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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美人》第32章
第 32 章

  感情問題再糾結,日子都得接著過。楚怡打小有個大優點就是不管遇到多糾結的事兒, 都照舊能吃好睡好。

  她人生中唯一的幾天失眠是家人病重, 至於其他的——比如愛情問題,在她看來都不值得廢寢忘食。

  和自己的健康比起來, 愛情算個屁啊!

  於是接下來的小半個月, 楚怡都該怎麼過怎麼過。太子依舊有事沒事就來找她, 兩個人一起烤過太子打來的羊、太子他某個弟弟打來的熊掌、太子他父皇打來的鹿……充滿野味的日子也蠻有樂趣的。

  後來楚怡突然發現,自己心裡的抵觸不知不覺已經減少了許多,開始重新適應與他和諧相處了。

  這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在這個世界裡,以她的身份能做主的事太少。他說隨緣, 她就聽他的好了, 先佛系地談一場戀愛。

  八月初十, 聖駕返京,以便回宮過中秋。

  一個月的時間,東宮裡的風景已變了一變。楚怡離宮時, 多半的草葉還半綠半黃, 這會兒已是要嘛全黃要嘛凋敝了, 許多地方看著都金燦燦的, 也很漂亮。

  楚怡在中秋後接到了皇長子妃送來的帖子。

  她接到帖子時很詫異, 因為女眷們之間的走動大多是有級別劃分的, 正妃和正妃走動、側妃和側妃交往, 雖說東宮妃妾說起來身份要略高一點, 但皇長子妃要來她這麼個小奉儀這裡, 還是很奇怪。

  她便在沈晰來用膳時將帖子給他看了一眼,沈晰翻都沒翻開就遞了回去:「我知道她什麼事,太子妃那邊她也是要去的。你這邊想不想見都隨你,不想見找個藉口推了便是。」

  楚怡想了想,那就還是見吧。一來聽太子的口吻,這人起碼不是找茬的;二來這是個外人,在對外人的禮數上她還是注意點好,免得給東宮惹麻煩。

  她就讓青玉代她回了帖子,這種帖子都有官方固定格式,搞得跟聊天時的自動回復一樣,誰寫都一樣,不非得她親自動筆。

  沈晰看她願意見,只說讓她放鬆些,隨便聊聊。但實際上,他心裡想笑。

  大哥這樣較勁有意思嗎?朝中的事讓女眷上門有什麼用?最後不還得他親自寫道摺子送到東宮來申辯?他一個太子料理政事,肯定要看證據,不能光聽女眷說話啊!

  大哥在這樣的事上如此在乎面子也是奇怪。

  是,他是大哥,可皇位注定不會是他的,就是他這個太子沒了,底下也還有三弟五弟兩個嫡出皇子。大哥不僅身份差著一截,資質也平平,承繼大統之事怕是要年長的皇子死上一大半才能輪到他。

  人真是,唉……

  人真是都有自己鑽牛角尖的事。

  大哥是這樣,眼前的楚怡也是這樣。他不是不理解楚怡的想法,可平心而論,他覺得自己對她也還挺好的!她怎麼就是不太信他呢!

  沈晰有時候自顧自地想她的事,會想得心裡很氣。但到了綠意閣一看到她,他就又氣不起來了。

  相反,他還特別容易被她搞得高興。

  比如現在吧,她吃著眼前的一道桂花山藥覺得清甜好吃了,就順手給他夾了一筷子,一臉實誠地告訴他說:「這個做得好!」他就很開心。

  然後他就把那道山藥吃了小半碟子,吃完還賞了廚子。

  .

  八月二十,太子妃出了月子,皇長子妃便到了。

  二人相互行了家禮,一併在羅漢床邊落了座,就先閒話起了家常。

  皇長子妃說你生孩子辛苦,太子妃說不辛苦不辛苦。

  皇長子妃說你真有福氣,一生就是龍鳳胎,太子妃說見笑了見笑了。

  相互說完了家常,就說起了正事。皇長子妃先歎氣說近來府裡遇到的事鬧得她頭疼,接著大罵江懷不是東西,克扣賑災糧款的錢竟然拿來給皇長子送禮!

  「我們殿下身為皇子,豈會這樣坑害君父的子民?」孫氏道。

  太子妃點點頭:「行,這事我知道了。」

  光說「知道了」不算個答覆,皇子妃便沒開口,噙著笑望著她。

  太子妃又說:「我自會勸著殿下,你們放心吧。」

  「?」孫氏有點意外了。她打量了趙瑾月好幾眼,心說感情您在東宮裡混得還挺得臉的啊?

