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大姑爺

　　三個人回到家時已經天黑了， 宋清風正在門口做燈籠杆子。

　　用裁好的五彩紙並用漿糊貼在樹冠上，準備到時把燈籠杆兒立起來。

　　鍋裡悶著粥， 還是熱乎的。

　　宋媽先將東西拿到自己屋裡存好，怕兩個孩子貪嘴一下子吃完了。

　　待會兒就是晚飯， 也不講究， 三人將粥分了吃。

　　剛吃了幾口，外面就突然傳來焦急的喊聲。

　　「奶——」

　　「奶——， 不好了！」

　　……

　　宋媽聽見是喊她，眉頭一皺，抱怨道：「這孩子咋連話都不會說呢？」

　　快速扒拉了幾口就放下碗筷，人往門口走去。

　　宋大嫂也聽見了，認出這是虎子的聲音，臉一黑，「這孩子， 胡說八道什麼呢？大過年的。」

　　端著碗就氣呼呼的也往外走。

　　孔嫣忍不住好奇， 跟在她們身後。

　　「奶——，奶——」

　　虎子遠遠跑來， 眨眼間就竄進了院子裡，臉有些發白， 彎下腰，兩手撐著膝蓋， 皺緊眉頭大喘氣。

　　看到她們出來， 抬起頭， 有氣無力道：「奶……奶你快去大姑子家看看， 大姑爺出事了！」

　　宋媽正準備說他兩句，聽了這話，臉色一緊，趕緊追問，「咋了？出啥事了？」

　　宋大嫂隨她後面出來，感覺情況不對勁，立馬將要說出口罵孩子的話給吞了回去，閉上嘴，與孔嫣偷偷對上一眼。

　　往後退了一步。

　　虎子苦著臉喘氣，搖搖頭，「我也不大清楚，哥讓我回來找你的，剛才我們幾個在路口玩，看到有人往隔壁隊那邊跑，田大嬸從縣裡買年貨回來，就跟在那人後面一起回來的，看到我們哥倆，說大姑爺出事了，讓我們趕緊通知家裡。」

　　「哥讓我回來跟你說，他先去大姑子家看看。」

　　宋媽一聽，臉色刷的難看起來，老田家的應該不會亂說，恐怕是真的出了大事。

　　孔嫣也聽見了，皺起眉頭，一時想不起來，書中好像沒這個情節。

　　但也或許是她看書不仔細。

　　宋大嫂見宋媽神色不安，趕緊安慰道：「媽別亂想，這倆孩子還沒弄清楚狀況呢，能有啥大事？還是等柱子回來再說！」

　　宋媽搖搖頭，抹了把臉，最後拍了拍胸口，「我這一下午就心神不寧的，恐怕是真出大事了。」

　　「不行，我不放心，還是得去瞧瞧。」

　　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宋清風，對他說：「三根啊，你跟我一道去趟你姐家。」

　　宋清風也聽到了，神色嚴肅，點點頭，轉身要將手裡多餘的紙和盛著漿糊的碗放進屋。

　　宋媽轉過頭又對宋大嫂和孔嫣道：「你倆在家做飯，等你們爺爺和爸回來吃，要是沒什麼大事我們就回來，也不用等我們了，在鍋裡留點飯就行。」

　　說完急急忙忙回了屋，準備拿點東西。

　　孔嫣見狀，趕緊跑回廚房放下碗，然後去看宋清風。

　　宋清風正在換鞋。

　　這大冷天的，而且天又黑了，來回一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吃上飯？

　　孔嫣趕緊將自己箱子裡的零嘴拿出來，見他跑去拿錢，走過去直接塞到他口袋裡，「你待會兒就在路上吃。」

　　宋清風垂眼看她，沒說話，默默的點頭。

　　出門的那一刻，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忍不住回過頭。

　　屋子有些昏暗，但看到她站在那兒目送著自己，心有那麼一瞬間仿佛被填滿了，暖暖的，脹脹的。

　　抿了抿嘴，戴上帽子轉身跨步離開。

　　晚飯是紅薯粥，吃飯的時候宋媽和宋清風都沒回來，連柱子和虎子也沒有。

　　孔嫣抬頭，和宋大嫂默契的對視一眼。

　　這下恐怕是出了大事。

　　宋爺爺臉色也格外沉重，不過還是道：「我們先吃。」

　　宋爸也點點頭，「吃吧。」

　　孔嫣安靜的捧起碗，夾了塊醃蘿蔔條，扒拉幾口。

　　飯後是宋大嫂洗碗，看到拿著盆過來打熱水的孔嫣，忍不住悄悄道：「我猜大姑爺這事有點嚴重，爸剛才都出去了。」

　　孔嫣抿了抿嘴，悶悶道：「大過年的，可真是……」

　　宋大嫂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咋湊到這個點上，多糟心啊！」

　　說著趕緊「呸呸」了兩下， 「瞎說啥呢，看我這張嘴，希望我想多了，大姑子人好，底下那個孩子也不是多大，可千萬好好的。」

　　孔嫣眉頭一皺，忍不住問：「大姑孩子多大啦？」

　　宋大嫂看了她一眼，「才五歲呢，兩個人要孩子的時候艱難了一點，結婚好幾年才有的，當初她婆家都甩臉子了呢，見著媽都沒了好臉色，氣的媽每回都大罵，好在大姑爺是個好的，也不管人家怎麼說，兩個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後來生了石頭，這小子生下來才這麼點大。」

