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接下風險
這個家從最初的艱辛走到今天著實不易。
陸鳳從前不瞭解,反而很是看不起陸昭和陸寧。
覺得他們是沒有父母在身邊教養的孩子,不比自己,爸媽都在身邊。
殊不知,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今天的陸昭和陸寧早已不知超過她多少了。
所以陸鳳時常覺得慚愧,私底下就愈發圖奮,只有好好考試,考到一個好學校,才會有出息,才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追趕上陸昭的脚步。
未未的事算是平息了。
李仲誠也沒有再出現,陸家總算迎來了難得的安生日子。
高考結束後,就是中考了。
這一次,仍是去一中考試。
陸鳳臨出發前,陸昭把一切都給她準備好了,用一個新買的旅行袋裝著,陸鳳看著陸昭手裡的袋子,皺著眉道:「這裡不是有帆布包嗎?何必還浪費錢去買這個呀?」
陸昭說:「我看你書包有些舊了,這裡面裝的都是些日用品,你把換洗衣服裝進去。」
陸鳳知道她不肯接剛才的話,也沒再說下去,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考,不辜負陸昭的期望。
「你是第二次進這中考的考場了,要知道,最重要的是心態,就像平時一樣考試就好了,凡事莫要强求。」陸昭對她說,「有時候强求未必有好結果。」
陸鳳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陸昭等人把陸鳳送出門去,就像當年陸昭中考,陸寧送她一樣。
陸鳳走上了門前的那條田梗,回頭看時,見他們還站在院門口,鼻頭一酸,險些要落下泪來。
但她忍住了。
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
她特意繞到了自己曾經的家門前,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心裡五味雜陳,「爸,媽,我一定會好好考的。」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很輕很輕,生怕吵醒了周圍的飛禽。
陸鳳去一中考試,過了兩天陸昭其他年級統一考試,考完後學校就開始放假了。
暑假來了。
對於陸家幾個人來說,即使是不用上學的日子,日程也同樣安排得滿滿的。
菜園子裡的草藥已經進入了花期,這意味著需要更加精心的呵護著,楊勤習現在開會的時間多,所以陸昭便讓陸寧和未未輪番照顧。
陸鳳中考考得不錯,考到了縣城的中學,雖然不是一中,但是二中也不錯。
放榜那天,陸昭陪著她去看了。
陸鳳看到自己的名字時,忍不住哭了。
陸昭拍拍她的肩膀,「別哭,這是好事。」
然後,陸鳳便去看守所看謝榮芳去了。
陸昭本來是想陪著她去,她却說要自己去,陸昭想想便由著她了。
接下來的時間,陸昭一半兒在空間裡,另一半兒時間則耗在了李家。
自從未未那件事後,老爺子的身子便不大好了。
想是被李仲誠給氣的,身體各個機能下降了不少,老爺子大概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倒是看得開,常拉著陸昭陪他下棋。
李朝陽放了暑假後,雖然時常往外跑,但晚飯是一定要回來吃的。
陸昭陪李光順下了幾盤棋,見他有些累了,便主動罷了棋局,「爺爺,你去休息一下吧,到晚飯了我叫你。」
李光順把手裡未下完的棋子放回棋盅裡,笑著說:「昭昭,你去第三櫃子裡拿個黑盒子出來。」
陸昭依言打開櫃子,見最上面果然放著個小黑盒子,只有手的拳頭那麽大,看著很是精細小巧。盒子下面壓著一叠文件,她晃眼一看,仿佛是一些法律文件。
陸昭把盒子取回來放在茶几上。
李光順布滿皺紋的手在盒身上摩娑片刻,輕輕的嘆息一聲,「人故有一死,若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只是不知道我這一生是屬哪一種?」
陸昭端詳著他滄桑臉上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心有觸動,輕聲道:「爺爺,現在太平盛世,沒有泰山鴻毛之說,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故去了,我和李朝陽也會一世記挂著你。」
