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可以,走吧。」
對於阮白的决定,顧三揚了揚眉,頗爲贊許地點了點頭。
兩人趁著其他玩家不注意的時候,朝著山中央的道觀走了過去。
那道觀離村子稍稍有點遠,中間有一條不引人注目的羊腸小道,也許是經常會有人過去的原因,小道上還殘留著雜七雜八的脚印。
走上小路的時候,阮白低著頭,發現這些脚印都挺大的,像是成年男人的脚留下的。
「昨天晚上有玩家去過廟裡嗎?」阮白想了想,問道,「村子裡還有別的男人嗎?」
她昨天過來的時候,看見的都是年邁的老人。
顧三回答得很乾脆:「沒有。」
他起床很早,等阮白醒來時,他已經在村子裡逛了好幾圈,將情况都摸清楚了。
「我試探了一下,發現秦宇他們似乎不知道有關於道觀的事情,當然,也有可能是裝的,」他慢條斯理地說,「至於村子裡,只有老人和小孩。」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而且只有男孩,沒有女孩。」
阮白聽到這,總覺得好像抓住了什麽。
她站在山腰,回頭遙遙看了一眼村落,隻間村子裡大部分田地都荒凉了,連鶏鴨魚都很少看到。
青壯年的男人女人都消失了,村子裡的田地也沒有人耕種,根本無法做到自給自足。
那住在村子裡的人吃什麽,怎麽活下來呢?
這個村子必然和外界是有聯繫的,他們剛才看見的脚印,很有可能就是村裡的青壯留下的。
在她思索的時候,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道觀的面前。
比起山下那些破爛的房屋,這個道觀精緻得簡直和人魚村格格不入,臺階和墻都非常乾淨,殿前擺著新鮮的水果。
他們走進去一看,發現上面供奉著一位面容慈祥,長著魚尾的女性神像。她有著一雙和昨夜的女人如出一轍的圓眼睛,沒有眼瞼,嘴巴癟又長。
兩人繞著觀內走了一圈,試圖找出些別的綫索。
這道觀小,也沒什麽別的東西,除了這個神像,其他的都沒看到。
不對勁,阮白在心裡想,昨晚的鐘聲,難道不是從這裡傳出來的麽,那鐘呢?
想到這裡,她目光一頓,忽然抬頭看向了面前的神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神像這種東西,不一定要是實心的吧?
這時候,顧三正站在殿外,好像在做什麽事。
阮白於是也就不再做出一副秀氣小姑娘的模樣,擼起袖子,直接爬到了神像旁邊。
她先是輕微地搖晃了一下神像,又敲了敲神像的殼,確認了裡面是空心的。
然後,阮白便伸出手,緊緊抱住了它。
「系統,」她問道,「周圍沒人的情况下,我還有必要裝白蓮花嗎?」
【只要行爲不太出格就可以,】系統察覺到不對勁,遲疑著說,【不過,宿主,你打算做什麽?】
它警告起來:【你從昨晚開始就完全沒認真去扮演過白蓮花,要是崩了人設,評價等級會降低的!】
都要死了,誰還有心情去演小白花啊。
阮白暗自無語,臉上却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我就搬個東西。」
說罷,她一咬牙,全身使勁,竟將這神像硬生生挪動了起來!
