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咦？」林談談看看自己， 穿得整整齊齊的啊， 和一群男人一起生活，雖然她都很相信大家的人品，但平時還是很注意的，這其實也是一種禮貌。

　　對上她不解的目光， 葉蕭正直道：「穿睡衣不太好。」

　　「可是我平時……」她一直和病人接觸，還是一群衛生條件不太好的病人，每天一回來就要先換衣服， 有時候是換家居服， 但一般時候就直接換睡衣了，舒服啊。而且睡覺得時候不用再換一遍， 她只有一隻手， 換衣服到底不太方便， 能少換一次是一次。

　　不過話才說一半，她明白過來：「我知道了，周禮是客人，那我穿睡衣確實不太禮貌。」

　　「不是因為這個……」葉蕭頓了頓，放棄了，「對，是這個意思。」

　　林談談聽話地往房間裡走， 正找衣服，忽然又說：「我為什麼要換衣服，我直接不下去就是了，他沒把那個病人帶過來吧， 既然只是嘴上問問，告訴你也一樣。」林談談跟葉蕭打商量，「然後你再轉告我，或者你叫他明天自己去診所排隊。」

　　反正她就是不耐煩特意換衣服，想想自己現在也是炙手可熱的「神醫」了，別人想找她看病只能乖乖去診所掛號排隊。她現在又回診所去幹活了，但一天就早上兩個小時，想排她的號很難的，誰來都不好插隊，怎麼一個周禮就能讓她主動湊過去？

　　況且現在還是晚上，求醫的自己沒有禮數，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就這樣想定了，林談談擺擺手：「對，我就不下去了，我可累著呢，要睡覺了。」

　　葉蕭正退出房間要幫她關上門，聽她這麼說也覺得合適：「那好，你好好休息。」

　　林談談忙叫住他：「你幫我看看這手機怎麼了？」

　　手機上卡住的遊戲介面，一張奇怪的地圖，一條曲折的道路，道路最後一根紅彤彤的胡蘿蔔被幾個小怪啃了好幾口，看著忒淒慘。

　　葉蕭看她一眼，意思是說不是要睡覺嗎？

　　林談談嘿嘿笑。

　　葉蕭簡單粗暴地關機又開機，又能正常使用了：「明天讓曉天幫你修一下，別玩得太晚。」

　　「嗯嗯。」林談談接過手機，「拜拜。」關上的門後是她往床上撲的聲音，葉蕭想到她那毛茸茸的一身，陷在床上應該特別軟，她的床也是很軟的，上次坐上去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咳咳。

　　林談談的房間在一樓是看不見的，所以人們只看到他們上了樓梯就不見了人，好一會兒葉蕭才下來，身後卻不見了林談談，其他人都沒覺得有什麼，周禮卻面色有些古怪。

　　「林小姐呢？」

　　葉蕭說：「她累了一天，現在要休息了，周先生有什麼事都跟我說吧。」

　　周禮忙道：「是我冒昧拜訪，唐突了。」心裡卻想，葉蕭對林談談的控制比他想像得還要厲害。

　　周禮接下來說了說他那個兄弟的情況，然後就是為上次差點搶了物資車的事致歉，說這都是李群下達的命令，他不能不聽之類。

　　葉蕭對此並不在意，只說立場不同可以理解，語氣始終淡淡，周禮見狀很快就告辭了。

　　葉蕭沒有起身相送，態度比一開始要冷淡許多，周禮知道是自己剛才突然出聲叫住林談談讓他很不滿。他回望著夜色裡的別墅，苦笑著想，他和葉蕭確實是合不來，心裡完全斷了投靠葉蕭的想法，但如果能把林談談爭取過來，手裡有了這個活招牌，自立門戶就有把握多了。

　　但周禮想私底下接觸林談談真的很不容易，她現在就是診所、棚戶區、別墅三點一線，最多再去東邊的建築工地上看看，身邊全身跟著人，就沒有落單的時候。

　　想要在那個兄弟看病時接觸到，但因為後者病情不嚴重，根本就沒排上林談談的號。

　　當初許天金的束手無策在周禮這裡重演了。

　　但仿佛老天也在幫他，這一天林談談所在的棚戶區發生了重大失誤。

　　林談談正在工作，忽然聽到遠處發生有喧嘩聲，大亂起來。

　　林談談起身問道怎麼了，保鏢們連忙去看，然後就打鬥了起來，伴隨著人們的尖銳驚恐的「他變成喪屍了」、「喪屍啊」的叫聲，林談談暗叫不好，連忙趕過去。

　　生病的人既然比常人有更高的幾率覺醒，自然也有一定幾率變成喪屍，基地裡不止發生過一起這樣的事情，只是都被很快處理掉，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發生在林談談眼皮底下的還是第一回。