李光順看向她,仍舊清明的眼裡盛滿了笑意,「好好!說得好啊昭昭。」
他傾身把盒子上的鎖扣掰開,蓋子打開那一霎,陸昭有些怔忡。
她看到裡面的黑絨布上放著一枚玉佩,跟她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樣。
李光順微笑看著她臉上驚詫的表情,他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拿起來,「這玉佩本是李家先祖的一位朋友送的,經過了幾百年,它已然成了李家的傳家之寶,今天,我就把這傳家之物給你,請你務必收下。」
陸昭聽完,輕聲道:「爺爺,這玉佩你就算要送,也該送給李朝陽,而不是我。」
李光順笑著搖搖頭,「你這丫頭啊,總是把事情看得太透,這有時候會很沒有意思。」
「我只想活得明白些。」
李光順有些不贊同她的話,「但是你選擇跟朝陽在一起,我倒覺得是你難得糊塗一回。」
陸昭自己也笑了起來,「對呀,我現在仍是少年,爲另一個人糊塗一回,臨到老了再回首,可能是件美事也說不定呢。」
「哈哈哈。」這話引得李光順大笑起來,「這玉佩我給你是有私心的。如果你接了這玉佩,那你以後就再不能輕易的離開朝陽了,我走之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所以我必須凡事爲他謀劃,保他能够坐穩這家主之位,保我李家長盛不衰,希望你能明白我這份苦心。」
「但是爺爺,幷沒有哪個家族能够真的長盛。」陸昭提醒他,「物極必反,人們操控著自認爲能够掌控的一切,這需要十足的理智和冷靜,但是要人保持絕對理智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李光順說,「那麽我希望,李家在朝陽這一代不要衰敗,我不想李家亡在我手裡。」
「凡事都有風險。」陸昭看著他,慎重其事的說,「無論你選擇李朝陽還是李仲誠,李家都有可能走向滅亡,當然,也有可能會越來越强大。」
「對,我知道。」李光順笑著說,「所以我選擇了你。」
陸昭回視著他,眼裡沒有困惑,也沒有不解,似乎對於李光順的話絲毫不意外。
李光順看見她的眼神,笑著說,「我把李家最值錢的交到你手裡,你肩上擔的就是李家的重任。」然後他將手裡那塊玉佩遞到陸昭面前,「你敢接下嗎?」
陸昭沒有動,「你真的捨得嗎?萬一我辦砸了呢?」
老爺子臉上有種看透一切的豁達,「那是他的命,也是李家的命數。」
「爲什麽?」
「你是朝陽的命,所以我希望你也視他如命,只有你們兩人珍視彼此,這個家才能繼續往前走,才不會被外界那些因素打敗。」李光順將玉佩遞到眼前,「昭昭,接下吧。」
眼前的玉佩就像一塊燙手山芋。
陸昭看著它,第一次覺得它有了生命。
她猶豫片刻,將它握在了手裡。
李光順滿意的笑了,「這下我就放心了。」
……
暑假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草藥成熟。
從花期到成熟,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比陸昭想像的要快些。
這個速度雖然趕不上空間的速度,但是已經很不錯了。
全家人都很高興,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楊勤習更是激動得熱泪盈眶,「昭昭,草藥這法子可行啊,咱們村兒有救了。」
陸昭當即潑了盆冷水,「楊叔,現在草藥成熟了,是因爲脚下這塊從圩洪塯運回來的土,但是其他地裡却不一定適合種植草藥。」
楊勤習楞楞的說不出話來,「那……」
「但是楊叔你也別急。」陸昭擔心自己把話說得太狠了,等會兒楊叔得哭了,安慰道:「我們先把圩洪塯那塊地的土壤全部運來,你找個地方安置,然後我們再去找適合的土壤,這樣一來,兩邊都不耽誤,你看行嗎?」
「行行,都聽你的。」楊勤習又高興起來,「那適合的土壤怎麽去找啊?」
「楊叔別急,這件事情我來辦。」
「好嘞。」
楊勤習也是個行動派,第二天就安排人去把圩洪塯的土壤全部運到村子裡來,那塊地倒是不大,但是陸昭早就說了,要把整塊地「挖」過來,所以工程有些大。
在村子裡也鬧出了不少的動靜。
畢竟是村長帶頭做起來的,大家都仔細瞧了瞧。
