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開始(二)
李光順爲陸昭辦的升學宴很隆重,足以見得他對李家的這個孫媳婦兒有多喜歡。
李仲誠和莫心願甚至連主席都沒坐上,隻坐了個次席。
別人心裡自然會暗暗揣測,一會兒看看主席的李光順等人,一會兒看看李仲誠。
那目光讓李仲誠差點兒把手裡的筷子折斷。
莫心願在桌下按在他的腿上,示意他不要衝動。
李仲誠本來也不是衝動的人,很快便調整好了表情,與桌邊的人舉杯對飲。
席吃到一半,入口處突然走進幾個人來。
陸昭因爲全副心神都是崩著的,所以那些人一出現,她立刻就察覺到了。
她朝門口看去,只見幾個成年男子簇擁著一個女孩子進來了。
與其說是簇擁,倒不如說那女孩兒是被人架進來的。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紛紛引頸去看。
李朝陽俯在陸昭耳邊說:「那就是吳波和吳思瑩。」
說話的功夫,兩兄妹就走近了。
吳波的父母與李朝陽的父母從前很有些交情,後來李朝陽父母車禍離世後,子女就很少往來了,吳波今天來,當然要先跟長輩李光順打聲招呼。
李光順也聽說了吳波背地裡搞的那些動靜,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阿波,你今天有空來呀?」
吳波笑著說:「聽說您老今天在給一位姓陸的小姐辦升學宴,我就來凑凑熱鬧,順便說說我們兩家的婚約。」
「哦?」李光順的目光在吳波和吳思瑩之間巡視了一番,「李吳兩家有過婚約嗎?我怎麽不知道這回事呢?」
李光順畢竟是長輩,在本市是個舉重若輕的人物,吳波自然不好不給他面子,笑嘻嘻地道:「這是我爸媽跟朝陽爸媽從前定下的,可能李爺爺您不知道吧,當時他們說要把我妹子許給李朝陽。」
李朝陽想開口,被老爺子在桌下踢了一脚。
李光順笑著說:「這要是真定下了婚約,應該有憑證吧?拿出來我瞧瞧。」
吳波哪裡拿得出來,來之前他倒想過僞造一份,但李老爺子行走商場幾十年,幷不那麽好糊弄,倒不如自己一口咬定來得方便,「李爺爺,您說這話就是擺明瞭信不過我呀,難道我會拿自己親妹子的終生幸福開玩笑嗎?」他說著,將吳思瑩推了出來。
吳思瑩木木的,沒什麽表情,規規矩矩地叫了聲李爺爺,然後就沒話了。
吳波大概是恨鐵不成鋼,又從背後推了她一把。
吳思瑩感覺到了大哥的怒氣,咬了咬唇,終於開口道:「李爺爺,我……我懷了李朝陽的孩子。」
四座皆驚。
宴會現場如同驟然綻放的禮花,嗡嗡亂響。
李朝陽第一時間握住了陸昭的手。
原來這就是程平的把戲嗎?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
上次在娛樂會所,那些記者拋出的不就是這個問題嗎?
先把他的名聲搞臭,那這家主之位自然是坐不穩的。
陸昭回握住他的,輕聲道:「別慌。」
李光順心裡也驚了一下,他當然是相信自己的孫子的,李朝陽絕不是那種濫情的人。
但是這個女孩兒爲什麽要這樣說呢?