  「我自會勸著殿下,你們放心吧」這種話,若是有人求事求到他們皇長子府上,反正她是不敢說的。

  朝中的事她又不懂,她哪兒敢隨便應人家的求?萬一她應了殿下卻還是得嚴辦,這不是讓他們闔府都沒法做人麼?

  所以,女眷們遇到類似的事,通常都頂多說一句「我會把你的意思轉達到,讓殿下秉公處事」。

  太子妃敢這樣大包大攬,看來在太子跟前相當有分量啊!

  孫氏好奇地打量了她好幾眼,心說難道趙家突然大徹大悟了,教出了個特別會馭夫的女兒,連堂堂太子都能管得住?

  她希望真是這樣,畢竟這對她府裡來說是個好事,省得皇長子再提心吊膽的了。

  但說實在的,她不信,沒法兒信,她一點都不覺得趙家那樣的氛圍能教出個厲害的女兒。

  所以在客客氣氣地謝過了太子妃之後,孫氏還是去了楚氏那邊,打算把同樣的話再跟楚氏說一遍。

  如若太子妃那邊真把太子勸住了,那就沒事了;若不行,估計還得靠楚氏再美言幾句。

  綠意閣裡,楚怡聽皇長子妃說話說到一半,內心默默的毛了……

  ——臥槽,竟然是政治上的事嗎?這事怎麼找她?她該怎麼辦?

  ——而且太子那天說他知道是什麼事?都沒跟她提一句?輕描淡寫得讓她覺得就是隨便走動走動?

  沈晰同志,您這可不厚道啊!

  楚怡努力維持著微笑聽皇長子妃說完,然後磕磕巴巴道:「殿、殿下……您這是,政事……?」

  「我知道政事不該來同你說。」皇長子妃神色若常,繼而苦笑一歎,「但這不是……也是事出有因,我們殿下只當那是尋常的官員走動,豈知江懷竟是那樣的人?這事又交到了太子殿下手裡,既是公事也是私事,奉儀你瞧,若兄弟間能先解釋清楚了,是不是也省得鬧到朝上鬧得那麼麻煩?」

  楚怡乾巴巴地點頭:「那自然是的……」

  然後她深呼吸:「我跟殿下直說了吧。」

  皇長子妃頷了頷首:「奉儀請講。」

  「您說這話您不該來同我說,確實是這樣。」楚怡言簡意賅。

  皇長子妃顯然滯了滯,忍著沒開口,聽見她繼續道:「所以我不能應您什麼。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這要是抹不開面子隨便答應了您,一會兒就只好到太子殿下軟磨硬泡去。太子不答應,我跟您結仇;太子答應了,那我就是史書上萬人唾駡的那種紅顏禍水,對吧?」

  皇長子妃:「……」這位楚氏怎麼話這麼直?!

  楚怡又說:「所以啊,縱使我當真覺得您說得有道理,我也還是什麼都不能幫您,因為這不是我分內的事。我只能說,您的這些話我可以轉達給太子殿下,也可以再同他說說我的看法,但他聽後想怎麼辦,我不能干涉。」

  說完之後,她心驚肉跳的。

  若她倆都是奉儀的身份,那她這個太子奉儀比皇子府奉儀的身份要高上一點兒。可眼前這位是正妃,就比她不知高到哪兒去了。

  她有話直說,是因為覺得這樣最不會引起誤會、最容易解決問題,可不代表她說的時候不害怕。

  然而,皇長子妃倒依舊笑吟吟的:「奉儀說的是。」她頷了頷首,「那就有勞奉儀將這些話轉告給太子殿下聽。至於太子殿下如何拿主意,漫說奉儀,就是我家殿下也是不敢干涉的。」

  楚怡:「?」

  這麼好說話?

  脾氣衝的人在犯衝時一般都會做好對方衝回來的準備,皇長子妃如此淡定,反倒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皇長子妃也確實就此收掉了話題,沒再多說一個字,一臉輕鬆地跟她討論起了榻上的那方小白玉屏。

  那方白玉屏是太子賞下來的,她午間偶爾小歇,把它立在床邊擋一擋睡相(……)正合適。因為它實用,楚怡一直挺喜歡它的,至於玉質,楚怡對玉向來不太懂,只知道通透的翡翠值錢,會這樣大塊大塊拿來做擺件的白玉大概不值什麼。

  結果皇長子妃欣賞著玉屏說:「太子殿下待奉儀真是好,這玉單是打個鐲子都夠買下一幢小樓了,這玉屏可謂價值連城。」

  楚怡:「……」

  她知道皇長子妃可能只是在捧她,有誇張的成分,但也足見這個屏確實很值錢。

  於是在皇長子妃離開後,她就讓人小心翼翼地把這屏風收起來了,免得一不小心摔碎了心疼!

