夏啾啾看看他，又看看程嵐，一臉天真的樣子，他恨得牙癢：“就算是女生，也別這麼拉拉扯扯的吧？”

　“我就拉扯怎麼了？”

　程嵐把夏啾啾往懷裡一拉，揚了揚下巴：“我不但拉，我還抱，你要怎樣？！”

　“程嵐……”夏啾啾靠在程嵐懷裡，感受到程嵐柔軟的胸，有些無奈：“你能別這麼幼稚嗎？”

　江淮安默默看著程嵐的表現，還想開口，程嵐立刻道：“你別再懟我哦，我和你講，你再懟我就親了！”

　江淮安：“……”

　秦修然在旁邊默默聽著，終於開口：“程嵐，別太過分。”

　程嵐聽到這話，身形僵了僵，夏啾啾感覺氣氛明顯變了，她抬頭看向程嵐，對方收了笑容，放開夏啾啾道：“行了，不鬧了，回去早讀咯！”

　說著，程嵐就轉身往教室走去。

　她一轉身，江淮安就低頭看向夏啾啾，警告道：“她真的可能是變態。”

　“呃……”

　夏啾啾有些懷疑，程嵐怎麼看，都不是那種男扮女裝的變態啊？

　江淮安看著夏啾啾猶豫，心裡有些不爽，哼了一聲，便轉身回自己班裡。

　夏啾啾跟著程嵐進了教室，和秦修然一前一後坐在位置上，程嵐進去之後就開始從書包裡掏出漫畫書來看，夏啾啾想了想，戳了戳程嵐，程嵐扭頭看她：“幹嘛？”

　“那個，程嵐，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嗯？”程嵐挑眉：“說。”

　“那個，你是不是，進過男廁所啊？”

　聽到這話，秦修然抬起頭來，瞧向程嵐，程嵐臉色頓時有些尷尬起來，輕咳了一下後道：“那個，比較著急的時候，你知道女廁所一般排隊比較長……”

　夏啾啾頓時了然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女廁所排隊常年要 比男廁所要長很多，程嵐長得本來就男女不辨，她要是理直氣壯走進男廁所，怕沒有人敢說她是女的。

　夏啾啾點點頭，秦修然笑眯眯看著程嵐：“程嵐，你挺厲害啊？”

　程嵐臉色頓時不大好看，僵著聲道：“關你什麼事？”

　隨後便扭過頭去，一言不發。秦修然嘲諷笑了笑，低頭看向自己手裡的書。

　夏啾啾直覺覺得程嵐和秦修然之間有什麼問題，但她也不是什麼八卦的人，也就沒有多管。

　程嵐喜歡看漫畫，也喜歡自己畫，上課的時候就用書擋著畫畫。旁邊的秦修然則是個自由散漫的，上課就看些課外書，也從來不聽課。在這種氛圍下，夏啾啾每天的學習就變得格外艱難，有時候做著做著題，就有些忍不住，去偷瞄前面程嵐看的漫畫書。

　秦修然瞧見了，第二天夏啾啾來上課的時候，驟然發現自己桌裡多了本漫畫書。

　夏啾啾：“……”

　上天註定要亡她。

　一開始還能熬得住，可是做題做煩了，背書背到疲倦，夏啾啾就有點扛不住了。

　人在戒煙的時候，困難的並不是戒煙的時候會感覺什麼萬股穿心的痛苦，而是當你身體想要吸煙的時候，大腦會自動給出一些抽煙的指令。

　比如——戒煙要循序漸進，先抽一根，就一根。

　比如——戒煙也需要講勞逸結合，已經一早上沒抽了，抽一根。

　學習同理。

　夏啾啾本來也不是什麼熱愛學習的，在重生之前，她二十多年一直隨心所欲過著自己的日子，想打遊戲打遊戲，想看漫畫看漫畫，想看小說看小說，想打遊戲打遊戲。

　剛回來的時候為了督促江淮安，以身作則鬥志滿滿。

　然而如今江淮安沒看著她，旁邊都是不熟悉的人，還是都不在學習的人，於是在做了一早上題目後，夏啾啾看著那本漫畫書，就開始思索，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

　環顧四周，她已經如此努力，還是需要勞逸結合，放鬆一把。

　於是她打開了漫畫書，然後，就沒再合上。

　一直看到放學，程嵐回過頭來，瞧見她的漫畫書，驚訝道：“你居然有這本？我正打算去買！”

　“不是我的……”夏啾啾忙道：“是……”

　“是我的。”秦修然頭也沒抬，笑眯眯看向程嵐：“你喜歡？”

　聽到是秦修然的，程嵐頓時放了手，趕忙道：“不喜歡。”

　秦修然沒說話，笑容裡帶了了然。夏啾啾感覺氣氛有些詭異，抬頭看向程嵐：“那個，要去吃飯嗎？”

　“去啊。”程嵐點頭，高高興興挽了夏啾啾的手，隨後道：“走，姐姐帶你去吃肉！”

　說著，兩人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江淮安等在門口，武邑已經和他在等著了，程嵐有些詫異：“江淮安？你怎麼又來了？”

　江淮安沒理她，反而是瞧向夏啾啾：“我等武邑吃飯，就想著順便和你一起吃。”

　武邑聽完就笑了，十分感激道：“江哥，還是你講義氣，以前這麼多年，你和老宋都不等我吃飯，現在長大了，你終於會等我了。”