李光順心裡迅速的盤算著,很快便有了定論,他和藹的笑著,對吳思瑩說:「孩子,你到我身邊兒來。」
吳思瑩抬頭看了眼吳波,得到吳波的同意後,她才慢慢的走到李光順身邊。
李光順拉住她的手,輕聲對她說:「孩子,別怕,你有什麽苦衷只管說出來,我保管能够護著你。」李光順的聲音極低,只有近旁的李朝陽和陸昭聽到了。
吳思瑩眼裡含著泪,搖搖頭,「我沒有苦衷,我就是懷了李朝陽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她越說越激動,一把掙開了李光順的手,哭了起來。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吳波笑著說:「李爺爺,這下你該相信了吧?」
李光順臉上仍舊帶著笑,經歷了數十載滄桑變化的老人家,挺過了無數風浪,挨過了多少明槍暗箭,豈能叫一個小輩拿捏住了,他說:「阿波啊,單憑你們兄妹倆一面之辭,實在是說明不了什麽,要不這樣,我請醫生來,咱們做個胎兒血緣鑒定怎麽樣?不知道瑩瑩有幾個月身孕了?看這肚子平平的,應該還不到三個月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驗得出來呢。」
吳波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程平當初提出這個要求,他就覺得不可行,李家的人又不是傻子,他妹妹懷的是不是李朝陽的孩子,一驗就能知道。
但是他沒辦法拒絕程平的要求,所以只能犧牲自己的妹妹了。
吳波很快把心裡的愧疚壓下去,佯裝發怒,「李爺爺,我敬你是長輩,沒想到你居然這麽過分!我妹妹今年才19歲,如果不是懷了李朝陽的孩子,難道她想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任人羞辱嗎?!」
李光順笑著擺擺手,「阿波啊,你搞錯了。沒人要羞辱她,也沒人會羞辱她,我們只是就事論事。你想要一個公道,我們也想要。我這孫子的爲人我是最瞭解不過的,他心裡眼裡都只有昭昭一個人,怎麽還能容得下別的人呢?」
吳波牽起一邊嘴角,笑得戾氣十足,「李爺爺,難道你是想不認帳?」
「誒誒誒,這不是認不認帳的問題,而是我們要查清楚,瑩瑩懷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咱們家朝陽的,如果是,那李家自然會認,如果不是,也別把這孩子的親生父親搞錯了不是?」
李光順近日雖然精神不濟,但此刻强撑著說出這些話,倒也中氣十足,一從賓客把這話聽全了,發出一陣竊笑。
吳波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吳思瑩站在他身邊,抖得跟個篩子似的。
她手臂上有傷,流了很多血,昨晚只是簡單的包扎了一下,現在傷口擦著衣料還疼得很。
吳波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疼得她眼泪直在眼眶裡打轉,不敢流出來,生怕她哥又要打她。
「瑩瑩,你把事發經過說出來!讓大家評評理!」
吳思瑩抬頭,手上的傷疼得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來,看在別人眼裡,這就是委屈的泪水,她看了看她哥,然後又看向李光順,就是不敢看李朝陽和陸昭,目光閃爍,凄凄哀哀,「我……幾個月前,我在學校碰到他,然後一起吃了飯,他說不舒服,讓我陪陪他。然後他……他把我灌醉了,沒過多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我心裡害怕,不敢告訴別人。」
她一番話說得斷斷續續的,聲音又低又細,像是隨時會斷氣似的,但這幷不影響所有人都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他們目光複雜的看向李朝陽,在李朝陽臉上停留片刻,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陸昭身上。
聽說她家住農村,還特別窮。
母親跟人跑了,父親又遭車撞死了。
底下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喏,就是坐在她旁邊的那兩個孩子,還有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是她的堂姐,聽說她那個堂姐也是個命苦的,爸爸死了,媽媽又坐了牢。
爲什麽坐牢?
聽說是殺了她爸。
天老爺啊。
這都是一家什麽人啊。
連殺人犯都有。
那這陸昭是使了什麽手段,才攀上李家這根高枝兒的吧?
什麽手段?
你瞧她那張臉,大有做狐狸精的本事啊。
連吳家那小姑娘長得都沒她好看,現在再一套上華服,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肯定是用美色把李家那長孫給迷住了吧。
你看她那氣定神閒的樣子,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她還一臉的從容,是真的鎮定還是被嚇傻了?
多半是被嚇傻了吧。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人家帶著大哥來了,而她呢,一沒家世二沒背景的,只有幾個拖油瓶,能幹些什麽?