  晚上,沈晰照例去宜春殿用膳。

  先前太醫說產後容易憂思過重,沈晰挺擔心的,畢竟太子妃就是平日也憂思很重。但這些天,太子妃看起來調養得還不錯,起碼氣色瞧著不錯,他便又安了些心。

  於是,太子和顏悅色地給太子妃盛了碗湯:「大嫂今日來過了?」

  「來過了。」趙瑾月點點頭,「是為江懷克扣糧款的事。大嫂擔心這事把皇長子捲進去,臣妾跟她說了,讓她不必擔心,沒事的。」

  沈晰陡然一滯,愕然看向她:「你是這麼說的?」

  「是啊。」太子妃點點頭,沈晰頓覺頭疼:「這是朝中的事,你應承兩句便是了,怎麼能這樣把話說死呢?!」

  趙瑾月懵了,她怔怔地看了看太子,道:「原也不是大事,又關乎兄弟情分。臣妾想著,抬一抬手能為殿下博個賢名……」

  「那可是賑災糧款啊!」沈晰的語氣控制不住地衝了起來,「賢名?你就這麼在乎賢名?若大哥真與這筆錢不清不楚呢?孤抬手放過他,日後怎麼跟父皇和天下人交待?」

  「這……」趙瑾月的身子僵在那裡,僵了好一會兒,才匆忙地離座跪下去,「殿下恕罪。」

  「什麼事能應什麼事不能,你心裡沒數嗎!」沈晰被她氣得眼暈,照理說他平日裡都覺得她挺謹慎的,怎麼碰上了關乎朝政的事,她反倒這麼會做主?瞎當什麼老好人啊!

  哦,賢名!

  他怎麼忘了,她特別在乎賢名!

  沈晰無言以對,負著氣竭力地靜了會兒,沒讓自己再說別的。

  然後,他謔地站起身,推門向外走去。

  太子妃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他得趕緊去楚怡那邊問一問。若楚怡也稀裡糊塗瞎答應人家,這回東宮可就丟人丟大發了,兄弟們日後都得笑話死他,這是娶了一幫多不知輕重的妻妾?

  綠意閣裡,楚怡正喜滋滋地吃著一口麻婆豆腐,他風風火火地一闖進來,她差點被一塊辣椒皮嗆死。

  在她要起身見禮時,他已衝到了她面前,一拍桌子問她:「你今日可答應皇長子妃什麼了?」

  「……?」楚怡被嚇得一懵一懵的,「臣妾就……」她趕緊把發空的思緒整理回來,「臣妾就說會把那事說給殿下聽,或許還能跟殿下說說臣妾自己的看法啊……別的臣妾不敢應,不然萬一臣妾應了她,殿下不應臣妾怎麼辦?」

  沈晰驟然鬆勁兒,籲著氣在旁邊坐了下來。

  然後他無奈得直苦笑。

  他真沒想到太子妃能在這事上出岔子,瞎沽名釣譽。他也真沒想到,楚怡反倒能比太子妃更明白一些。

  啊,頭疼……

  沈晰頹喪地伏到了桌上,楚怡在旁邊啞啞地看著他:「到底怎麼了啊……?」

  他又是沉重歎息。

  「是臣妾說錯了嗎?」她不安地問,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臣妾要是說錯了,殿下您直說啊!臣妾從來沒應付過這種事,今兒皇長子妃一開口,臣妾都懵了!」

  「……沒有。」沈晰甕聲甕氣。

  情緒讓他想在楚怡面前痛訴太子妃的不是,但理智讓他不願這樣在妾室面前議論正妻的是非。

  可是這個正妻,這回也真是氣人了點兒啊!

  沈晰長長吸氣,隨著吸氣抬起了頭,向她伸出手:「來。」

  「?」楚怡戰戰兢兢地看他。

  「來讓我抱抱。」他有氣無力地提要求,「我悶得慌,你來哄哄我。」

  楚怡:「……」

  她好想拒絕哦。

  可是他這個樣子,看起來好難拒絕哦!

  楚怡於是站起身,把手交到了他手裡,紅著臉坐到了他膝頭。

  太子一把將她摟緊了,臉埋在她衣服上,又是長聲吸氣,繼而長聲呼出:「唉……」

  咋這麼慘兮兮的?

  楚怡一時被憐憫衝昏了頭腦,下意識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頭,下一秒又猛一哆嗦。

  「嗤——」沈晰驀然噴笑,抬頭看一看她,「挺好的,你緊張什麼?」

  他墨色的眼眸裡滿是笑意,看得她心跳都亂了,連懸在半空中的手都酥了一陣,好懸沒忍不住再摸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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