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現世

　　羅哲玉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才半夜兩點多。

　　身為僵屍不過月餘，竟恍如隔世。

　　酒店客房中的空調開著，微帶涼意。

　　胸口悶得慌，有些喘不過氣。

　　卻不是身體的原因，這次醒來，身體已經鬆快了許多。

　　他掀開薄被，走到窗戶旁，一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帶著些微熱氣的新鮮空氣鑽入房間。

　　羅哲玉將頭探出窗外，深吸一口氣，有些悵然。

　　烏黑柔順的半長黑髮遮住臉頰，只露出光潔白皙的下巴。

　　“呼……”

　　吐出一口濁氣。

　　腦中卻不斷浮現明訫笑著跑來，又忽然眼中露出茫然無措、不可置信神色的畫面。

　　對不起。

　　這麼突然的，就離開了。

　　明訫一定認為他已經死亡……

　　他會很難過吧。

　　但是，即便是再來一次，羅哲玉仍然會選擇接受世界意志傳來的能量，殺死聞人鬱。

　　不這樣做的話，也許那個世界的人都會死去，亦或者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後，才能保全。

　　修長的手指捂住胸口。

　　這個位置，第一次除了病痛以外的原因，如此憋悶。

　　還有小僵屍和黑狗……

　　願他們安好。

　　對其他世界來說，羅哲玉終究只是個過客。

　　聞人鬱這樣的人，這樣的力量體系，原本又是在什麼世界中呢？

　　會有去到那種世界的一天嗎……

　　睡夢中穿越的能力，依舊不可控。

　　窗外霓虹燈閃爍，星星點點的彩燈組成一條燈的長河，繁華輝煌。

　　彎彎的月亮高掛，幾顆星星圍繞在四周。

　　窗簾的一角被風吹得不斷揚起飄動，窗前人影立了許久。

　　寂寥又落寞。

　　房間中一片昏暗，唯有窗外些許燈光與月光照進來。

　　空調依舊顯示29°，但整間房中卻越發的冷，遠遠低於這個溫度。

　　牆壁上逐漸有細小的冰霜浮現。

　　有什麼東西進來了。

　　羅哲玉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回頭望向屋內。

　　森冷，陰暗。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鼻尖。

　　整間房中充滿陰氣，這是溫度逐漸降低的原因，牆壁上細小的冰霜，更是陰氣已經實體化。

　　而這股陰氣的來源……

　　羅哲玉看向床鋪。

　　躲在那個地方。

　　這還是他在現實中第一次遇見鬼怪，對方似乎怨氣很濃重的樣子。

　　是什麼東西深夜爬床？

　　他轉身，慢悠悠走向床鋪。

　　那是一張雙人床，潔白的床套被褥，床頭放著兩個鬆軟的枕頭。

　　床下的存在動了動，前進些許。

　　羅哲玉蹲下，骨節分明的五指捏住床單的一角。

　　猛然掀開！

　　一雙怨毒的巨大雙眼與那雙鋒芒刺骨的眼眸對上。

　　平靜無波中，又帶著對一切的怨恨憎惡。

　　它的腦袋奇大，眼睛占了臉的三分之一，整個眼睛都是純黑色，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顯得格外驚悚古怪。

　　仔細一看，才發現它並不是只有一個頭，身體與頭的大小相同，此時正四肢著地，趴在地上。

　　那是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嬰兒，肚臍處還有一根長長的，帶血的臍帶拖在地上。

　　嬰兒直勾勾地盯著羅哲玉，露出一個扭曲又詭異的笑容。

　　羅哲玉沒同他笑，面上沒什麼表情，伸出手，一把抓住它，從床底拖出來。

　　速度極快，嬰兒甚至還未做出反應，就被羅哲玉一手提著，拎在眼前。

　　這嬰兒形態的鬼怪，雖然長得別致了點，一副發育畸形的樣子，但五官清晰，四肢俱全。

　　有七、八個月大了。

　　嬰兒在他手中開始掙扎，張開嘴，那小小的嘴唇猛然裂開，臉彷彿被那張大嘴剪成兩半，口中猩紅，長滿尖牙，鋒利駭人。

　　它試圖咬羅哲玉，卻因為被提著後頸緊緊抓住，無可奈何。

　　周圍溫度越來越低，彷彿進入了冰庫。

　　牆壁、吊燈上都結起冰霜，浴室的玻璃上有一層霧氣漸漸攀升。

　　陰冷刺骨，要將人凍僵。

　　羅哲玉低頭打了個噴嚏。

　　他的身體還無法承受驟降的低溫。

　　一手拍在嬰兒的下巴上，嬰兒剪開的猩紅大嘴被合上，尖利牙齒之間發出“哢”地撞擊聲。

　　食指與大拇指合攏微動，一簇細小的銀白色火苗出現在食指尖。

　　羅哲玉將冒出火苗的食指逐漸靠近嬰兒鬼怪。

　　“哢！”嬰兒猛然合上因為羅哲玉手拿開，又張開露出尖利牙齒的大嘴，變得老實起來。

　　四周牆壁上的冰霜也迅速退去，房間內恢復正常溫度。

　　慫得飛快，幾乎沒有半點猶豫。

　　可能是它太小了，還不知道什麼是慫，只是從心而為。

　　“啪。”

