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江淮安沒進奧賽組， 一直是羅佑覺得很可惜的一件事。

　數學講天賦， 沒天賦的人， 付出十倍努力， 或許也就只是一個“不過如此”， 比如夏啾啾。

　而有天賦的人，卻只需要靈光一閃，就能舉一反三，比如江淮安。

　羅佑一直關注著江淮安的成績， 看一次感慨一次，這樣偏科的苗子， 最適合走奧賽的路子。如今江淮安來自投羅網， 羅佑當然不會放過他， 當天下午就讓江淮安去了數學組開始訓練。

　“你來得晚， 不過剛好也趕上了報名截止的時間， ”羅佑帶著江淮安去數學組，一面走一面道：“今年你可以先試一試，拿不拿獎不重要，當然，能拿個獎是最好的， 不過就算拿不到也沒關係，今年就是個預熱。”

　說著，羅佑帶著江淮安進了數學組的培訓課室，打開教室門後，羅佑拍了拍手道：“來， 我介紹一個新隊員，以後他就是你們的戰友了。”

　羅佑側過身，讓江淮安走進來。

　進去之後，江淮安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沈隨，他面上有些詫異，似乎完全不知道江淮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羅佑同沈隨招了招手，隨後同江淮安道：“這是我們競賽組的組長，高三（1）的沈隨，去年拿了國獎的，你認識一下。”

　江淮安面色平靜，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沈隨卻是先笑起來：“羅老師，他我認識，是我朋友。”

　聽到沈隨這麼介紹，羅佑明顯很是高興：“你們這些數學好的就該在一起多交流，開拓一下思路和解題方法。既然認識就好辦了，最近你就帶著他多熟悉一下好了。”

　“行，包在我身上。”沈隨點頭，隨後朝著江淮安溫和道：“你同我坐一桌吧。”

　江淮安沒說話，他盯著沈隨，片刻後，他慢慢笑起來，笑容明朗又燦爛：“謝謝師兄了。”

　沈隨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點冷。

　江淮安和沈隨坐在一桌，剛坐下，就有人用筆戳了戳江淮安的後背。

　江淮安扭過頭去，發現是楊薇。

　“你怎麼來了？”

　楊薇皺著眉頭，有點不太理解。

　江淮安笑了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楊薇明顯不信，但也沒有多問。

　江淮安去了數學組，夏啾啾卻是不知道的。她就坐在教室裡等著，等了一會兒沒見江淮安來，她就收拾了東西，自己站起來。

　顧嵐明顯察覺情況不對，她皺起眉頭：“江淮安呢？”

　夏啾啾搖了搖頭，垂頭喪氣收拾著書包。顧嵐想了想，有些明白過來：“是不是因為你和我玩，所以他不和你玩了。”

　“不是。”夏啾啾果斷開口，認真道：“和你沒關係的！”

　顧嵐卻是不信，她站起身來，冷靜道：“我去找江淮安談一談。”

　夏啾啾嚇得趕緊拉顧嵐，卻拉了半天都沒拉回來。

　顧嵐和她一路拖扯著到了江淮安班級門口，詢問之後，卻發現江淮安真的早就已經走了。

　於是夏啾啾也沒必要拖住顧嵐了，可她顯得更沮喪了一些。

　顧嵐靜靜陪著她，她知道夏啾啾不開心，卻也不知道怎麼勸阻，兩個小女生一起回到教室裡，夏啾啾收拾著行李準備去上補習班，顧嵐忍了又忍，終於道：“要不，我和你去擼串吧？”

　“啊？”

　夏啾啾抬頭，顧嵐想了想，認真道：“就兩個小時，擼串容易開心的，咱們買了奶茶，再去吃烤串，很容易就高興了。”

　“好！”

　夏啾啾點點頭：“走，咱們去吃烤串。”

　定下來，兩個女孩子就去買了奶茶，多加珍珠和寒天，然後跑到了一家露天的燒烤店，點了一大堆菜。

　兩個人一面喝奶茶一面聊天。

　“你學畫學了幾年了？”

　“十年。”

　顧嵐淡淡開口：“我爸沒病之前，家裡條件還可以，我去報班，我老師當時覺得我有靈氣，就收我當關門弟子。”

　“為什麼不考藝考呢？”夏啾啾好奇：“是因為錢？”

　“不止是錢吧，”顧嵐笑了笑：“搞藝術這條路，總是有那麼些不確定的因素在，風險很高。我不是那種願意為了市場折腰的人。我喜歡畫畫，就希望自己畫畫能純粹一點，我不考慮錢或者會不會紅，就只是畫好自己手裡的話。至於賺錢這種事，就讓我討厭的事情來承擔這份責任好了。”

　夏啾啾本來想勸顧嵐，卻一時覺得語塞，感覺顧嵐說的，似乎也有那麼幾分道理？

　顧嵐看她認真思索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和你說個實話吧，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嗯？”

　“我怕自己不夠有才華。”

　顧嵐垂下眼眸：“這條路你越走越覺得，周邊人都比你優秀，如果成功，更多很可能只是運氣剛剛好，於是就成為了那個運氣好的人。可自己是誰什麼水準，自己是最清楚的。”

　夏啾啾聽明白了顧嵐的話，她上前去，握住顧嵐的手，認真道：“你別擔心這個。”

