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謝彥第二天正準備出門,就接到誠王府下僕送來的消息,說誠王進宮面聖去了,謝彥上午就可以不用去誠王府了。
這就跟謝彥以前被逼著天天念書,某天先生突然大發善心給他放了一天假似的,叫他驚喜不已。他在門口兩難,是出去找鄭鵬他們玩兒還是回去補個回籠覺?
而這時,蕭承洲已經站在崇華殿內,垂眼看著地面,對上首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書案後,昭元帝垂眸看著自己的三兒子,慢慢道:「不必多禮,承洲,身體可好些了?」
蕭承洲抬頭,「兒臣身體已經無礙,謝父皇關心。」
昭元帝在他故作沉靜的眼眸裡看到了一絲幾不可查的孺慕、激動,神色頓時緩和不少。此時他不像一個氣勢威嚴的帝王,而是一位尋常的慈父,他嘆道:「承洲,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蕭承洲道:「是的,父皇。」
「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昭元帝目露愧疚,「是父皇耽誤了你。」
昭元帝語帶疲憊,揉著額頭,與蕭承洲說起大齊今年各地的處境,某某地乾旱、某某地水災,還有某某官員欺上瞞下,與當地匪徒勾連,欺壓當地百姓,更有邊境敵國勢力時不時騷擾來犯,屠戮百姓,劫掠物資……
蕭承洲神色凜然:「兒臣願為父皇分憂,還望父皇保重龍體,切勿神傷。」
昭元帝欣慰道:「父皇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過這些事,有你大哥、二哥幫朕分憂。如今,還是你的終身大事要緊,昨日太后還與朕說,你的婚事拖不得了,催著朕將你的婚事辦了。」
「兒臣還年輕,終身大事兒臣並不著急。」蕭承洲說。
昭元帝笑了笑,瞧見蕭承洲耳朵都紅了,便知他是言不由衷。這幾年他眼中的蕭承洲,都是故作溫和,狀似沉穩實則小心翼翼掩藏著自己急躁莽撞的性子,像這樣臉色赧然的模樣實在少見。
昭元帝哈哈大笑兩聲,「就算你不急,人家段府的姑娘也等不得了。昨日朕已吩咐欽天監那邊推算日期,過兩日也該報上來了。」
蕭承洲好似再克制不住,眼中染上兩分喜色,忙垂首行禮:「多謝父皇!」
昭元帝道:「今日叫你來,為的就是你的婚事。你加緊時間把身體養好,府中也可以籌備起來了。」
「兒臣明白。」
昭元帝便擺擺手,示意蕭承洲可以離開了。
蕭承洲退出崇華殿,臉上的喜意怎麼也退不下去,一路出宮,讓遇見他的人都知道,誠王有喜事了。既進了宮,少不得要去給太后請安。
太后對蕭承洲雖一向都淡淡的,但養了蕭承洲幾年,到底存在幾分祖孫情。她也與蕭承洲說起了他的婚事,言辭間還對昭元帝壓了他這麼多年的婚事略有不滿,好在如今昭元帝總算鬆口,太后也就了卻一樁心事了。
直到從太后那裡離開,出了宮門,坐進馬車,蕭承洲臉上的喜意才消下去,他吩咐身邊的空青:「按計劃行事。」
「屬下明白。」
今天進宮,昭元帝雖然沒有詢問他與謝彥來往之事,但提及婚事已是對此事的求證。如果他有異心,想拉攏謝家,那對於段府姑娘的婚事,一定有所排斥。但他的表現是欣喜期盼的,昭元帝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才什麼都沒再提及。
昭元帝已年過四十,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隨著年紀漸長,兒子們的成長,對朝堂的掌控越來越力不從心,但是對權利卻越來越執著。因身處高位,他這幾年越發的自負。蕭承洲多年的偽裝,便是昭元帝有所懷疑,蕭承洲卻總有機會將這懷疑打消。
馬車一路行駛,路過甜味記,想著謝彥喜歡吃的梅子糕,蕭承洲叫下僕過去買一盒回來。
在等下僕回來的時候,蕭承洲看到旁邊有兩個七八歲的小孩,一男一女,男孩懷裡抱著許多吃食,繞著女孩打轉,迭聲問女孩喜歡吃什麼。女孩羞澀地往他懷裡指了指,男孩便將那吃食獻寶似得遞到女孩手裡。待那女孩接過,男孩便一直咧嘴傻笑。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蕭承洲放下車簾,沒回頭地問空青:「你笑什麼?」
空青道:「沒笑什麼。」
「嗯?」蕭承洲微微揚聲。
空青道:「屬下說了,您可不能罵人。」
蕭承洲揚了揚下巴,表示不罵人。
空青就道:「屬下看到那小男孩的樣子,就好像看到謝少爺一樣。謝少爺也是那樣,總繞著您殷勤打轉,只要和您在一起,注意力就只放在您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哄喜歡的人開心呢。」
