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整整一個下午,阮白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觀察學習內情况。
首先,是時間流速明顯加快了。
那次班級排行就像給這個游戲內加了催化劑,氣溫漸漸升高,外面的樹上葉子愈發繁密,蚊蟲越來越多。
同樣的,明顯感染了瘧疾的學生,也變多了。
最先出現情况的,是9班和8班的學生,一半以上的男生女生都表現出了病狀,即使是炎熱的夏季,也有女孩子穿著厚衣服瑟瑟發抖,止不住地喊冷。
除此之外,老師也有不少被感染上了病症。
阮白冷眼觀察著這一切,漸漸的,終於在心裡確認了自己先前的揣測。
這個學校裡,真正的幕後BoSS,根本就不是這些老師和學生。
就像第一個世界一樣,危險的核心,來源於人魚阿媽,而不是被她作爲武器的人魚。
在不借用校規的情况下,這些老師對玩家根本就沒有造成傷害的能力。
有時候,連借用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有效的,阮白隔三差五都可以伶牙俐齒地反駁回去,讓老師無法懲罰。
阮白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辦公樓裡,校長辦公室所在的位置。
所以說,很明顯了,真正有威脅力的,是「校規」。
這些老師,也不過是校規的工具。
阮白回憶起昨晚的經歷,老師和學生以及禁閉室的古怪血液,都會在下課期間消失。
這一現象無疑是在暗示阮白,其實他們這所有NPC,應當都是鬼怪。
1988年之後,定然發生了什麽,讓整個學校的人都死在了這裡。
但他們的靈魂沒有消散,反而因爲某個原因,一直停留在學校裡,不斷重複上演著灾難發生那幾日的情况。
將這一切細節梳理清楚後,如今擺在阮白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是在沈青雲有意隱瞞的情况下,弄清楚學校過去發生了什麽。
二,是直接去尋找和校規有關的信息,尤其是校規的創立人等等。
她考慮到晚上在辦公樓裡的情况,知道自己時間不够,於是選擇了第二條。
等到晚上5:20,晚飯鈴聲響起,她便收拾好了東西,去9班門口堵沈青雲。
想坑她是吧?那她就要好好欣賞一下沈青雲明明心裡非常想幹掉自己,却又不得不討好她的模樣!
不過這一次,讓她非常驚訝的,是站在9班門口等她的幷非沈青雲一個人。
他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身後還跟著一位新人。
「抱歉,軟軟,」他拍了拍新人的肩膀,對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也犯了點錯,被罰去禁閉室了,今晚,我們得三個人一起了。」
那新人大約二十歲出頭,看著就是還待在象牙塔裡,沒什麽社會經驗的大學生。
他瞥了阮白一眼,臉上的反感顯而易見,估計被沈青雲洗腦得不輕。
阮白一看這情况,眼睛就眯起來了。
看來沈青雲還沒放弃掙扎呢,居然找了一個外援。
不過,他以爲自己是這麽容易就能被拿捏的麽?
「沒事的,三個人也挺好,」阮白思及此,臉上露出一個毫不介意的欣喜神色,「大家還可以互相扶持,活下來的可能性更大呢。」
聽了她這話,沈青雲狐疑地看了她幾眼。
而他身後的新人嗤笑一聲,不以爲然地聳了聳肩。
心懷鬼胎的三個人隨便說了兩句話後,就結伴去了食堂吃飯。
期間,阮白態度相當好地同新人搭了兩次話,還幫他驅趕了周圍的蚊子。
只是不知道這新人是怎麽被沈青雲忽悠的,他對阮白似乎有很大的意見,表現得相當抵觸。
好在阮白也不在意,笑了笑就沒當回事。
沈青雲在一旁看著他們互動,雖然心裡痛快,但也許是被阮白坑多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過他轉而一想,這又能有什麽問題呢?
他就不信了,有兩個人的情况下,阮白還能肆無忌憚地欺負他。
吃完飯後,他們又陸續到了禁閉室門口。
而等5點55分一到,離6點上課還有五分鐘時間時,阮白忽然拍了拍腦袋,懊悔地驚叫了出來。
「糟糕了,青雲哥,軟軟忘了提前做準備了!」
阮白跺了跺脚,埋怨地看了沈青雲一眼:「青雲哥,你怎麽不早點和人家說要多來一個人呀,軟軟現在身上帶的女裝,好像不太够哦。」
她爲難地蹙起眉頭,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新人:「除了一件是男人可以穿的大碼,剩下的,只有軟軟自己的型號了……」
她敢保證,沈青雲絕對沒有和這新人說清楚昨晚的情况。
她就不信了,正常男人知道了要穿女裝才能活下去,還會陪沈青雲去禁閉室!