　江淮安：“……”

　程嵐聽到這話，當場笑出聲來，夏啾啾卻也沒覺得不對，點了點頭道：“那走吧！剛好一起。”

　中午飯就是他們四個人在一起吃，宋哲在補作業，楊薇打了飯上去陪著宋哲吃了。

　程嵐一路在給夏啾啾夾菜，一面夾一面親密道：“來來，老婆，多吃點，長點肉。”

　江淮安抬頭看了程嵐一眼，程嵐假裝沒看到江淮安的視線，將自己盤子裡的雞腿放到夏啾啾的盤子裡，夏啾啾嘴裡塞著菜，看著程嵐，認真道：“我不是你老婆。”

　“那現在是了。”

　程嵐笑眯眯道：“這是閨蜜的另一種稱呼。”

　夏啾啾睜著眼，有些茫然看著程嵐，她嚼著菜，回想了一下。

　是了，她中學的時候是這麼流行的，閨蜜之間都呼喊老婆媳婦兒。

　她正思索著，就聽旁邊江淮安嗤笑出聲來。

　“閨蜜就是老婆，那也該楊薇是夏啾啾老婆，你算老幾？”

　江淮安說著，就將夏啾啾碗裡的雞腿夾回了程嵐碗裡，冷淡道：“夏啾啾不喜歡吃肉。”

　說著，他將旁邊飯盒打開，裡面放了一堆水果，推到夏啾啾面前：“吃吧。”

　一看見水果，夏啾啾眼睛就亮了，抬頭看著江淮安道：“江淮安，你對我真好！”

　江淮安勾起嘴角：“行了，吃吧。”

　說著，江淮安抬眼，看向程嵐。

　程嵐看著對方略帶挑釁的眼神。

　完了，感覺惹上智障了。

　這一頓飯吃完，除了夏啾啾和武邑，大家都心裡都有了各自的想法。夏啾啾和武邑聊著天，程嵐和江淮安將手揣在褲袋裡，跟在兩個人身後。

　走了一截路，江淮安終於開口：“聽說秦修然以前和你認識？”

　“嗯？”程嵐聽見秦修然的名字，驟然回頭：“你知道？”

　“宋哲小時候和秦修然打過交道，說以前見過你們。”

　“嗯，”程嵐回應淡淡的：“小時候的事。我媽在他們家做保姆。”

　沒想到是這樣的理由，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江淮安也就頓住了聲。過了一會兒後，江淮安道：“你們相處還好吧？”

　程嵐聽了這話，嘲諷笑開來：“你問的是我們和夏啾啾，還是秦修然和夏啾啾？”

　江淮安沒說話，程嵐見他不問，她也就不答。等到快到教室，江淮安突然開口：“秦修然和夏啾啾。”

　“唉？”

　程嵐猛地抬頭：“我還以為你不問了呢。”

　少年人的自尊心，總不是那麼容易打倒的。

　誰曾想還是問了呢？

　江淮安抿著唇，似乎也是覺得有些不應該。但程嵐也不為難他，知道兔子逼急了也咬人，聳了聳肩道：“關係還行，秦修然應該挺喜歡她的。”

　畢竟，按照程嵐對秦修然的理解，要是不喜歡的人，早就被他整得離他三米遠，還能同桌？

　江淮安點點頭，面色不變，應了聲：“哦。”之後，便轉身往自己班走去。

　夏啾啾和武邑進了教室，才發現江淮安招呼都沒和他們打就走了，夏啾啾不由得有些詫異：“江淮安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武邑大大咧咧道：“不就沒打個招呼嗎？”

　“我覺得，”夏啾啾皺起眉頭：“他最近怪怪的唉。”

　武邑抓了抓頭，他也不明白，想了想，武邑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武邑眯了眯眼，神秘道：“你聽過，大姨夫嗎？”

　夏啾啾：“……”

　江淮安心情不好，夏啾啾也有些擔心，回到座位上，夏啾啾猶豫了一下，正打算給江淮安發資訊，結果手機剛拿出來，就看到一個身影站在旁邊。

　夏啾啾抬起頭，看見江淮安拿著卷子站在她面前，夏啾啾呆呆看著他，他勾起嘴角：“讓讓？”

　夏啾啾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往裡面挪了一個位置，江淮安坐下來，展開卷子，提起筆。

　夏啾啾一直盯著他，他抬起頭來，皺起眉頭：“你在看什麼？”

　“你……你來做什麼？”

　夏啾啾雖然大概知道了，卻還是確認，江淮安挑了挑眉：“我卷子都鋪開了，你問我做什麼？”

　說著，他語氣變得理所應當：“我來陪你做題啊。別廢話了，該幹嘛幹嘛。”

　江淮安說完，就將目光凝視到自己卷子上，然後仿佛對周邊再也沒有了感覺。

　周邊是他的氣息，他的味道很獨特，是淺淡的柑橘香。她曾經在他懷裡聞到過。他寫卷子的聲音沙沙的，他做卷子很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她。

　江淮安做事注意力很集中，只要開始做，很難被旁邊影響。

　夏啾啾看著他，不知道怎麼的，內心就漸漸安定下來。感覺仿佛是回到上個學期他坐在身邊的時候，她抽出英語閱讀題來，看著文字，內心就靜下來。

　她做英語，他做數學，時間渾然不覺，直到預備鈴響起，秦修然的聲音從上方落下來：“這位同學，你坐在我位置上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