還不得眼睜睜的看著未婚夫被人搶走啊。
人們的竊竊私語捎上了翅膀,慢慢的傳到了主桌這裡來。
陸鳳和陸寧臉都氣綠了,但他們心裡也清楚,越是這個時候他們越要沉住氣,指不定那個姓吳就等著他們發作呢,到時候他們就算有理也變沒理了。
未未呡著唇,看著這一切,最終她只是把頭低下去,沒說一個字。
吳波很滿意現場的效果,他微微笑道:「李爺爺,這事兒你怎麽看?」
李光順看著他,臉上雖仍帶著笑,眼神也漸漸冷了下來,「老王,叫醫生來。」
王叔忙答應下來,掏出手機去一邊打電話。
吳波見他是真的在打電話,三步幷作兩步將王叔手裡的手機搶走了,等搶完了他才發現自己過於衝動,不由又有些懊惱,這時候再把手機塞回去又更加不象話。
他只得走回來,把手機放在桌面上,「李爺爺,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丟不起那個人。」
李朝陽說道:「沒關係,反正你早把吳家的臉都丟盡了。」
吳波看向他,眯起眼睛,「李朝陽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告訴你,我妹懷了你的孩子,今天你要不給個說法,我就跟你沒完!」吳波先前一直壓抑著自己的脾氣,此刻被李朝陽輕輕鬆鬆一句話點燃,市井之氣再也掩藏不住,活像個潑皮。
李朝陽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輕聲道:「今天當著衆位賓客的面,你把你的親妹妹扯進來,以她的名聲爲代價,就是想擺我一道。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但是你吳家的臉也丟光了。」
吳波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不知是被李朝陽氣的,還是被李朝陽說中了,他目光裡含著刀,射向李朝陽,「我妹懷的就是你的孩子。」
李朝陽輕挑了一下眉,「既然令妹懷的是我的孩子,那我想問幾個問題自證清白。」
他說完話不等吳波回答,徑直轉身吳思瑩。
吳思瑩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楞,眼神躲閃起來。
「吳小姐。」李朝陽開口道,「你我這麽多年沒有見面,沒想到一見就是這樣難堪的局面,真是對不住你。」
吳思瑩沒料到他會向自己道歉,心裡更是愧疚難當,但是迫於吳波的威勢,她一個字都不敢說。
「你剛才說幾個月前你在學校碰到了我,我想問問是哪個學校?」
吳思瑩想了想,不確定的說:「D大。」
李朝陽點了下頭,吳思瑩正想鬆口氣,聽見他問:「還記得哪一天嗎?」
「……4月。」
「幾號?」
吳思瑩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我……我記不清了。」
「你確定是4月嗎?」
「我……我確定。」
「好。」李朝陽說。
吳思瑩不知道他這個好字是什麽意思,吳波也不知道。
陸昭却笑了,李光順也笑了。
吳家兄妹倆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的,吳波心虛,大聲吼道:「你們笑什麽?」
李朝陽說:「首先,現在已經是8月底了,按吳小姐的說法,我4月跟她見面幷且有了關係,她5月發現自己懷孕,到現在應該有3個多月了,但是你看她肚子平平,時間對不上。」
吳波看著他妹的肚子,早知道來之前塞點棉進去了。
他强行解釋道:「每個體質不同,這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嗯,你說得有道理,說不定吳小姐就是那個體質特殊的人。」李朝陽笑著說,「他們笑還有一個原因,你想知道嗎?」
吳波看著他那氣定神閒的樣子,不知怎麽有些怯,但是輸人不輸陣,他梗著脖子說,「我倒想聽聽你還有什麽理由!」
李朝陽看著吳家兩兄妹,笑著說:「今年3月底到5月初,我代表學校去英國做學術交流,5月10號才回的國,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到D大調學校的學術檔案看。」
吳波嘴角一抽,看向吳思瑩。
吳思瑩忙道:「我……我記錯了,是5月的時候我們見面的。」
李朝陽又笑了,「你確定嗎?」
吳思瑩點點頭,「確定。」
「其實我不是3月底到5月初去做學術交流的。」李朝陽看著她,嘴角的笑說不出的嘲諷,「我根本就沒有去英國。」
吳思瑩楞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李朝陽會這樣耍她。
吳波也沒有料到。
這吳家兩兄妹的表情十足可笑,活生生把自己變成了衆人的笑柄,李朝陽輕聲道:「吳小姐連跟我見面的時間都記不清楚,恐怕腦子是出了什麽毛病吧。不如還是先回去把病治好,再來找我的麻煩可好?」
吳波反應過來,跳起脚來,「姓李的,你別欺人太甚!」
李朝陽一臉無辜,「明明是你先來找茬的。」
「我妹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你的!」
「證據呢?」
「我……你……」吳波說不出話來了,論嘴上功夫,他遠不是李朝陽的對手,加上他本身也沒有道理,自然站不住脚。
李朝陽看著他,清俊臉上終於沒了笑意,冷聲道:「吳波,我不管你聽了誰的唆擺,但是希望你記住一點,跟李家作對,對吳家沒有好處。」
吳波叫他冷厲的眼神看得一怔,他在裡面明顯感覺到了殺意。
一個不滿20歲的男孩子,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神呢?