　　說著用手比劃了下。

　　孔嫣看了一眼，跟籃球似的。

　　吃驚道：「這麼小？」

　　「那孩子不足月就生下來了，要精細養著，大姑爺子一家也就大姑爺是個好的，兩個弟弟弟媳婦都心黑，嫌那孩子費糧費錢，竟然拾掇她婆婆把那孩子扔到糞桶裡，下次生個好的。」

　　看到孔嫣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撇嘴道：「沒想到吧？毒著呢，大姑子當時還在坐月子，知道後都被氣哭了，最後分家倆人搬出去住，這日子才過好了，雖然那倆個不要臉的還上門打秋風，但比以前好多了，淨欺負倆口子老實。」

　　「當初媽不同意大姑子嫁過去就是覺得李家人難纏，但沒辦法，大姑子喜歡，偷偷摸摸處對象。」

　　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我聽媽說，大姑爺當時還天天寫個小紙條塞在牆石頭縫裡，爺爺有天早上起來掃地看到了，以後天天就盯著，大姑子沒收到，全都被爺爺給拿走了，還特意找人看寫了啥？人家都看不懂，說是狗屁不通！」

　　「哎喲，可真樂。」

　　孔嫣也笑了。

　　打了水回去洗，一切弄好後躺在炕上等了好久都沒見宋清風回來。

　　迷迷糊糊之際竟然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一陣細碎的聲響。

　　煩躁的睜開眼，往窗戶那兒看，還是黑的，尋著聲音過去，炕尾那兒好像有個影子。

　　心陡然一跳。

　　腦子瞬間清醒，以為是偷兒，下意識伸手去推旁邊，哪知道摸了個空。

　　宋清風不在。

　　想起昨晚的事，他竟然一夜都沒回來！

　　心裡一緊。

　　黑影突然轉過身，應該是察覺到了，「別怕，是我！」

　　聲音嘶啞，聽著有些乾澀。

　　光聽著就感覺人很疲勞。

　　但還是認出來了，是宋清風。

　　孔嫣心裡鬆了口氣。

　　「怎麼啦？」

　　「你在幹嘛？」

　　宋清風走到桌子旁，然後摸索著將煤油燈點著，「見你睡著，就沒點燈。」

　　漆黑的房間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照清人的樣子。

　　才過多久，整個人就憔悴了不少，頭上帽子都沒摘，粘著水汽，臉上鬍子拉碴，黑眼圈深重。

　　見孔嫣坐起身，趕緊道：「你別起來，我待會兒就走。」

　　孔嫣皺眉，「還出去？」

　　宋清風沉默的點了點頭，「我姐夫傷的有點重，縣裡的醫院恐怕不行，準備去市裡看看。」

　　「我回來拿點錢，等下就走。」

　　孔嫣看他轉身去翻錢，就是上次被她發現的地方，後來也沒換個地藏，一直放在那兒。

　　忍不住問：「你吃了嗎？」

　　宋清風點了點頭，「吃了，昨晚買了包子。」

　　抿了抿嘴，也沒隱瞞，「開車的時候兩個人發生爭執，當時天黑，雪地又滑，上坡的時候旁邊那人干擾沒看清路，整個車子都翻了，壓碎了車窗，玻璃直接插進胸口。」

　　孔嫣皺眉，她聽宋大嫂的話中也瞭解到，大姑爺的脾氣溫和又老實，怎麼會和人發生爭執呢？

　　忍不住問： 「另一個人是誰啊？」

　　宋清風默了默，臉色有些難看，吐了口氣，「他們副廠長的兒子。」

　　孔嫣明白了，恐怕這次的事沒那麼簡單。

　　見他將錢都塞到口袋裡，想了想，轉個身將炕頭那邊自己的箱子拿出來。

　　宋清風買了助聽器後恐怕沒剩多少錢，上次借給張蓓蓓的錢還沒還回來，她也不指望了。

　　但她都能借給張蓓蓓，更何況是宋清風？

　　披了外套下炕，將錢直接塞到他手裡。不容拒絕道：「這些你拿著。」

　　宋清風低頭去看，好幾張，加起來竟有一百塊，忍不住抬頭看她。

　　孔嫣淺淺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還有，你先應急，救人要緊。」

　　宋清風握緊手裡的錢，眼睛微酸澀，心裡頗為觸動，沒有拒絕，點點頭，沙啞著聲音道：「好。」

　　怕她冷，趕緊說：「你先上去睡，別著涼了。」

　　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他棉襖裡面縫了個口袋，一般都是放錢和票子用的。

　　「饅頭，你吃。」

　　昨晚急匆匆的，他跟著人跑到翻車的地方，好幾個人幫忙才將人拉了出來，然後又抬著送到醫院，忙了大半夜，總不好讓人白忙活了，所以他去供銷店買了幾個饅頭。

　　他自己也有一個，但想到上次孔嫣喜歡吃，就沒捨得，吃了她裝在口袋裡的零嘴，饅頭則一直留著。

　　推了推她，「快上去睡，我走了。」

　　「那你慢點。」

　　「嗯」

　　孔嫣不放心，送他到門口。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人往前走了兩步就看不見了。

　　關了門，低頭看著手裡還帶著溫度的饅頭，猜到肯定是特意留給她的，忍不住心裡一暖。

　　宋清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