陸昭在家裡把摘回來的草藥做成藥材,前後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等藥材完全曬乾後,她才拿了袋子將東西裝上,送到胡永東的藥材鋪子裡。
她有好長時間沒來了,胡永東也沒她的聯繫方式,正愁著這姑娘是不是不來了呢,就見她背著書包走進了店裡。
胡永東歡喜得跟什麽似的。
又是倒茶又是端點心的,「昭昭啊,這次又帶了什麽貨來呀?」
陸昭把書包放在小幾上,笑著說:「人參是沒有的,我隨便拿了幾樣來,胡老闆你看看有沒有中意的。」
她從書包裡掏出幾個小袋子來,每個袋子裡各裝了一種不同的藥材。
前面幾個袋子裡裝的都是些普通的藥材,但是平常也是慣用的,質量是沒得說,跟陸昭之前送來的沒有什麽不一樣,只是品種稍微差了些,胡永東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他正要說話,見陸昭書包裡還有一袋,却見她沒有拿出來的意思,胡永東不由道:「昭昭,你這還有一袋呢。」
陸昭哦了一聲,將書包裡那袋藥材拿出來,「這一袋不賣。」
「爲啥呀?」
陸昭將袋子拿在手裡掂了掂,狡黠一笑,「太罕見了,我怕胡叔你出不起價。」
胡永東做藥材生意幾十年,相信自己還是有幾分能耐的,現在被個小姑娘小瞧了,就算知道可能是激將法,也沒忍住不上當,「那你倒是給我看看,不看怎麽知道我出不起價?」
「好吧。」陸昭有些勉强的把袋子放在桌上,當著胡永東的面打開。
胡永東凑近腦袋去看,驚道:「鐵皮楓鬥?!」
陸昭將袋子重新拉上,笑著說:「這可是野生的,我沒誑你吧胡叔。」
胡永東自個兒消化了一陣,賠著笑說:「昭昭啊,你再給我看一眼。」
「這楓鬥如果胡叔要就看,如果不要還是別耽誤我的時間。」陸昭將袋子收進書包裡,「不瞞你說,這一小袋已經有人要了,我是看在跟胡叔的交情上才拿來給你看看的。」
胡永東跟她打過這麽多次交道,知道她從不唬人,當下便道:「我要了,你出價吧。」
陸昭慢條斯理的將書包放下,比了個8。
「什麽?」胡永東傻眼了,「這……這價格太高了吧。」
「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呢?」陸昭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胡叔,我這個價賣給你,你轉頭估計就要翻一番賣出去,我沒說錯吧?」
被說穿,胡永東不免有些訕訕,「但是確實是貴了。」
「胡叔,這野生的楓鬥有多珍貴多純正不用我說了,我即使是賣你更高的價,我覺得你都會要的。」陸昭睇他一眼,「我爲什麽不開更高的價格呢?」
胡永東被她給問倒了。
這丫頭跟他打交道這麽些年,他似乎永遠吃不准她的想法。
每次他以爲自己知道她在想什麽的時候,她總是能給自己一個「驚喜」。
上當的次數太多,他已經不敢胡亂臆測了。
「行,就按你說的吧。」
「數額太大,胡叔你直接打到我卡上吧。」
「行。」
「今天可以嗎?」
這麽大一筆錢,要胡永東一下子拿出來簡直要他的命,但是他也知道,陸昭說今天就得今天,否則這麽好的貨是絕計不會等人的。
他把牙一咬,「行,今天就今天!我現在就跟你去銀行。」
兩人到銀行,陸昭親眼看著胡永東把錢轉到她卡上,收了轉帳憑證後,才把書包裡那袋藥材給了胡永東,末了,陸昭交待,「胡叔,這東西是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你可得妥善處理啊。」
胡永東點點頭。
開玩笑,花了那麽多錢買來的,他如果不賺個一半,這東西也只能壓著不賣了。
藥材這種東西,只有越往越值錢的。
二三十年的藥材放在今天,稍微有些名氣的都是天價了,更何况這極品鐵皮楓鬥。
胡永東抱著那袋子價值不菲的藥材走了。
陸昭轉到另一條街上,她也沒買東西,而是進了一家房屋中介所。
過了半個小時,她出來,去自己常去的那家小店吃了一碗麻辣燙,然後去車站坐車回家。
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陸寧他們正等著她吃晚飯。
飯後,未未洗碗,陸寧和陸鳳照例去地裡巡視了一圈。
圩洪塯那塊地已經被整個「挖」過來了,陸昭把藥材種子種下後就沒再管過,全部交給了楊勤習和陸寧他們。
現在他們把草藥園子已然當成了每天必需的工作了,睡覺前不去看看都睡不著。
陸昭回屋,將書包裡的銀行卡放好,這才進了空間。
