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月色掩沒在雲層後面,窗上只有廊下燈籠跳躍的光影。
已入深夜,謝彥裹在被子裡與蕭承洲並排躺著,他閉著眼睛,拼命與洶湧而來的睡意對抗,還不忘側耳仔細聽著蕭承洲平緩綿長的呼吸,在感覺到蕭承洲已經徹底入睡後,謝彥終於有了動作。
睡之前謝彥把自己的被子掖得牢牢的,蕭承洲倒是就那般蓋著,輕輕一揭就開了,半點聲音都不會發出。
蕭承洲睡覺穿的中衣很是寬鬆,方便了謝彥動作,成功摸到蕭承洲交領處的謝彥在心裡偷笑兩聲,動作越發小心地將蕭承洲的衣襟拉開。
指尖驀然碰到蕭承洲溫熱的肌膚,嚇得謝彥手指往回一縮,然後緊張地看一眼蕭承洲,見他依舊熟睡,謝彥後怕地輕吐一口氣,又撚了撚指尖,這才分外小心地繼續去拉蕭承洲衣襟。
衣襟被緩緩拉開,謝彥往蕭承洲的胸口看去。為了保證睡眠,蕭承洲的床前放著屏風,將外面的光差不多都擋完了。謝彥看來看去,都沒法兒看清蕭承洲胸口的痣是什麼色兒的。
謝彥也不急,他在自己的枕頭底下摸索一陣,摸出個香囊大小的小黑袋子,從裡面倒出他一早就準備好的夜明珠!為了這次偷看,謝彥完全不像第一次偷看蕭承洲洗澡時那麼粗心莽撞,他這次可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剛才趁蕭承洲洗澡的時候把夜明珠放到枕頭底下,就等著這種時候用呢。
為了怕夜明珠的光驚醒蕭承洲,謝彥還用手給蕭承洲的眼睛擋了擋。將夜明珠湊到蕭承洲胸口上,這下謝彥終於看清了,蕭承洲胸口的那顆紅痣,也變成了紫色。
「怎麼會變色呢?」
謝彥低不可聞地嘀咕了一句,然後嘆著氣,將夜明珠重新裝進袋子裡塞進枕頭底下,然後又回頭小心翼翼地準備給蕭承洲把衣服拉好,不過謝彥的視線忽然在蕭承洲頸側的那道傷疤停住了。
他還記得,剛故意接近蕭承洲的時候,這道傷才剛剛結痂。也不知道當初蕭承洲經歷了怎樣的驚險,或許是這一刀對方劃得力道不重,又或者是這一刀本是奔著致命而來,只不過被蕭承洲運氣好地躲過去了。
死裡逃生幾個字說來輕飄飄的,可其中驚險程度,是但凡哪次輕忽一點躲閃不及,此生便就徹底終結了。
謝彥從小的生活便是風平浪靜的,唯一一次經歷這種場面便是之前城外遇刺,那一次便叫他心有餘悸了很長一段時間,可對蕭承洲來說,這種情況在他身邊,是時有發生的。
謝彥忽然就有點心疼蕭承洲,指尖下意識在那傷疤上撫過,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的雙手忽然被捉住了。視線上抬,謝彥對上蕭承洲在黑夜裡沉靜卻釀著危險的雙眼。
謝彥的指尖一抖,慌張開口:「洲哥……」
然後一陣天旋地轉,謝彥從撐在蕭承洲上方的位置,變成了被蕭承洲壓在身下的姿勢。
「你在幹什麼?」蕭承洲握著謝彥的手腕,緩緩地壓低身子,嗓音喑啞。
說了是早有準備,謝彥連偷看被發現後掩飾的藉口都找好了,謝彥佯裝鎮定,「我想看你手臂的青紫散了沒。」然後他瞇著眼,先發制人地質問,「你怎麼沒睡?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想趁我睡著幹壞事!」
蕭承洲果然被他問住了,眼神難得地閃躲兩下,然後轉回來認真地謝彥,徵求般地說:「阿彥,你讓我這樣親親你,好不好?」
謝彥臉一下子就紅了,覺得蕭承洲怎麼提這麼流氓的要求,他直覺拒絕,「不……」
然後他嘴巴兩邊被蕭承洲捏住了,嘴巴翹起來。
蕭承洲鬆開手,問:「好不好?」
「不……唔!」
又被捏住了,什麼害羞不害羞的,都是錯覺!謝彥氣得瞪蕭承洲!
蕭承洲再次鬆開手,化身執拗的蕭三歲,再次問:「好不好?」
謝彥和蕭承洲杠上了,準備開口繼續說不,等蕭承洲再打算捏他嘴巴時就咬他手指。
沒想到蕭承洲不按牌理出牌,在謝彥張口的那一刻,他忽然俯身壓下輕咬住了謝彥的嘴唇,捏住謝彥臉頰兩側的手指並沒有鬆開。些微用力,謝彥便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唇,更加方便蕭承洲親吻。
唇上酥酥麻麻,心如擂鼓。
從被蕭承洲壓在身下時,謝彥對接下來的一切隱約有所預料,在蕭承洲親上來的那一刻,他緊張地閉上了眼睛。手腕被蕭承洲一隻手齊齊握住,謝彥握拳抵在蕭承洲的胸口,被迫張開嘴,被迫仰著頭,卻意外乖順地承受著蕭承洲的親吻。
沒有任何回應,卻也叫蕭承洲驚喜萬分。
風吹動廊下燈籠,燈影搖晃,些許順著屏風兩側飄進來,灑在床頭。除了跳動的燈影,室內便只有粗重緊張的喘息,以及雙唇膠著發出的黏膩水聲。
直到謝彥感到不能呼吸,難受地掙了掙,蕭承洲才不捨地放開他,這長長的一吻終於結束。
謝彥呼吸劇烈,胸口起伏不停,眼神迷醉,雙頰酡紅,像醉酒一般。他眼角還掛著因被長時間親吻而浸出來的眼淚,他喘著氣,拿出自己最後一絲倔強,斷斷續續地警告蕭承洲,「下次要我同意……你才、才能親我。」
蕭承洲十分沒有誠意地認錯,低笑應著:「好,我知道了。」
下次?下次還敢!
