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阮白出去後,也沒有放鬆警惕,而是雜七雜八地向兩個村民套了不少話。
她非常小心,只是好奇地問了兩句關於池子裡那個小人魚的事情,又提了人魚阿媽,半點不往深處聊,也順利得知了不少信息。
首先,人魚這種存在,確實很久以前就在他們村子裡出現過了,而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人魚的出生是吉兆,會給村子帶來幸福和豐收,人魚阿媽的神像,也就是因此建立的。
只是時代已經變了,如今的人大都不再信仰神佛,更別說好好對待那些沒辦法幹活,只能在家吃白飯的人魚。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發現了這樣畸形的人很值錢,在經過合計後,村民决定將人魚私下販賣出去。
對於他們這種村子,人口販賣都是很常見的,村裡人也沒有多少抵觸心態,甚至還覺得理所當然。
「我們辛辛苦苦種一年的糧食,最多賣三千塊,可是一條人魚,却能賣上百萬,」村民說,「現在這社會,哪裡不需要錢?結婚要錢,養孩子要錢,房子要錢,車要錢,如果不這麽做,我們連衣服都買不起。」
他們看阮白估計也是被人賣過的,說起這些來完全沒有顧忌,非常直白。
阮白:「……」
看來這個游戲的設定,還挺接地氣的……
「既然有錢了,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在城市裡買房,從這個偏遠的地方搬出去?」阮白問,「這樣的話,孩子也能受到更好的教育,讀大學,不用在家種田。」
她對村民的話完全無法苟同,在她看來,他們已經被這種暴利迷了心智,只會抱怨環境,却沒想過如何憑藉自己去努力改善生活。
「說得輕巧,可實際上哪有這麽容易,」一個村民搖了搖頭,「我們又不識字,戶口也在這裡,而且搬出去又有什麽用,就算和外村人結婚,生下了孩子,要是沒有了人魚阿媽的庇護,還不是照樣要回來保命……」
說到最後,他察覺到了什麽,連忙住了口。
保命麽?
阮白聞言,手指微微一顫。
她想,終於找到了讓她始終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了。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就算外面花費高,就算外面開銷大,在去過了高信息時代發展的城市後,誰會樂意回到貧窮閉塞的村子裡?
選擇一些較偏僻的鄉鎮定居,也不是不行啊,不僅方便,物價還便宜。
一條人魚可以賣這麽貴,他們拮据一點,能活得很好。
但是,如果他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離開不了呢?
阮白覺得,她已經可以猜出來,他到底想說的是什麽。
這一切的故事,終於在她大腦裡形成了一個穩定的,清晰的概念——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村子裡的女人,已經開始飛快减少了,而這幾年裡,怕是再也沒有人魚出生了。
五年前,那死去的人魚姑娘還能和杜文書交好,甚至還對其産生了戀慕之情,說明那時候的人魚,雖然是貨物,但幷不像她今天看到的小人魚一樣,是被嚴格關守,不讓外人接近的。
村子裡只有小男孩,沒有小女孩也是因爲這一層原因,而那些僅存的,可以産下人魚的女孩,自然而然也被□□了起來。
至於那個「和外村人結婚生下來的孩子」,應當就是王雯雯在游戲裡的身份。
這整個故事,大致就是這樣的:
從小被當成貨物養大的人魚,一次偶然的機會遇到了年輕又文雅的研究員,在與研究員的相處之中,愛上了對方,妄圖跟著對方逃走。
這樣的行爲,一定會驚動村民,最終導致研究員慘死,屍骨被匆忙處理;而人魚誤以爲自己被拋弃,又不想被當做商品出售,憤而自殺,在無數同類的怨氣驅動下,化成惡鬼向村民索命。
而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能看到的細節,也要比這些村民更多。
人魚阿媽對這些村民,絕對是有怨恨的,但是她很聰明,她表面上看似用那些符籙保護了村民,却又間接地把他們都封閉在了村子裡,讓他們即使獲得了巨額的金錢,也無福享受。
什麽戶口,什麽不識字,都只是藉口罷了。阮白一個外人都不信,也就他們能騙騙自己了。
至於王雯雯爲何要把外村人引進來,她覺得,大概是村子裡的人死多了,决定讓外面的人過來替死。
這樣一來,阮白不免有些後怕。
還好當初她直面人魚時,沒有把人魚鈴拿出來,而是選擇了用杜文書來接近她。
這人魚鈴的作用究竟是好是壞,她都不清楚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後,阮白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很快就不留痕迹地把話題引向了別的地方。
最後,她在村民將她送到村子外後,她就匆匆找了藉口,離開了這裡,重新去找顧三。
她是不敢回村子了,怕被村民發現,但她知道杜文書的墳墓在哪裡。
她相信顧三是肯定會過來墳墓這邊調查的,於是阮白乾脆先去那裡,刨一下杜文書的墳。
對於這個研究員,阮白是沒有太多餘的想法的,也許是她觀念太消極了,她看出來人魚喜歡杜文書,可她幷不覺得杜文書對人魚有好感。
不過,這也和她無關,她只要把屍骨帶過去給人魚就行了。
杜文書的墳在深林裡,是一個很簡單的矮土堆,不知道是誰幫他弄的,只有一個木質的墓碑,上面連名字都沒刻。
阮白擼起袖子,二話不說直接開挖,將上面那層鬆鬆軟軟的土都扒開,用了大概半個小時,成功翻出來了人的骨胳。
與此同時,她聽到旁邊傳來了顧三冰冷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
「白軟軟,我可終於找到你了……剛剛我忽然被村子裡的人駡渣男禽/獸,這一事,我想,我應該需要一個解釋吧?」
他的尾音拖得很長,說到最後時語調微揚,聽上去冷淡又傲慢。
站在墳墓裡,全身狼狽的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