　　而她還沒趕到，一道紫色的雷電從空中擊打下來，轟隆一聲打在鬧事的源頭上，林談談擠進去一看，一個渾身蒼白開始腐爛的屍體倒在地上，頭被劈得焦黑破裂，死得不能再死，看那樣子，顯然屍化不久，應該就是事情的源頭。

　　而旁邊還有幾個抱著手捂著脖子的人，驚魂未定地癱著，還不能回過神來，而等他們清醒過來，第一反應就是鑽入人群逃掉，林談談眼疾手快發出了幾條帶子捆住了他們，讓保鏢們把人抓起來：「小心不要被咬到。」

　　她提醒，顯然這幾人被咬被感染了，基本是沒活下去的希望了。

　　幾人哭嚎著掙扎哀求，周圍的人不忍，但沒有人會願意放他們離開，被感染的人必須被毀滅，不然死的就是所有人。

　　這邊把人捆好，那邊人群外也進來了一隊人，這隊人手臂上別著紅色的袖章，顯然就是這個棚戶區裡巡邏管理的人，讓林談談意外的是，在這隊人中看到了周禮。

　　「嗤，又屍化了一個，我就說這群垃圾就該扔出基地。」應該是小隊長的人嗤笑了一聲，讓手下人把捆起來的人帶走，轉頭對林談談說：「我說大神醫，你也別在這浪費時間了，你就算治好了一千一萬個人，這些病人裡只要有一個變成喪屍，那就是團滅，這次是發現得早，下次呢？」

　　這人一邊說嘴巴裡還一直在嚼著什麼東西，整個人顯得流裡流氣。

　　林談談淡淡說：「所以就要把所有病人趕到基地外面去嗎？」

　　對方噎住。

　　林談談繼續說：「有本事就去說服基地領導層，不然就老老實實幹活，流感已經得到了控制，病人們也在逐漸好轉，很快就能全體痊癒，至於有變成喪屍的風險，你們這些人不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以前棚戶區的監管沒有這麼嚴格，是出了喪屍後才突然多出這些巡邏管理的人，這些人並不是軍人，而是經過一次各個勢力都參與的會議，由各個勢力自己派出來的人手，輪流制的，每天都要保證自己當天負責的棚戶區一旦發生事故，就要立即趕到。

　　說清閒很清閒，但一旦發生有人喪屍化，那就非常危險了，而且做的還是義務活，基地不會另外給發工資。

　　而且總在病人紮堆環境又惡劣的棚戶區晃，難受不說，還有染上感染的風險，所以這些人自然心生抱怨。

　　對方嗤笑一聲：「得，咱就是幹苦力的，「你們這些人都站好，給我檢查檢查有沒有被咬傷抓傷的。」一邊安排一邊不滿嘀咕，「有些人啊，為了滿足自己的聖母心，就把所有人拖下水。」他

　　身邊的人扯了扯他：「少說兩句吧，嫌命長啊？」誰不知道這位林談談林大夫根本得罪不得，不說她本身的能耐，她背後還有一尊大神呢，之前某人在她面前自稱一聲老子，連自己帶手下就當場被打翻了，聽說那傢伙到現在肩膀都隱隱作痛呢。

　　小隊長冷哼一聲，果然不再說話，粗暴地開始檢查眾人。

　　林談談也不把這人放在心上，基地裡主張把流感病人流放甚至殺死的人很多，她的所作所為大大得罪了這些人，這個小隊長顯然就是這類人中的一員。

　　她正好離開，周禮突然從隊伍後面走過來：「林小姐。」

　　林談談這次沒有不搭理他，她說：「剛才那道雷電是你放的吧？」

　　「是我，情況緊急，幸好沒傷到無辜的人。」周禮微笑著說，有點風度翩翩的意思。

　　林談談心想，離得那麼遠，與廝打的人群中準確集中屍化者的頭部，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誤傷，這個周禮確實有幾分能耐。

　　她客套了幾句，說什麼幸好他出手快，不然被咬上的人只會更多之類的，然後禮節性地問他怎麼在這裡。

　　周禮雖然跑到李群手下幹事，但以他的水準，不應該來做巡邏棚戶區這種沒前途又髒累的事。

　　周禮說：「我和他們其中一個有交情，過來看看，沒想到林小姐正好在這裡。」

　　林談談看了看他，其實很懷疑這人是故意過來的，就像證實她的猜測，周禮接著就說：「林小姐，能接一步說話嗎？」

　　「不了，我挺忙的，而且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吧？」

　　「林小姐就這麼聽葉蕭的話，他控制著你，不讓你見我，你就真的對我避之不及？」周禮上前一步壓著聲音緊聲道。

　　林談談微微抬起了雙眉：「他什麼時候控制著我了？」明明是她自己不想搭理這個傢伙，誰喜歡看到一個總各種思量著拉你跳槽的傢伙。

　　真的很煩好嗎？也不看看自己有什麼本錢，這麼大臉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不給他臉色看還自我感覺很良好，之前只是各種套交情，現在竟開始詆毀葉蕭了。