吳波想不明白。
李朝陽也沒給他太多時間想明白,「只要我在李家一天,就不允許有人隨意誣衊抵毀,損害李家的名譽,若你想搞事情,我一定奉陪到底,如果還有下次,就不會像今天這麽容易了。」
吳波被這氣勢壓了一個頭,却仍是死鴨子嘴硬,「你能拿我怎麽辦?難道殺了我嗎?我告訴你李朝陽,你還嫩著呢。」
李朝陽微微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這場鬧劇眼看著就要全劇終了。
李仲誠偏偏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他端著一副長輩的姿勢,惺惺作態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朝陽啊,你還年輕,狠話也別說得那麽快,畢竟你上頭還有老爺子呢,如果哪天老爺子不在了,也還有我這個當叔叔的呢。」
李仲誠是李光順的幼子,但是李光順却把繼承人的位置傳給了李朝陽。
李仲誠在中間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實在尷尬。
他這時候站出來,明裡暗裡都不是在幫李朝陽說話,只怕是對繼承大權旁落很不滿意。
一時衆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複雜。
李朝陽看著他,冷聲道:「小叔,你喝多了。」
李仲誠微微一笑,「我今天還沒喝酒呢,我不過是說了實話,你就生氣了?小孩子家家要大度一點兒。」
叔侄倆針鋒相對,毫不避讓,李光順開口道:「仲誠!坐下!」
李仲誠看向老爺子,一臉痛心疾首,「爸,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偏袒著朝陽,你明知道他做錯了事還這麽護著他,實際上是在害他呀。」
李光順險些一口氣上不來,「你胡說些什麽!」
「我難道說錯了嗎?」李仲誠攤著手,似乎對於李光順的疾言令色很是痛心,「爸,你不能這樣子!永遠都護著他,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就該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他說得跟真的似的,倒讓那些看客一時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李光順氣得一拍桌子,「你馬上給我滾!」
李仲誠一臉心痛的說:「爸!我說錯什麽了!那孩子明明就是朝陽的呀!難道不是你說要給吳家一筆封口費的嗎?讓那小姑娘去把孩子打了,就當作這事兒沒發生過!」
陸昭見老爺子氣息不穩,忙起身給他按了下穴位,輕聲道:「爺爺別氣,他就是想故意氣你。」
李光順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的親生兒子居然是非不分吃裡扒外的幫著外人說話,他怎麽能不氣!
他一生要强,風風雨雨走過來了,沒想到到了晚年,才發現自己這麽多年養了個白眼狼!
李光順喉嚨裡一陣血氣翻騰,被他强行壓下了,他雙手撑在桌面上,瞪著李仲誠,「畜生!你爲了家主之位,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他是你的親侄子,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嗎?」
李仲誠往前走了兩步,一臉的無謂,「朝陽就是學了大哥那一套陽奉陰違,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要收了他!爸,你可千萬不能讓朝陽步了大哥的後塵!」
這些話李仲誠連草稿都不用打,出口容易得很。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往李光順的心上插刀子,偏偏始作俑者還一臉痛心。
陸昭見李光順氣血不穩,忙將他扶著坐下。
偏偏李仲誠還在說話,「爸,你英明了一輩子,怎麽到老了反而糊塗了?朝陽太年輕太浮躁了,哪裡能勝任這李家家主的位置呢,你說對吧?」
「李仲誠,你想當家主想瘋了吧?」陸昭一邊給老爺子順氣,一邊開口道。
她的聲音幷不高昂,反而像是壓著牙齒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咬得特別清楚,像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
這是從吳家兄妹到場後,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還是大不敬的話。
她沒有給李仲誠說話的機會,說了第二句話:「唐禮,把不相干的人清走!吳家兄妹留下!」
李朝陽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
李仲誠看看她,看看李仲誠,再看看老爺子,笑了,「怎麽?我李家現在是你陸昭當家了?」
陸昭緩緩一笑,「與你無關。」
李仲誠臉色變了變。
他看到唐禮已經清走了一部分賓客,剩下的一部分賓客也在慢慢離場。
莫心願還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的看向這邊。