之前謝彥雖也被蕭承洲親過,可都是一觸即分,淺嘗輒止的。不像這次,謝彥被親得呼吸都要沒了。親吻結束後好一會兒,謝彥腦子還混沌著,迷迷糊糊地想,親嘴原來是這麼一件費勁吧啦的事。不過謝彥在心裡頗為羞恥地想,累是累了點,但感覺好像還不錯,難怪蕭承洲總想親他。
兩人再次並排躺好,這次在蕭承洲的堅持下,兩人蓋的同一床被子。蕭承洲還抓住謝彥一隻手,兩人指間交錯而握,謝彥叫他鬆手不成,只能一臉妥協地隨他高興了。
冬日睡覺,總會下意識地向暖和的地方靠近,疲憊睡去前,謝彥還和蕭承洲隔著一拳的距離,睡著之後,不知不覺就滾進了蕭承洲的懷裡。
蕭承洲摟著謝彥,低頭在他額上落下一個親吻,滿足地輕輕喟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陷入黑甜夢鄉。
翌日晨起,蕭承洲晨練結束,洗漱時,他的手指在胸口的那顆痣上停了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顆忽然冒出的紅痣變成了紫色。
蕭承洲在浴桶裡怔怔地發了會兒呆,然後在下僕的提醒下,擦身換衣服。
謝彥還在睡覺,蕭承洲坐在旁邊看著他一臉乖巧還帶著些許稚氣的睡顏,眼底漫上暖意,又彷彿帶著一絲寬容。
這日一過,轉天便是秋獵大會。謝彥看紅痣的目的達到,和蕭承洲約好明天狩獵結束後見,就沒再留宿王府了。
謝彥回去把紅痣的事情告訴巫翎,在說的過程中,謝彥有著強烈的心虛與罪惡感。
也是此時,謝彥才第一次發現,他與蕭承洲的事情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簡單,不是只存在對彼此喜不喜歡的問題。他看過書,也知道那些喜歡去南風館尋歡作樂的男人都會娶妻生子,這像是世俗存在起便規定好了的,謝彥再不知事,也知道他和蕭承洲間的糾葛被其他人知道了,勢必會掀起一段風浪。
心裡蒙上一層陰影,謝彥臉色忽然不好看起來,巫翎並未察覺,只以為他是為在生死蠱之事擔憂。
謝彥無精打埰地從巫翎那裡出來,回院子的路上遇到香附,身後跟著好幾個捧著託盤的丫鬟。
眾人行禮,「小少爺。」
謝彥懨懨地應了聲,指著託盤上的衣服,「這是給我姐準備的?」
香附笑道:「是的,這幾件顏色小姐比較喜歡,拿去重新改了改。」
「我去看看我姐。」謝彥說著,跟著香附他們去了鏡雅居。
鏡雅居裡,謝緲還在試衣服,每次什麼宴會、大會的,凡有女子到場,必有爭奇鬥豔的時候。謝緲為人看著沉靜淡然,在這方面卻也表示不能輕易輸於她人,每次去前,都十分用心得準備著裝和首飾。
以前,謝彥也會給謝緲出出主意,會仔細點評哪件衣裳好看,今日謝緲問及,謝彥就這件好看、那件也好看,總之都好看,十分敷衍。
謝緲懶得再問他,只問道:「看你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出什麼事兒了?」
謝彥支著下巴,滿是愁緒地問:「姐,如果我喜歡上一個不能喜歡的人,你會不會反對?」
謝緲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都說了是不能喜歡的人,我當然會反對,不止我,爹、娘和祖母肯定也不會同意。」
「可他們不一向都很豁達寬容的嗎?」謝彥不理解道,「就像娘,一個南蠻人的身份,當年祖母也同意娘嫁給爹了。」
「那不一樣。」謝緲坐下來仔細跟他解釋,「娘只是身份上低了些,但她本人的品性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就好比范俊遠這個人,在你知道他背地裡做的事兒後,你還願意姐姐嫁給他嗎?」
謝彥一下子明白過來,卻更難過了。他姐說的這個類比,好歹是男與女的結合,在世俗允許的范圍內,他們不願意她嫁,是出於對方人品的低劣。而他和蕭承洲,是男人與男人的結合,已經超出世俗外了。
謝緲好奇道:「彥兒,你喜歡上誰了?哪家的姑娘?是和咱們家關係不好的人家嗎?」她見謝彥泫然欲泣的沒反應,於是試探道,「難道對方是和離過的?」
見謝彥表情越來越難看,驚訝道:「不會是比你年紀大還帶著孩子的寡嫂吧!」
眼看謝緲的猜測越來越不靠譜,謝緲哭笑不得,「姐,你想哪去了!」蕭承洲的身份,可比你的這些猜測要嚴重得多!
謝緲不逗弟弟了,捏捏他的臉,「咱們家不是那些看重門第的,只要對方品性沒問題,爹娘會同意的。」
「唉……」謝彥苦惱嘆氣。
哪那麼簡單,蕭承洲的品性自然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