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4 章
謝彥並沒有堵如煙和范俊遠的嘴,但兩人這樣狼狽,怕被人認出,也壓根不敢吭聲,老實地閉著嘴被謝彥他們押上車,再推下車,入了侯府。
謝彥一回到侯府,叫人先別驚動鏡雅居那邊,只暫時去稟告謝楓。
這個時間,謝家人都在各自的院落休息沒有歇下,接到下僕來報,除了大長公主和謝緲以及懷孕的柳嫚,謝楓夫婦和大哥謝赫,不多一會兒都來到了前廳,
侯府前廳裡,蕭承洲和李文華也在,蕭承洲跟著謝彥回侯府倒還能理解,朋友嘛,朋友家的事就是他的事,站在旁邊撐腰是應該的。不過那個李文華,謝彥注意到這人眼底的興奮,純屬就是想來看熱鬧的。
謝彥也不好趕人,不過他轉念一想,李家人打嘴仗可是一流,姐姐這事如果有李文華幫忙,對她倒有好處,便讓人拿了好茶出來,殷勤招待,幾句話把意思透露出來。
李文華喝著茶,一臉笑瞇瞇地表示都是朋友嘛,這個自然好說、好說。
謝楓等人來到前廳時,先與蕭承洲和李文華見過禮,才仔細去看站在廳中央一身狼狽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范俊遠那張臉被打得鼻青臉腫,謝楓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辨出他是誰。
謝楓頓時驚道:「你是俊遠?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范俊遠眼中閃過屈辱,想他堂堂伯爺之子,自小錦衣玉食,身上破了塊皮都要好吃好喝地養著,今夜竟被謝彥打成這樣。他憤恨地望向謝彥,口齒不清道:「除了謝二爺,還有誰?!」但他爛掉又腫起來的嘴角讓他說話包不住口水,一句話剛說完,涎水就流下來,忙羞憤地撇過頭。
謝楓眼裡閃過暗光,沒有像范俊遠以為的回頭斥責謝彥,而是問他:「這女子是誰?」
范俊遠身子一僵,剛才只顧著滿心屈辱之感,把如煙給忘了,此時便結舌說不出話來。
謝彥諷笑道:「爹,這可是范二爺心尖尖上的人,就等著春闈與姐姐成婚後,將人接進忠誠伯府,與他做小呢。」
謝赫眸光沉沉地看向范俊遠。
「先將人鬆綁罷,都坐著說話。」巫翎開口了,語調平靜,但誰都能看出她眼中已醞釀起來的洶湧怒意。
南星撇著嘴上去不情不願將兩人身上的繩子解開,如煙立即揉著肩膀,滿臉害怕依賴地靠著范俊遠。
范俊遠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安慰:「別怕。」
謝楓冷眼看著這兩人的小動作,與巫翎坐下後,問范俊遠:「俊遠,彥兒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范俊遠勉強解釋道:「伯父,如煙她身世可憐,近來被人逼著要強納回家,我心有不忍……」
謝楓已經沒興趣再聽下去,他看著很平靜地抬手示意范俊遠不用再說,「所以,你可憐她,就打算自己把她納回家?」
范俊遠話語一滯,小心道:「如煙她只是一名藝伶,進了我忠誠伯府,如何都比不過緲緲的……」
「呵!」謝赫冷笑一聲,「這麼說,我們還得感謝你范二爺,給了我妹妹體面?」
謝赫已年過二十,已被請封為世子,乃是下一任的明益侯,如今在朝中掛了個閒職,看著也是正事不做的,整日裡也是一副笑臉迎人十分好說話的樣子,可不知為何,整個謝家,唯一令范俊遠發怵的就是謝赫。
謝赫一冷笑,范俊遠一時間連話都不敢說。
如煙忽然跪在地上,低聲哭泣,懇求道:「一切都是民女的錯,侯爺、世子不要責怪范郎,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范郎,我、我會離開他的!」
「如煙!」范俊遠心疼地把如煙攙扶起來,為她拭去眼淚,看著如煙低泣的模樣,眼中對謝家人的不滿更甚。他輕聲對如煙保證道:「你不必如此,此事交給我來,我們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如煙抬起紅腫的雙眼,看著范俊遠的眼神,傾心感動不已。
謝彥看得嘴角直抽抽,以往大家以禮相待,不曾深入接觸過,此時才看出范俊遠是比他還沒腦子的人,以前只覺得他書讀得好,現在看來卻是讀傻了,在這個場合下,滿腦子居然還只裝著情情愛愛!
這麼看來,范俊遠勾搭如煙是很可惡,卻也叫他們借此看清這人的真面目,焉知不是禍兮福所倚?