李仲誠回頭看了她一眼,莫心願朝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然後,廳裡突然傳來未未的尖叫聲。
「爺爺吐血了!」她尖叫的聲音成功的把那些快要走出宴會廳的客人留住了。
他們紛紛回頭,像趕集似的奔了回來。
陸昭離李光順最近,明白他這是怒氣攻心所致,她起身吩咐道:「把位置騰出來,先讓爺爺平躺著,我要給他施針。」
陸寧他們趕緊讓開,李朝陽幫著陸昭讓李光順躺在幷排的椅子上。
陸昭從口袋裡掏出針包,正要拿出來,手腕却被李仲誠一把握住。
李仲誠一臉猙獰的看著她,「你想幹什麽?還想害我爸嗎?」
李朝陽掰開李仲誠的手,低聲道:「滾!」
「你說什麽?」李仲誠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我是你叔叔!你竟然敢叫我滾!」
「我不是我叔叔,你是殺人凶手!」
李仲誠楞了楞,他不確定李朝陽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就在他楞神的功夫,吳波接下了他手裡的「接力棒」,「李爺爺嘴上的血怎麽是烏的?」
陸昭低著頭,迅速的下針,護住李光順的心脉。
他年紀大了,加上最近精神一直不大好,剛才又著實被李仲誠給氣得狠了,血的顔色是暗了些,但絕不是中毒所致,所以陸昭沒有搭理。
吳波見沒人理他,想走到跟前來,被宿名和楊世安一左一右的架住。
被架住的吳波一通亂叫,「你們幹什麽?人多想打架是吧?」
場面一度混亂。
看熱鬧的,鬧事的,護著李光順的擠成一團。
這時候,未未突然推了陸昭一把。
所有人都沒有防備。
陸昭被推得摔在了地上,她手裡還拿著準備給李光順下的針,摔倒的時候針尖兒正好戳在了她的手掌心,小血珠兒順著針身流了下來。
李朝陽將她拉起來,「昭昭,你沒事吧?」
當他看到她手掌中的針時,眼神一冷,就要發作,被陸昭一把按住。
那針插進去了大半,陸昭攤開手,用另一隻手將那針一點一點的拔出來,這個過程她眉毛未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當真像個不會痛的女魔頭。
衆人看著都嫌疼,她却仍是一臉無謂。
她把針的血擦乾淨,然後抬頭,輕聲道:「給我一個解釋,未未。」
未未一直都怕她,這時候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直視著她的目光,「你不要碰李爺爺,就是你給他下的毒!我都看到了!」
這又是今天第二個爆炸新聞。
衆人都是一臉的驚疑。
紛紛將目光投向陸昭。
這個被自己親妹妹指認的「凶手」。
陸昭嘴唇未動,終於沒有說話。
未未看著她,眼裡噙著泪水,像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然後陸昭突然一笑,「好,很好,原來你早就已經不是陸未未了。」
未未咬著唇,眼泪流了下來。
李仲誠就像那重舉正義大旗的士卒,慷慨激昂的走上前來,要抓住陸昭準備算帳,却被唐禮和彰呈攔住。
李仲誠看著他倆,「你們也想跟著陸昭成爲殺人凶手?」
沒人理他。
李仲誠看著李朝陽,看著陸昭,他突然喊道:「陸昭想殺我爸!你們都給我讓開!」
那群被李朝陽邀請來的記者,這時候紛紛舉起手裡的機器對著他們一陣猛拍。
陸昭被那快閃的燈光刺得眼暈,險些落下泪來。
李朝陽將她護在懷裡,直面那要照進心底的强烈的白光。
「帶上爺爺趕緊回家,這裡不能久待。」陸昭的聲音傳來,李朝陽心裡難受極了,「好,現在就回去。」
陸鳳和陸寧幫著他們把昏迷未醒的李光順扶起來。
李仲誠和吳波眼看著他們要走,都要圍上來,就連未未也加入了他們。
你拉我扯的時候,李光順險些要摔倒。
這一摔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李朝陽臉色越來越冷,陸昭心裡涌起一陣寒氣,反手給了未未一耳光,「滾開!」
未未肩膀一縮,果真不敢再往上衝了。
陸昭將隨身帶著藥粉對著李仲誠和吳波一撒,兩個大男人立刻抱著臉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陸昭,你撒了什麽東西?」
陸昭冷笑一聲,「毒藥。」
「哥哥,哥哥,你沒事吧?」吳思瑩蹲下身,看著她哥像條蟲似的在地上滾來滾去,一時間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莫心願却鎮定,她看著李仲誠滾在地上,痛苦難耐的吼叫著,一臉無波。
宿名不知道哪裡找來了一輛輪椅,幾個人七手八脚的把李光順扶到輪椅上,一股風似的推了出去。
陸寧和陸鳳走前將未未扣住一幷帶走了。
陸昭和李朝陽走在最後。
經過莫心願身邊時,李朝陽突然停下,「嬸嬸,你曾是我很尊敬的人。」
莫心願轉過頭來看著他,臉上精緻的妝容讓她有種置身事外的端莊,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却也冷漠,「是嗎?」
李朝陽說:「希望你適可而止。」
莫心願微微笑道:「目的沒有達到,怎會停止。」
李朝陽看著她,半晌才道:「好。」
然後他牽起陸昭的手,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