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楚怡自然明白黃寶林的本意是想刻薄她,不過她到底是無意中受到黃寶林的「啟發」想明白了事情, 於是她這回沒有懟回去。
黃寶林好像有點詫異於自己這回沒挨懟, 神情複雜地扭頭看了她一眼。
楚怡:「……?」
您是抖M嗎?
然後大家就各自回去了。
廖氏在下午時又來見了楚怡一回, 小心翼翼地告訴楚怡說太子妃著人給她們這幾個專門趕來見新妃嬪的傳了話,說讓她們也先暫且住下,等規矩立穩了再說。
呵, 儀式感還挺強……
楚怡繃著臉輕笑。
史氏正好也在房裡,正在幾步外的桌邊給楚怡沏茶呢。聽見廖氏的話, 史氏好生愣了一下, 接著便想起了黃氏早些時候的話,神情也變得很小心:「難不成真是像黃寶林說的那樣, 是衝著側妃來的……」
「你們瞎緊張什麼。反正, 我沒什麼可心虛的。」楚怡慵懶道。
話一說完, 她再度覺得自己愈發有反派寵妃范兒了。
接著三人便不再多聊這個話題, 楚怡讓周明去給四個新進來的備禮。這種禮其他人若是想送當然也可以送, 但太子妃和側妃是按約定俗成的規矩必須送, 或者叫必須往下賞,也算讓新人看明白上位者的身份。
這會兒她心裡知道太子妃再跟她叫板, 便有意避其鋒芒, 備禮前先著意吩咐周明打聽了一下太子妃那邊是怎麼賞的。
片刻後周明回來稟說:「一人三副鐲子, 金銀玉的各一副。六匹綢緞, 另外還有三五個香囊荷包什麼的。」
楚怡點點頭:「那咱們這兒就賞一人兩副鐲子, 免去金的。綢緞四匹, 香囊兩隻, 荷包一個。」
唉……這真是跟辦公室鬥爭差不多啊!不能比領導風頭盛!
楚怡咂著嘴在心裡吐槽,外頭侍奉的宮女打了簾進來回話,說祝奉儀求見。
「快請進來吧。」楚怡說著又趕緊告訴周明,「禮你還是直接送到她的住處去,免得當面還得謝恩,彆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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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太子妃請了孫奉儀過去,當面給了賞,孫氏正叩首謝恩。
太子妃淡淡地看著,禮罷,又笑命人請她坐。
「本宮早想請你來說說話,但你們要在尚儀局學禮數,實在不好叫到毓仁園來。」太子妃溫聲說。
孫氏恭敬地坐在那兒,聽言回道:「臣妾也早就想來覲見殿下,家中父母也早有提點,特地備了些禮來獻給殿下。」
說罷身邊的宮女就將賀禮端了上來,鮮紅豔麗的一株珊瑚,成色好得連宮裡都不多見。
趙瑾月雖然出身好,見過的稀罕物件從來不少,一時之間心裡頭也暗自驚了一驚,直暗道不愧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家族。
——孫家不僅財力雄厚,而且是仰仗著先帝的恩旨在杭州做官的,一直以來勢力也不小。
她想著,楚氏現下不就靠著個有才學的兄長麼?可那個楚成就是再比她兄長趙源強,以一己之力也強不過江南的孫家去。
楚氏若覺得沈沂能仰仗楚成,那就讓她仰仗去。而她,要把孫家拉攏成沈濟的靠山。
趙瑾月於是從容地收下了賀禮,靜了一靜,又開口道:「你能進來陪著本宮,本宮高興。不過東宮的一些個事想必你也清楚,太子殿下那邊……怕是本宮想幫你也幫不上的。」
「臣妾明白。」孫氏頷了頷首。
太子妃點頭:「但你也不要做什麼糊塗事。先前的陶氏是怎麼沒的,你大約也聽說了。你年輕氣盛不打緊,但就是再著急,也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卻反便宜了別人。」
她說這話的口氣頗有點嚴厲,孫氏便起了身,鄭重地向她福了一福:「臣妾謹記。殿下放心,臣妾不論想做什麼,都必先經殿下應允。」
太子妃對她的態度很是滿意,點了點頭,便閒話起了家常,當真猶如自家姐妹一般。