巫翎紅唇一勾,好一個以退為進!他們不是范俊遠的父母,你一賣藝女子是何身份幹他們謝家人何事!巫翎脾性兒本就不是那柔順的,一揮袖將桌上的茶盞拂落,碎裂的聲音刺醒了沉浸在你憐我憐氛圍中的兩個人。
巫翎理了理衣袖,慢條斯理地開口:「忠誠伯府真是好教養,到今日才知竟教養出范二爺這樣的人才,還未成親,就已經準備納小了。」她冷笑提醒,「范二爺是不是忘了,當初你與我家緲緲訂下婚約時做出的承諾,需我家緲緲年過四十無所出你方能納妾,訂婚書上一筆一劃寫得清清楚楚!」
范俊遠被巫翎逼問得徹底說不出話來了。這一條他當然記得,還是他親自提筆寫上去的。
謝楓慢聲道:「俊遠,你還年輕,一時鬼迷心竅犯錯我也能理解。伯父也不為難你,你日後徹底斷絕與此女的來往,今日之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蕭承洲抬頭,眸中閃過驚訝:謝侯這是打算息事寧人,輕輕揭過?他轉頭去看謝彥,卻見謝彥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急的樣子,再看巫翎和謝赫,神色皆無變化。
蕭承洲低頭一笑,忽然覺得這謝家一家子都挺有意思。
謝楓說這話不過是試探,深知自家人脾性的謝彥他們不會不知,所以才半點不著急。謝楓眼底晦暗,等著范俊遠回答。
范俊遠卻沒想那麼多,他只認為謝楓這是在逼他妥協,放棄如煙選擇謝緲。可一個是出身侯府適合出門交際、打理後院的主母,一個是溫柔小意的解語花,如煙與謝緲,他哪個都不想放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嗎?范俊遠在心裡埋怨起了謝楓:自己不想納妾,就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他一樣清心寡慾!
現在算什麼?三堂會審?范俊遠好歹也是出身伯府,心高氣傲,這樣沒吃過苦受過難的貴族公子,多數都受不了被威逼的委屈。
范俊遠拱手,肅聲道:「我若棄如煙不顧,豈不將她再次推向火坑,所以侯爺,恕我不能!今日之事,還是先通知我父母,讓他二位來與你們商量。」
謝楓忽然笑了,啪啪拍了兩下手,似在為范俊遠鼓掌,「范二爺好勇氣,既這樣,那就沒得說了,退婚吧!我謝家人,看不上你這樣的混帳東西!你也配不上!」
范俊遠震驚,他是從來沒想過謝家會提出退婚的!要知道大齊雖然沒什麼男女大防,但女子退婚,也是一件很損聲譽的事情,要被人議論的!尤其他們這種階層,誰不注重自家的臉面,很多時候為了維持體面,寧願打落牙齒和血吞!
范俊遠急道:「侯爺,您一意孤行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考慮過緲緲的感受!你叫世人如何看她!」
謝楓冷哼一聲再要說話,卻聽廳外傳來少女沉著冷靜的聲音,「這是我的事,就不勞范二爺操心了。」
眾人轉頭,就見謝緲扶著大長公主走了進來。
蕭承洲與李文華忙起身與大長公主見禮。
謝彥走過去扶著大長公主,「祖母,您怎麼過來了!」
大長公主面無表情地落座,道:「這麼大的事情,你們以為能瞞得過我?都伸手打到我謝家人臉上了,我若置之不理,外人還道我謝家果然朝中無人,連只阿貓阿狗都敢跑來撒野放肆!」
范俊遠被大長公主諷刺得面紅耳赤,但面對雖年老但威勢不減的大長公主,他只能垂著頭,委委屈屈地老實聽罵。
謝緲儀態端莊地走到縮在范俊遠身側的如煙身前,忽然伸出兩指,將如煙的下巴抬起來,打量一眼,淡聲問范俊遠:「這就是你如今心儀的女子?」
范俊遠本來見到謝緲後還有羞愧,見如煙在她手上瑟縮一下,立即跟謝緲做了什麼壞事一樣,護犢子一樣將如煙拉到身後站著,艱澀開口:「緲緲,你別怪她,都是我的錯。」
謝緲收回手,接過旁邊丫鬟遞來的絲巾,將指尖擦了擦後把絲巾隨意丟開,回道:「確實是你的錯,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在我這裡,你犯下的錯我並不想原諒。而且,你口中說你錯了,但我想其實你心裡也只是想著,你不過犯了全天下男人都容易犯的錯罷了,這種錯,又怎能算錯,對吧?」
范俊遠果然一臉被謝緲說中了的樣子,看得謝彥嗤笑出聲,眼神閃閃發光,一臉敬佩地看著謝緲。他就知道,他姐姐不是尋常女子,她心中有自己的底線與原則。
蕭承洲輕撫茶杯,短短這麼會兒時間,謝家人真叫他刮目相看。
李文華也激動地以扇撫掌,看謝緲的眼神簡直驚為天人,能說出這番話的女子,絕對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