「什麽?什麽女裝?」
果不其然,那新人聽了,楞了下,原本冷淡的神色瞬間僵硬了起來:「爲什麽要穿女裝?」
沈青雲的心也咯噔一跳,暗叫不妙。
「因爲是必須要穿的呀,」阮白好像沒發現他們的异樣,茫然地回答道,「青雲哥沒告訴你嗎,晚上要在禁閉室活下來,必須穿裙子的。」
說完,她便飛快地在系統商場買了一大一小兩條白裙,幷把它們從背包裡拿了出來:「我本以爲只有青雲哥一個人的,所以沒有多找人借裙子……你們兩個,要不商量一下怎麽分配吧?」
看著那輕盈的裙子,新人的臉都綠了。
沈青雲也沒想到阮白居然還能故意搞這種事,她以爲他看不出來這裙子是系統商場裡換的麽!
而且爲什麽阮白的系統商場裡會有這麽多不同碼數的裙子?哪個逃生系統會這麽無聊,上架一堆沒用任何用的衣服啊?!
「軟軟,別鬧了,」沈青雲咬了咬牙,低聲下氣地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們印象不好,可是人命關天,不要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動手脚啊,實在不行,青雲哥向你道歉。」
「我才沒有胡說啊青雲哥,你不要這麽看軟軟好不好,」阮白怎麽可能承認,她癟癟嘴,小聲反駁道,「而且,我又怎麽可能提前知道你們是兩個人嘛……」
她的眼裡滿是泪水,小臉蒼白又委屈:「既然你信不過人家,那你自己去借裙子吧,人家不給你了。」
沈青雲見阮白神色無辜,不肯鬆口,又想到之前和阮白交手的幾次經歷,眼前頓時發黑。
他算是看明白了,她真是鐵了心要讓他們其中一個穿小碼裙子!
可是那裙子這麽細,這麽短,他們兩個大男人,無論哪一個穿,都肯定會擠破的啊!
沈青雲想到這裡,只覺得額頭有一滴冷汗緩緩滑下。
他回頭一看,發現之前還對他無比信服的新人,此時正幽幽地盯著他看。
沈青雲:「……」
糟糕,他們反而被阮白給離間了!
新人語氣哀怨:「沈哥,你不解釋一下情况嗎?」
沈青雲:「……哈哈,啊這個嘛……」
沈青雲心裡想你就一用來墊背的炮灰,還想要他怎麽解釋?
面對新人的目光和阮白得意的笑臉,沈青雲心中懊悔不已,從來沒有哪一天會這般痛恨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他就不該去挑釁這個女人!
天知道這女人怎麽手段這麽多,自己辛辛苦苦折騰了這麽久,半點便宜沒占到不說,反倒是被她給玩了!
一邊是新人步步緊逼的質問,一邊是阮白若有若無的嘲諷,沈青雲眼角一抽,只感覺頭越來越疼。
也懶得去想什麽理由應付新人了,他直接拍了拍對方的背,支支吾吾地敷衍道:「沒事的,相信我,禁閉室很安全,你也會慢慢喜歡上這種滋味的……」
新人:「……」
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上女裝啊喂!