如此聊了約莫一刻,太子妃作勢掩唇,稍打了個哈欠。孫氏旋即會意,當即乖巧地起身告退,整場見面一派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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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儀閣中,祝氏見完禮剛坐下,還沒好好說上幾句話,就讓月恒給攪合了。
月恒拿著皇爺爺給她新寫的字帖給楚怡看,皺著眉頭說有幾個字忘記怎麼念了。跟著她一道進來的乳母見有客人在就要上前把她帶出去,被楚怡揮手擋了開來。
——如果真按規矩來,孩子進來本來就該叫人通稟,是她早早地把這規矩免了。她覺得不管她們有什麼事都可以等孩子進來之後她這個做母親的親口跟她解釋,再讓她出去便是。直接讓宮人擋,平白地顯得生硬。
——現下也是一樣的,雖然廖氏史氏祝氏都在坐,可她依舊可以抽神跟月恒好好講,犯不著讓乳母直接把她帶出去。
楚怡便先教月恒認了那兩個字,然後跟她說你一會兒再有問題先問乳母哦,母妃這裡有客人。
月恒很乖,點頭說好的,一回頭注意到了祝氏,打量了兩眼,便指著她奶聲奶氣地說:「這個姐姐好看!」
屋子裡幾人都撲哧一聲。
讓月恒見了不認識但年輕的女子先叫姐姐是楚怡教她的,因為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在現代時一度對小孩子叫她阿姨無語凝噎!
那麼面對不認識的人,不論叫姐姐還是叫阿姨都有可能輩分不對,叫姐姐至少顯得年輕,能哄人個開心呀!
月恒早就把這一點學會了,楚怡身邊不用跟她論輩分的人——比如宮女們,她都天天蹦蹦跳跳地叫姐姐。去後宮時偶爾見到皇帝的小嬪妃,她叫一聲姐姐人家也是邊高興邊糾正她。
眼下,祝氏跟那些小嬪妃也是同樣的反應,邊笑邊跟月恒說:「翁主可不能叫我姐姐。」
月恒遲疑地看向楚怡,楚怡告訴她:「這個得叫祝母妃。」
「哦,祝母妃!」月恒改口改得乾脆俐落,祝氏眉眼彎彎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誇讚得真心實意:「小翁主真是可愛,日後必是個美人兒呢。」
這說得月恒突然迷茫,眉頭又皺起來:「我不是美人兒。」然後很認真地指著楚怡又道,「母妃才是!」
楚怡:「……」
小丫頭你還是出去吧。
——她邊想邊臉紅。
月恒其實對「美人兒」這個詞的真正內涵還沒什麼概念,教書先生也不教這個。在小孩子的直觀思路裡,現在知道「好看」和「不好看」就不錯了——比如她剛才說祝氏好看,那就是真心地覺得好看。
「美人兒」這詞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是因為沈晰過來時偶爾會碰上楚怡無所事事的時候,她一無所事事就愛躺在床上發愣,他看見了就會拿「美人兒,想我呢?」「美人兒,有什麼煩心事跟我說說啊?」之類的話逗她。
他這樣一說,她自然會笑。小月亮見了幾次就記住了,覺得「美人兒」肯定是個讓母妃特別開心的詞。
也正因為這件事,楚怡後來在小月亮面前說話就當心了!
因為按理來講,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還沒有連貫記憶呢,可偏偏對這些有的沒的學得特別快。這大概跟接觸一門陌生語言時最容易學會髒話的理論差不多,總之,她還真擔心小月亮一不小心學會點不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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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當天晚上沈晰一過來楚怡就把這件事跟他說了,義正辭嚴的地要求他以後在孩子面前說話也注意一點,夫妻之間的調戲舉動也克制一下!