　她說得特堅定，緩慢又認真：“你以後會成為中國乃至世界最頂尖的優秀設計師。沒有才華這種是，是別人說的，但絕不會是你。”

　顧嵐聽著夏啾啾的話，沉默無言。

　她身邊的人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向來不愛讚美，偶爾的讚美，也是客套和寒暄。他們似乎很難發自內心去承認，她畫畫很好，很有前途，肯定她，支持她。

　這驟然而來的支持讓顧嵐忍不住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然而她沒有接下去，她扭過頭去吃烤串，反問道：“你和江淮安怎麼認識的？”

　“我啊……”

　夏啾啾回想著，慢慢道：“就以前認識了一個和他很像的人，我本來是找那個人，但那個人沒找到，就和他成了朋友了。”

　聽到這話，顧嵐不由得來了興趣：“你認識那個人和他有多像？”

　“就，名字一樣，長得也很像……”夏啾啾支支吾吾撒著謊：“但脾氣不太一樣……”

　夏啾啾說著，顧嵐不停追問，夏啾啾說起以前的江淮安，描述著他的脾氣。

　他從來不和她吵架，她不高興了，他就是笑著包容她。

　他很細心，和他在一起，她所有的一切，他都會包辦，一起吃小攤，他會將竹筷上的倒刺清理乾淨遞給她；一起吃水果，他會把水果切成合適大小端給她。

　夏啾啾回憶著過去的江淮安，忍不住越說越多，顧嵐聽了一會兒後，慢慢道：“那個……他和你是情侶吧？”

　夏啾啾聽著，僵住了臉。顧嵐輕咳了一聲，忍著笑道：“沒事，我覺得早戀沒什麼。”

　夏啾啾：“……”

　她也想趕上早戀的這趟班車，可惜連末班車都沒能趕上。

　顧嵐輕咳了一聲，讓自己努力看上去正式一點：“所以，你沒找到他，你不著急嗎？”

　“我沒找到他……”夏啾啾扭捏道：“可我找到了江淮安啊。”

　她半遮半掩的，讓人忍不住想歪，顧嵐詫異道：“所以你這是移情別戀了？”

　“沒有！”夏啾啾趕緊道：“我不是移情別戀，是現在的江淮安需要我説明啊，而且我還要好好學習考大學，我沒時間去談戀愛的！”

　“嗯，”顧嵐點點頭，面上卻完全不相信的樣子，繼續道：“就是說，江淮安對你來說，特別重要對吧？”

　夏啾啾毫不猶豫點頭。

　顧嵐輕輕笑開：“那為了我和他爭執，有必要嗎？”

　夏啾啾沒說話，而顧嵐就安靜等待著。吃一頓飯，等這麼久，其實也不過就是這一句話而已。

　顧嵐不知道如何拒絕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並不傷害對方。

　她看上去冷漠，可內心卻格外柔軟。

　夏啾啾抿了抿唇，認真道：“我不是為了你和他爭執。”

　“那是為了什麼？”

　“為了原則。”

　夏啾啾眼神清澈明亮，她似乎懵懂無知，卻又比誰都清楚：“你是我朋友，我理所應當該幫助你。幫助一個人怎麼會沒有犧牲？如果說江淮安是覺得，朋友沒必要幫助，波及自己就趕緊躲開的人，那就不是我認識那個江淮安。這樣的人，不能當朋友，那就不當了。”

　說著，夏啾啾反而堅定了起來：“我沒做錯，那自然不能因為他就改變 。”

　顧嵐撐著下巴喝奶茶：“所以是原則問題，那你別和他冷戰了。”

　“嗯？”

　“去找他，”顧嵐坦率道：“去告訴她你想的，你很在意他，他很重要。如果他能接受，你們繼續是朋友，如果他不能接受你的想法，那他就不是你的江淮安。”

　顧嵐的話讓夏啾啾眼睛亮起來。

　今天一天明顯的冷落讓夏啾啾難受，她想去找江淮安，卻不知道找了對方要說什麼。

　此刻顧嵐說明白了，她立刻站起來：“我這就去找他。”

　“別著急啊。”

　顧嵐揚了揚下巴：“飯錢開了，別忘了，我可是吃軟飯的。”

　聽到這話，夏啾啾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那個，那你可不可以吃得過分一點？”

　“嗯？”顧嵐揚起眉毛，夏啾啾輕咳了一聲：“要不，我把你畫畫的錢，也包了吧……”

　顧嵐微微一愣，隨後有些無奈道：“你這個人真是……”

　“顧嵐，”夏啾啾抬手拍在她肩上：“我是說認真的。人這輩子的路都特別難，你當會計也不會很輕鬆，不如選條自己喜歡的路走。你讀書的錢我可以借你，只要你願意。”

　說著，夏啾啾叫了服務員過來，一面付款一面道：“許多人都想有你這樣的天賦，可是有不起啊。”

　顧嵐沒說話，夏啾啾把飯前給完了之後，便匆匆往外敢去，一個勁兒給江淮安打電話。

　江淮安正在聽課，看見夏啾啾的電話，掛斷後回了資訊：“什麼事？”

　“江淮安，”夏啾啾給他發著信息：“你在哪裡？我有很重要的話想和你說！”

　看到這話，江淮安愣了愣，隨後臉瞬間爆紅，嚇得將手機往兜裡一塞。

　艸——他忍不住想——這他媽不是要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