那棵果樹上依舊是紅艶艶的,池塘的水泛著碧綠的顔色,頭頂上的鐘乳石仍時不時的往下滴水,滾滾趴在小魚塘邊上,小寶趴在她背上,兩母子悠閒的像是在曬太陽。
空間裡養的鶏鴨好久沒有捉去吃了,但是這麽多天過去了,似乎也沒有怎麽長個兒。
陸昭知道,這是空間老化的一種徵兆。
她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心知這空間總有一天會消失不見的。
只是這一天什麽時候會來,誰也說不好。
滾滾似乎睡著了,小寶聞到陸昭身上的氣味,蹦蹦蹦地跑了過來。
陸昭彎腰將它抱起,感受著手臂承受的重量,無奈的閉了閉眼睛。
小寶在變輕。
越來越輕。
雖然肉眼看不出這種削瘦的變化,但是重量不會騙人。
「小寶,最近都沒好好吃飯嗎?」陸昭將它抱在懷裡,啞著嗓子道。
小寶在她臂彎裡「喵」了一聲。
陸昭抱著它走到滾滾身邊,滾滾已經老得走不動了,陸昭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頸項,「滾滾,跟我出去吧,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滾滾懶懶地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喵。」
家裡突然多了兩隻猫,讓陸鳳覺得驚奇。
陸寧和未未知道內情,但是見陸昭沒有跟陸鳳提及空間的事,他們也不敢多說。
滾滾到了人類的世界後,似乎變得有些活力了些,每天帶著小寶在院子裡玩耍,膩了就走出院門,爬到門前那棵核桃樹上,母子倆各占據一根樹枝,一動不動地可以待大半個下午。
李家的車來接陸昭時,陸昭會帶著它們一起。
兩隻猫在後座上,一個如老僧入定,一個如躍進紅塵,陸昭就一直看著它倆。
她心裡害怕,所以珍惜。
滾滾和小寶雖然是狸猫,但是都很喜歡吃吳嬸做的小魚乾兒。
吳嬸怕它們吃不够,每回去都做好大一盤。
李朝陽不喜歡動物,但是小寶却似乎很喜歡他,但凡他在,總喜歡趴在他的腿上,無論怎麽趕都趕不走。
陸昭笑道:「這傢伙從前怕人,現在膽子却大得很。」
「以前我去你家的時候,沒有見過它們。」
「對呀。」陸昭說,「它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李朝陽聽出她話裡有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10月公司周年慶典,到時候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出席。」
陸昭料想那時候李光順可能要宣布李朝陽爲下一任繼承人的事。
之前說等到李朝陽19歲生日的時候,現在看來,李光順可能是等不及了。
陸昭想一下,說道:「我以什麽身份出席?」
李朝陽笑意盈盈地看向她,「我的未婚妻。」
陸昭一口茶水差點嗆在喉嚨裡,李朝陽忙過來給她拍背順氣,腿上的小寶却還紋絲不動的挂在長褲上。
陸昭咳了兩聲,總算是止住了,泪眼朦朧地看著李朝陽,「這……我才16歲。」
李朝陽微微低頭,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聲音柔軟,似要捏出水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全世界了。」
陸昭:「……」
……
離開學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陸昭帶著陸鳳等人進了一趟城。
他們不知道陸昭要帶他們去哪裡,跟著她走街竄巷,最後,終於走到了一個舊巷裡。
這小巷離主街極近,但是一旦走進去了,又能將主街上的喧囂盡數隔離,讓人錯以爲回到了青桐雅院賞雨聽風處。
小巷的街道正好够一輛汽車出入,兩邊的院墻刷上了雪白的漆,葡萄藤、桃樹枝從院子裡攀爬出來,使得整條巷子看起來綠意盎然,清新雅致。
陸昭在一道紅色油漆大門前停下。
他們見她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插進大門上緊扣的鎖孔裡。
鑰匙輕轉,那鎖「咯嗒」一聲霎時開了。
幾人心裡都是一驚,個個屏住呼吸,沒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