　　「林小姐身在其中可能還沒有察覺，但旁觀者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周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現在就算周禮轉身要走，林談談也不會輕易放他走了，她想看看他到底能說出什麼花來，便讓保鏢們不要跟來，和周禮走到一邊去：「說吧，我是怎麼身在其中看不清楚了？」

　　周禮自知成功了第一步，微微一笑，帶著點遺憾惋惜和為林談談抱不平，歎氣道：「林小姐你不覺得葉蕭對你的控制太過了嗎？」

　　「你完全沒有自己的私交，身邊的人都是他安排的吧，以你的本事，本該有更好的發展和前程，卻每天這樣辛苦，你知道大家怎麼說的嗎？那些得到了醫治的病人並不多麼記你的好，卻只說葉蕭白澄是如何的善心仁義。」

　　他說一句林談談就在心裡反駁一句，沒有私交？要什麼私交，這是末世基地，還以為是無憂無慮的學校，是個交朋友的好地方嗎？身邊的人？那還真不是葉蕭安排的，是白澄為她牽線找來的，但都是她自己發薪水，明明是她自己雇傭的。

　　至於別人不記自己的好，這就瞎說了吧，明明每天都能收到很多感謝的。而且大家感謝葉蕭也是應該的，不是他說服了呂劍平，使醫療部大力支持義診，光靠她個人之力，這會兒流感早蔓延開了。

　　所以真算起來，葉蕭在其中的功勞比她更大。

　　她不認同也不反對，臉上更無憋屈之色，問：「還有呢？」

　　在林談談「我看你還能說出什麼」的目光下，周禮有種錯覺，自己就是個背後說人壞話的小人，但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只能按準備好的說下去。

　　「還有昨天，你已經下樓了，卻被葉蕭強行帶回樓上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恕我直言，他真的非常不尊重你，他對他的其他同伴會這樣嗎？你如果是個男子，他會這麼對你嗎？」

　　那是我不想把寶貴的玩遊戲的時間浪費在你身上，蠢貨！

　　林談談「哦？」了一聲：「所以我最大的問題是不是男人？」

　　「這不是你的問題。」周禮正色說，「說句交淺言深的話，我是男人，我清楚男人的想法，他們對於同樣有實力的男人，或惺惺相惜或視為對手，但都是報以平等的目光的。但對於女人，他們卻普遍看不起，而一旦發現一個本事過人的女人，就會產生獵奇之心，第一想法是將對方占為己有，變成自己的所有物，而不是並肩作戰的夥伴，這就是劣根性。」

　　周禮歎息：「他將你藏得嚴嚴實實，連我偶爾上門都要讓你回避，無非把你當成了所有物，怕人覬覦，佔有欲可見一斑，心胸亦十足狹隘，這樣的人，真的值得你追隨嗎？林小姐，你有一身本事，實在不該受這樣的委屈。」

　　周禮這番話，雖然主觀意識強了些，但其實是很巧妙地把握了當下女性群體的心理的。

　　現在時代變了，一切以實力為尊，性別不能決定什麼，越是強大的女性越反感成為男性的附庸，偏偏就有那麼多男人，覺得自己有點本事有點勢力，對身邊出色的女性依舊抱以征服的心態，甚至根本就受不了女人比自己強，何其可笑？就周禮所知，為了這點矛盾鬧翻的人很不少。

　　他覺得，這也是林談談的死穴。

　　他確實猜得差不多，林談談所生活的時代依舊延續了末世裡實力為尊的傳統，她平生除了因為異能太多吃了不少苦頭，還真沒有因為性別而吃虧過，她所取得的成就是絕大多數男人都無法達到的，她也看慣了各個大人物對她客氣尊敬。

　　她不否認現在的女性可能大體上比不上男性群體，需要更多的説明，但如果誰因為她是女的而看輕她，她會讓對方知道後悔怎麼寫。

　　就好像現在。

　　林談談抬頭看著周禮，真誠道：「周禮，你做理解一定滿分。」要不是鼓不了掌，她還真想為他鼓掌以示贊許。

　　讚美完了，她說：「既然你自己也說男人有劣根性，你難道不是男人，就可以免俗嗎？」

　　周禮道：「我當然不一樣。」

　　「不，你有，你也在輕視女人。」林談談對他微微一笑，忽然一拳滿攜著金光，狠狠砸進周禮的腹部，周禮猝不及防身體一彎，倒退兩步，不敢置信地抬頭：「你——」

　　林談談冷冷地說：「你在輕視我。」同時又一拳轟在他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