　　羅哲玉按下燈光開關，房間內頓時被吊燈照亮。

　　嬰兒鬼怪被提在手中，面對他手中的銀白色火焰，無比乖巧。

　　像一隻被拎住後頸的貓。

　　那雙沒有眼白的巨大眼珠愣愣的睜著，四肢垂在空中。

　　周身怨氣環繞，充斥著血腥氣，在吊燈的燈光下，依舊顯得無比可怖。

　　羅哲玉進入浴室，收起銀白色火焰，拿起淋浴頭，調節成熱水，略帶嫌棄的朝著手中嬰兒鬼怪身上的鮮血沖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沖掉。

　　嬰兒微微轉動純黑色眼珠，怨毒的眼神看向羅哲玉，猛然張開可怖的大嘴。

　　露出滿口尖牙，發出“喝喝”的威脅氣音。

　　羅哲玉沖水的動作一頓，食指指尖再次出現銀白色火焰，朝著食指輕輕一吹，銀白色火焰便飄飄蕩蕩地離開指尖，停留在嬰兒鬼怪面前。

　　嬰兒鬼怪迅速閉上嘴，眼中的怨毒收回。

　　蓮蓬頭被羅哲玉調大，大力沖刷之下，它身上原本沖不掉的鮮血，也隨著水流淡去，逐漸消失。

　　那雙大眼睛裏噙著水霧，可憐巴巴看著羅哲玉。

　　弱小可憐又無助。

　　它果然有神智，還很聰明。

　　將它沖乾淨後，沒有了身上的鮮血，嬰兒鬼怪變得順眼許多。

　　“叮鈴……叮鈴……”

　　門鈴聲被人按響。

　　緊接著，還未等羅哲玉開門，門外就響起說話聲。

　　“你按門鈴做什麼？鬼嬰逃了進去，要是房間裏有人，能有功夫給你開門？要是沒人，鬼嬰更不會來給你開門了！”

　　那人輕聲說著，伴隨著門鎖上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哦哦，不好意思，下次記住了。”

　　另外一個聲音回答他，有些底氣不足。

　　“哢噠。”

　　門鎖被直接撬開了。

　　門外的兩人一把推開酒店客房的門，已經做好了衝鋒進入房間，迅速捉鬼救人的架勢。

　　結果一抬頭，猛然望進一雙淩厲鋒芒，熠熠生輝的清澈眼眸中。

　　咦？

　　咦咦？

　　這雙眼睛的主人面容俊美，眉目修長，鼻樑挺直，唇色淺淡，輪廓精緻細膩，看起來有些稚嫩，因著臉色略蒼白，還給人一種瘦弱之感。

　　但實際上，他身量高大，周身氣質沉穩，帶著鋒芒銳利。

　　可他們不是進來捉鬼的嗎？

　　這和想像中的畫面完全不同啊！

　　“有何貴幹？”清亮如泉水的聲音響起。

　　兩人驚醒，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趙、趙哥，他手上……”兩人中，站在身後，明顯弱氣許多的青年有些結巴的輕聲說著。

　　被他稱為趙哥的人看向羅哲玉手中。

　　膚色蒼白呈死灰色的鬼嬰頭大身小，一根臍帶連在肚臍上，眼珠純黑，裂開佈滿尖牙的大嘴，正被那人提著後頸，在空中蹬腿揮手，掙扎不休。

　　雖然依舊可怖駭人，比起先前渾身鮮血淋漓的模樣，卻好得多。

　　“呃……”

　　趙哥呆了呆。

　　“你好，我是bh省監督查的人，我叫趙銘輝，這是我的助手，錢一。”

　　他指了指身後正一臉懵逼的同伴，介紹道。

　　“不好意思，執行任務抓捕這只鬼嬰，讓它跑進你的房間了。”

　　“監督查？是什麼？”羅哲玉疑惑，面露茫然地看著趙銘輝。

　　趙銘輝也茫然地看著他。

　　兩人沉默。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趙銘輝原以為，羅哲玉這樣空手便提著鬼嬰的能人，就算不是監督查的，也是這個圈子裏的人。

　　圈子裏的人，沒有人不知道監督查的存在。

　　可是現在……

　　對方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啊！

　　“趙哥？”身後的錢一悄悄戳了戳他的腰子。

　　錢一現在處於實習期，是監督查的萌新，對一切都很茫然無措。

　　“你……什麼時候能見鬼的？或者，嗯，有這樣的能力？”趙銘輝指了指羅哲玉手中提著的鬼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