「瞎說八道。」蕭承洲輕輕呵斥一聲,眉間若有所思。
離開甜味記,馬車停在王府門口,蕭承洲剛下馬車,便聽下僕稟報,說謝彥已在王府裡等著了。
蕭承洲問:「什麼時候來的?」
「您走後不久就來了。」
一聽到謝彥的名字,因進宮一趟而被敗壞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蕭承洲揚起一抹笑容,往裡邁的腳步略快了兩分。
謝彥這會兒在蕭承洲的書房裡待著看話本呢。他也不想眼巴巴來這等著,接到蕭承洲進宮的消息後,他在出去玩兒和回籠覺兩邊抉擇了一下,先選的出去玩兒,結果他跑去找鄭鵬,鄭鵬還在床上,怎麼叫都叫不醒,盧宇和王瑞都一樣。謝彥當時挺唏噓的,往常這個點他通常也還在床上躺著呢,自從和蕭承洲交了朋友,早起都快成習慣了。
叫不醒那三隻豬,睡回籠覺的時間也過去了,謝彥索性也不回侯府,直接去誠王府等蕭承洲。
蕭承洲回來了,謝彥扔開書跟蕭承洲抱怨:「你不在,我都快無聊死了。」
「改日叫人再多尋些有趣的話本來。」蕭承洲笑道。
「你之前叫人搜羅的都還沒看完呢。」謝彥說是這麼說,蕭承洲的提議還是叫他高興的。他看蕭承洲,見他雖是笑著,卻有些勉強的樣子。想到他剛從宮裡出來,謝彥猶豫幾瞬,還是問:「發生什麼事,叫你不高興了?」
蕭承洲笑著搖頭,「沒什麼。」
謝彥就不好再追問,只是道:「有什麼不高興的,如果你想說就跟我說呀,我們是朋友,可以幫你分憂解難的。」
不過蕭承洲雖然沒說,但中午吃飯的時候,謝彥還是知道蕭承洲為什麼不高興了。
謝彥看著陳管家,「陳叔,你今天好像格外高興啊?」
不止陳管家呢,謝彥發現今天王府的下僕走路好像都帶風,個個都喜氣洋洋的,感覺王府比往日都要熱鬧。
陳管家笑容燦爛,高興得快要合不攏嘴,他說:「王爺要迎娶王妃進門了,老奴這是為王爺感到高興呢。」
謝彥詫異地看向蕭承洲,「你要成親了?是段姑娘?」
蕭承洲點頭,揮手讓陳管家他們都下去。
等飯廳裡只有他們兩個後,謝彥才憤怒不平道:「怎麼可以這樣!」
這不是欺負人嗎?要蕭承洲娶一個背著自己與弟弟勾搭的女人,就算他已經對對方情根深種,但在對方背叛的前提下,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吧!
謝彥急道:「你傻呀,怎麼不拒絕呢?」就算沒證據,也不能把自己憋屈死呀,還沒成親頭頂帽子就綠得發光,這真的不能忍嘛!
蕭承洲看他氣鼓鼓的,心情更好,笑著給他夾菜,「這件事我有辦法解決,阿彥,你不用擔心我。」
謝彥瞅他一眼,問道:「你不生氣、不難過啦?」
他杏眼圓圓,睫毛小刷子一樣,生怕問多了自己生氣傷心一樣的小心翼翼,蕭承洲曲指在他睫毛上掃了一下,看他驚異地眨眨眼,才笑道:「會生氣,難過卻無必要。」
從未期待,又何來的難過。
「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謝彥說,他就怕蕭承洲一直「為情所困」,「困」得茶飯不思,不是讓他跟著擔驚受怕嘛。他用公筷給蕭承洲呼啦啦夾了半碗菜,賣弄自己有限的學問,「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說是吧。段姑娘這樣的咱不要,她配不上你,咱找更好的,大丈夫何患無妻呀!」
看著碗中的菜,蕭承洲心頭微熱。
蕭承洲其實很挑食,小時候在冷宮住,經常吃餿掉冷掉的飯菜,母妃死後挺長一段時間,餓肚子更是常事。那時候什麼都不挑,能入口的東西少,幾乎都喜歡吃。到後來跟著太后住,吃的東西多,可選擇的也多,在吃的方面反而挑剔了起來。但這個習慣,只有蕭承洲自己知道,他對外的表現還是那樣,能入口的都吃。謝彥放進他碗裡的菜,是一桌子菜肴中他相對喜歡吃的幾種,但他吃的次數最多比不喜歡的多那麼一兩筷子,不仔細的話根本注意不到。
但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謝彥注意到了。
蕭承洲想起了在甜味記門前看到的那一幕,謝彥果然像空青說的那樣,只要與他在一起,注意力便全在他的身上,正因為隨時注視著自己,所以才能將這些小小的細節觀察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空青:神助攻,就是我!
蠱崽:助你媽個頭,我才是!
蠱媽:有你們說話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