阮白力氣本來就大得出奇,這神像也不知怎麽的,要比外表上看起來輕多了。她很快就把神像挪開了,然後從它底座下,發現了一個黑盒子。
她低下頭打開盒子,見裡面裝著一個血紅色的,散發著一股濃濃腥味的鈴鐺。
它被擱在一堆符紙裡面,昏暗的燈光下,暗紅色的軀幹上仿佛有血液在流動,顯出幾分不詳的徵兆來。
不出意外的話,昨晚響起的鈴聲,就和它有關了。
阮白看著這血鈴,忽然就伸出手,試圖把它從盒子裡拿出來。
然而讓她驚訝的是,這鈴鐺看著只有巴掌大小,却好像有千斤重,她怎麽也拿不出來,挪也挪不動。
越是拿不出來,阮白就越著急。
她不知怎麽的,非常非常想要這個鈴鐺,它身上仿佛有著一層無形的吸引力,緊緊地吸引住了阮白。
慌亂之時,阮白手指碰到旁邊的黑木盒,伴隨著一道暗光閃過,她感覺到指尖一痛。
一滴血落下來,打在了血鈴上。
阮白恍惚之間,只看到這鈴鐺似乎發出了一陣轉瞬即逝的光。
下一秒,血鈴的重量猛然消失,她很輕鬆地就把它拿了起來。
與此同時,系統的提示音響了起來:【恭喜宿主,獲得任務道具「人魚鈴」!】
任務道具?
阮白驚喜不已,連忙收好人魚鈴,幷小心地把神像挪了回去。
任務道具和系統商城裡可以兌換的積分道具不一樣,它們的作用,主要是用來促進任務進度。
她在以前的幾個世界裡,也找到過任務道具,一般都是男主母親的遺物啊,或者男主小時候送給她的娃娃之類的東西,對通關世界有著非常大的作用。
看來,這個鈴鐺或許能幫助他們發現什麽綫索。
結果等她跳下底座後,拍了拍衣服回頭一看,差點沒被嚇死。
被取走鈴鐺後,那人魚阿媽的神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臉上原本的笑容竟然消失了!
此時此刻,神像的嘴巴裂開,露出密密麻麻的尖銳牙齒,黑眼瞳變成了紅色,雙目死死地看著阮白,一副憤懣怨恨之相!
正在這時,她聽到觀外傳來顧三的壓低的聲音:「白軟軟,快走,外面來人了!」
阮白聽了,小聲應了一下,捂住口袋就快步逃了出去。
她和顧三下山時繞開了那條路,而是往更深更偏僻的地方走了過去。
沒過多久,他們便看見有兩個成年男人出現在道觀附近。
那兩個男人四處轉了轉,沒有發現有人的踪迹後,也沒有進觀裡看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阮白一眼認出來,這是兩個陌生面孔,幷非玩家。
她猜的沒錯,人魚村裡果然還藏著其他人,只是不知道鈴鐺的失踪,可以瞞住他們多久。
阮白摸了摸懷裡的鈴鐺,和顧三一起小心翼翼地下了山。
他們下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兩點了,過了飯點,所有村民都已經吃完了中飯。
因爲死了人的原因,村子裡的人都聚集到了村長家裡,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麽。
阮白遙遙地看了一眼,所有老人的臉上都帶著麻木的,毫無情緒的神色,好似對死亡已經習以爲常。
而見有玩家經過時,有人竟對他們流露出了明顯的嫉恨神色,其中一人撞見了阮白的視綫,却不閃不躲,反而衝著她惡意地裂開了嘴。
阮白微微一楞,而下一秒,那些老人便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中途他們也遇到過別的玩家,不過彼此間都沒什麽交流,大家都匆匆地四處奔波著,各自尋找綫索。
倒是那個女白領衝著阮白笑了笑,神色非常溫柔。
她的身後,那個叫做王雯雯的新人女孩十分依賴地跟著她。
阮白幷沒有想和她深交的意圖,見女白領過來,也只是敷衍地點點頭,轉身就跟著顧三走了。
此時他們借住的這戶人家裡,只剩一個叫做「小虎」的孩子。
阮白花了2積分找系統換了幾盒方便面,狗腿地給顧三泡了一桶,見小虎眼巴巴地站在一旁,阮白又給他再開了一桶。
「謝謝姐姐!」這小男孩還挺乖,接過方便面桶,衝著阮白笑出了八顆牙齒。
「沒事的,」阮白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溫柔地說道,「沒吃飽就多吃點。」
小虎點點頭,狼吞虎咽地吃著泡面。
阮白在外面打工很久,又扮演了這麽久的白蓮花,深知怎麽才能讓自己看著更親切。
她原本模樣不錯,外表又沒有攻擊性,還是個女性,要比冷淡的顧三更容易接近NPC。
小虎吃麵的時候,她就同他聊一些小孩會喜歡的話題,還送了他兩盒方便面。
一番功夫下來,小虎對她完全沒有了最開始的生疏,一口一個「白姐姐」地喊著。
見時機成熟,阮白狀若無意地問道:「我也有一個弟弟,剛好和你年紀差不多呢,小虎,你家裡除了你奶奶外,還有別的人嗎?」
「有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小虎回答得很快,「爸爸媽媽每個月都會回來看我和奶奶的!」
「那姐姐呢?」阮白繼續問道,「我在村子裡,都沒看見過女孩呢,難道這裡只有你有姐姐嗎?」
「不是的,他們都有姐姐,二狗還有三個姐姐,」說到這裡時,小虎的語氣變得遲疑起來,「姐姐……去了很遠的地方,奶奶說,二狗的姐姐可以回來,但我的姐姐不會回來了。」
阮白聞言,微微一楞。
二狗的姐姐可以回來,小虎的姐姐不能回來?