爲了爭奪那唯一的大碼裙子,兩個男人瞬間變得面目全非。
他們互相對視,用冷酷無情的眼神厮殺起來。
經過一番言語搏鬥,最終,厚顔無耻的沈青雲取得了勝利。
他拿到了大碼的裙子,幷把那件S碼的留給了體格健壯的新人。
新人呆呆地看著手裡輕飄飄的裙子,流下了屈辱的眼泪。
阮白在一旁笑眯眯地見證了他們聯盟的破裂,也對沈青雲後來的識相非常滿意。
等到6點的鐘聲一響,他們就被放進了禁閉室裡,開始了今晚的旅程。
也許是被沈青雲的虛僞嚇到了,再加上阮白一直輕聲細語,非常溫和,新人下意識地就往阮白身邊站了站。
等到外面的人漸漸走遠後,他們便開始動了。
阮白回想起昨天,她和沈青雲幾乎把這棟樓翻了一遍,但能得知的信息,似乎都是僅限於學校內的。
而這裡,唯一的,昨晚他們都沒打算調查,也沒有去過的,就是禁閉室了。
黑夜降臨,沒有燈的辦公樓裡一片黑暗,一股略臭的、帶著些腥味的奇怪氣息充滿著整個禁閉室。
趁著沈青雲去撬鎖的機會,阮白不動神色地後退了幾步。
然後,她蹲下來,開始慢慢摸索禁閉室的內部情况。
木制的地板,有些潮濕,角落裡滿是黴菌。
墻壁應該沒有粉刷過,是很粗糙的土胚房。
房內什麽都沒有,空無一物。
有一處地方似乎有些不對勁,踩上去的聲音,有輕微的异常。
不知道走到哪裡,阮白的脚碰到一處微微凸起的地方。
她緩緩地伸出手碰了碰,發現那裡的地板是一塊可以被挪開的。
她的手指微微一頓,悄悄將那裡扣了扣,把那一小塊木板扣了起來。
木板下面的,是一處隱秘的,有一個可以拽起來的鋼環的凹陷。
好像只要她用手扣住這鋼環,就能把什麽東西掀起來。
這裡,應該是個地下室入口!
阮白心中一喜,與此同時,她也聽到了沈青雲那邊傳來一聲清脆的開鎖「哢嚓」音。
「鎖開了,」沈青雲說,「走吧,我們趕緊出去。」
阮白楞了楞,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順著那鋼環緩緩而上,慢慢爬上她的指尖。
很冷,整隻手就像將手浸泡在零度的冰水裡一般,又像被無數根利針扎進皮肉,攪動骨血,痛得她悶哼了一聲。
「軟軟!?」
聽到這個聲音,沈青雲驚疑不定,匆匆推開門回頭一看——
通過外面稀薄的夕陽暗光,他只見禁閉室內的少女微微一顫,接著,她就像被什麽東西拽住了一樣,被狠狠地拖進了地裡!
伴隨著一陣奇怪的水流聲,阮白的身子宛如一道虛影,一晃而過,徹底消失在了禁閉室內。
……
阮白是被一隻手抓下去的。
就在她聽到沈青雲說門打開了的那一刻,她手碰到的木板忽然被向上拉開,一隻蒼白冰冷的手抓住了她,幷且用力將她拽了進去!
天旋地轉之際,她只感覺身體狠狠地撞在墻壁上,尖銳的痛楚席捲而來,讓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
而後,她猛地拽動手,從背包裡抽出一把刀,狠狠地往那蒼白的手上扎了下去!
此時此刻,她的大腦裡一片混沌,什麽都沒想,也不會去想。
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
阮白這一刀快准狠,乾淨利索地刮掉了對方兩根手指,也將自己的手背劃出了一道傷痕。
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手從對方手裡拔了出來。
一片濃鬱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中,那隻手的主人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而阮白也借此機會,狼狽地往旁邊一躲。
吱……呀……
她躬著身子,狼狽地扶著墻,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在一片黑暗裡,她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面前有個模糊的影子在搖晃。
而她身上也挂了彩,腹部和手臂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悶痛,被她强行忍了下去。
她稍微動了動,發現自己左脚應該是崴了,移動起來時,脚腕處會傳來清楚的痛感。
短短幾息之間,她飛快地分析了自己的處境——
無法移動太久。
看不見。
體力消耗頗大,持久戰打不了。
而這禁閉室裡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
是鬼怪。
很可能是1988年,死在禁閉室的幾名女生之一。
要想戰勝她,阮白要麽找出能牽制對方的點,要麽,就只能拼著受傷的身體,苦苦支撑到下課。
但是,她是人,是會疲憊會受傷的,而鬼怪,它們不怕死……也永遠不會疲倦。
「吱——呀——」
感受到頭頂傳來一陣木板不堪重負的搖曳聲,阮白連忙往下一躲,倉促地避免了一擊。
下一秒,她忍住脚腕的刺痛,一個翻身用力踢向對方的下/身,一把手抓住對方的頭,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但是當阮白砸下去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對方的上半身,好似被什麽力量絞住了一樣,讓阮白完全沒辦法拉動。
……等等,一個人的頭,爲什麽會沒有頭髮?
阮白的動作頓時一滯。
電光火石之間,她猛然明白了對方的存在形式。
不,那不是它的頭,而是它的脚!
它是倒立著的……它應該是被一根繩子倒著,挂在了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