沈晰不服:「怎麼就是在我這兒學的呢?興許是在別處聽見的。」
楚怡立刻跟她擺事實講道理,說小月亮概念裡根本沒這個詞,說祝氏都說是「好看」,偏就認准她這個母妃是「美人兒」了,一聽就是因為他。
「這樣啊……」沈晰一下子就笑了,笑了半天,坐到床邊摸摸她的額頭,「我覺得也挺好啊,讓她知道父母恩愛有什麼不好?」
「我怕她有樣學樣!」楚怡道。
愛情這個東西很奇妙,似乎是應該到一定年齡才有,但又往往懵懵懂懂的孩童也會知道一點。她怕小月亮在這種懵懵懂懂裡進行無意識的摸索,當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玩一場「早戀」也還罷了,萬一被壞人利用啥的咋辦?舉個極端點的例子——萬一宮裡有哪個宦官是戀童癖,成心引誘她,就算他們以後可以要了這人的命,陰影不也留下了嗎?
她把這個擔憂說給沈晰聽,沈晰聽罷擰著眉頭看了她半天:「你都是哪來的這些想法……」
微博上刷的——楚怡當然不能這麼說。
「防患於未然嘛!」她道,「也的確是有這種事的,是不是?」
「倒是。」沈晰歎氣,「那我們當心些也好。回頭再教一教她哪些事情要警惕,讓她有個數。」
楚怡使勁兒點頭,打算回頭告訴小月亮,如果哪個宦官敢撩你的衣服裙子,或者讓你撩她的衣服,你就使勁嚷嚷!還要記得告訴父王母妃!
而後,她便同沈晰說了晨省昏定的事。
太子妃看她不順眼她完全理解,但她現在都把反派寵妃的設定走成這樣了,她能不告惡狀嗎?開什麼玩笑!
不過她也沒故意黑太子妃什麼,只說:「今兒太子妃說後宅人多了,要把規矩立起來,明天開始晨省昏定。」
沈晰剛躺下身要蓋被子,聽到這話手都頓了一下:「晨省昏定?」
楚怡點點頭。
沈晰一下皺了眉頭:「讓她們去便是,你別去。回頭我讓張濟才去傳個話,就說你要照顧孩子。」
楚怡啞了啞:「你也覺得太子妃是針對我,是吧……」
「不然呢?」沈晰冷著臉輕笑。
黃寶林無意中給了她啟發的時候,她覺得還好。但現下他這麼說,她的心情一下沉重起來。
她想了想說:「如果她真的是針對我……」她頓了一下,「那我還是先去吧。」
她覺得太子妃對她的不爽顯然是隨著沈晰對她的寵愛一起提高的,沈晰這會兒一擋她,太子妃更要不高興了。
沈晰凝視著她籲氣:「那她如果欺負你呢?」
「她真欺負我,我就翻臉啊!」楚怡撇撇嘴,「你當我是要裝賢慧忍著嗎?不是,我只是覺得要師出有名。你直接護著我,反顯得我恃寵而驕,旁人也要嚼舌根。我規規矩矩的,她要是敢先惹我,那就是她的問題了。」
近來在面對和太子妃的矛盾的時候,她都是這麼個思路——先禮後兵!
沈晰枕著手斟酌了會兒,終是點了點頭:「行吧,那就讓沈映跟你去。雖然侍衛不便進後宅,但就讓他守在院門外也不打緊,就說是我的吩咐。」
「行。」楚怡點頭,沈晰跟著又輕笑:「且先忍忍也好,再過最多十天,咱們就能回東宮了。」
回了東宮,太子妃就要看到新修的宜春殿是怎麼回事了。
楚怡心頭一緊,說實在的有那麼點暗爽,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
最終,她重重地歎了口氣:「我可真不想跟她較勁。」
「我知道。」他在被子裡攥住她的手,「我又何嘗想給她臉色看?」
在他想跟她好好過日子的時候,她非要「大度」;在他有了楚怡後,她卻又大度不起來了,這不是找事兒麼?
所以現下除了跟她較勁又還能有什麼辦法。總沒可能為了讓她高興,他們連好好的日子都要順著她的心意不過了吧。
兩個人相顧歎息,歎息之後沉了一會兒,楚怡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睡覺了睡覺了!睡覺之前不想不高興的!」
「……嗯。」他翻過身摟住她,埋頭吻下去,吻得她胸口一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