這是什麽意思?
這時,顧三忽然假咳了兩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阮白抬頭一看,只見小虎的奶奶身影出現在了外面。
她連忙轉移了話題,和小虎聊起了最近正火的兒童動畫片。
小虎奶奶到家後,果然沒有發現不對勁,還因爲泡面的事道了聲謝。
阮白和她隨便聊了幾句,表達了一下對死去村民的默哀後,他們便藉口要睡午覺,進了之前睡覺得客房。
關上門,確認周圍無人後,阮白壓低了嗓音,問道:「顧三,你有頭緒麽?」
「當然。」
顧三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吊墜,隨意地把它扔給了阮白:「這是我在廟外發現的。」
之前阮白搬佛像的時候,顧三就一直待在廟外。
他那時候發現了廟外的泥土裡插著幾根女人的長髮,覺得不對勁,將其挖開看了看,裡面正好藏著這根吊墜。
吊墜的背面刻著「贈我心愛的人魚姑娘」幾個小字。
阮白把吊墜打開,裡面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大頭照。
「你還記得我們昨晚遇到的女人嗎?」顧三抱著手臂說,「她就和這個吊墜裡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阮白一看,發現果然是這樣的。
雖然昨晚的女人的臉有些浮腫,但她的眉眼和照片上如出一轍,不會有誤。
難道,她就是人魚?
「在這個村子裡,我們至始至終都沒有見過除了老人以外的女人,」顧三漫不經心道,「再根據這個吊墜主人的年齡,我推測,之所以那些女人都不見了,是因爲她們便是『人魚村』裡的『人魚』。」
阮白和顧三,顯然想到一起去了。
她第一天來到這個村子裡時,就困惑過,一個周圍全是山,沒有水的村子,爲什麽會叫「人魚村」,人魚不應該都是活在海裡的麽?
現在一想,或許是因爲這個村子裡的人存在有某種遺傳現狀,使得生下來的女孩有一部分會看著非常像傳說裡的「人魚」!
「畸形的人,在很多地方都有『用處』,」阮白想通一切後,說道,「人魚村的經濟來源,八成就是靠的這些人魚。」
而小虎的爸爸媽媽長期待在村外,估計是爲了處理那些人魚,將她們賣掉,幷掩飾人魚村的存在。
至於村子裡的那些女人,應該是可以生出畸形孩子的正常女人,她們老了失去了生育能力,就被留在這裡照顧下一代。
「可是,這裡爲什麽沒有小女孩呢?」
阮白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對,「虎子的姐姐不能回來了,說明她八成就是人魚,被帶走很正常,可是二狗的姐姐既然可以回來,那她們應該是正常人啊,爲何也不放在村子裡養?」
還有村子裡屋檐下挂著的符文木牌,神色怨恨的人魚神像,行迹詭异的成年男人……
人魚村的秘密,絕對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