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九鹿的初遇

　　*初遇*

　　修羅城紀年510年，修羅城執行官兼審判長諾克在掃描游戲場時，發現了异樣。

　　【掃描中……】

　　【滴滴！發現异常游戲場。】

　　【XLC0132211星。】

　　【命名：宿命游戲場。】

　　【异常原因：無人類生存迹象。】

　　【執行方式：毀滅。】

　　咻——

　　一道冰藍色的光柱從天而降，看不見裡面究竟是何物何人。

　　這是一個平和的小鎮。

　　靜謐的像是毫無人氣的淩晨，微薄的光從蒼穹傾灑而下。

　　大街上噠噠的脚步聲帶著些柔軟的聲音，像是跌入雲朵裡的小瓶子，裡面的星星狀叠紙來回晃動。

　　但在光柱降臨後，這些小東西忽然受驚般散開，躲入一個個房間內。

　　「哎喲喲，什麽鬼東西？」一個小小的圓滾滾的身影跌倒在藍色光柱的邊上。

　　圓滾滾的模樣有幾分可愛，紅色的細軟的絨毛夾雜著些許微白色，從頭頂到身體，有種漸變的效果。

　　褐色的細小胳膊耷拉在兩側，頭頂的綠葉片是柔軟的絨布。

　　紅-果兒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這個奇怪的光柱。

　　【檢查中……】

　　【確認人類已滅亡。】

　　紅-果兒黑豆般的眼睛微微一眨，忽然一個跳躍而起，邊跑邊喊道，「鹿沉兒，街上有個奇怪的東西！」

　　「鹿鹿沉兒，快來！」

　　吱呀——

　　吱呀呀——

　　老木門的呻-吟聲在寧靜的空氣中響起。

　　木屋上懸著一個深褐色的牌子，上面「愛麗絲小屋」的字迹隽秀工整，像是一筆一劃仔細雕琢過般。

　　木門緩緩推開。

　　「鹿沉兒。」紅-果兒一個躍起，跳上來「人」的肩上。

　　那小人兒不足一米高，精緻的小臉上像是雕琢過般完美無瑕，黑皮鞋蹭亮，在這小脚上却顯得分外可愛。

　　小鹿沉緩緩走向藍色光柱，噠嗒的皮鞋聲清脆入耳。

　　「你是誰？」小鹿沉仰起頭，稚嫩的童音清澈又隱約帶著些奶氣，微張的小嘴像是在驚嘆，但她的眼眸却沉靜得像是一灘幽潭，毫無波瀾。

　　光柱微微閃爍。

　　【疑似人類……】

　　【檢查中……】

　　【確認爲非人類。】

　　「你爲什麽要來到這裡？」小鹿沉歪了歪頭，繼續問道。

　　藍色光柱沉寂了幾秒，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或者說，思考要不要回答。

　　【執行任務。】

　　小鹿沉得到回答，只是微微皺了皺小鼻子，轉而說道，「你沒有形體嗎？這樣子好醜。」

　　藍色光柱又開始沉寂。

　　片刻後，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光柱邊上。

　　那是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光芒像是從他的體內散發而出，渾然如霧飄渺，又有種不可一世的冰冷和高高在上的冷漠。

　　如同冰霧的灰藍色眼眸內，仿若空無一物，一股瘮人的寒戾從他的眼眸、他的身影，無處不在的散發而出。

　　「咯咯。」小鹿沉忽然笑了起來，彎起的眼眸裡像是有星光在閃爍，原本平靜到極致的神情忽然柔軟下來，讓人有種得到了她全部溫柔的錯覺，「這不是形體，這只是一個虛假的投影。」

　　小鹿沉忽然揚了揚右手，稚嫩的小手透著嬰兒白，好像嫩的可以擠出水來，却絲毫沒有嬰兒肥，手指纖細的弧度堪稱完美。

　　木門又吱呀吱呀的響了起來。

　　忽然一個立起的木盒狀的箱子懸在半空中飛來，倒十字架般的不規則長方形上，雕刻著玲瓏剔透的深浮雕水晶蘭，在陽光下似乎擁簇成輝。

　　小鹿沉輕巧一躍，就坐在了直立起來的箱子頂側。

　　藏箱緩緩上升，直到小鹿沉的眼眸與那個投影上的一雙冰冷的灰藍平視。

　　「你說要毀滅這裡？替誰，人類嗎？」小鹿沉的嘴角彎起小小的弧度，却泛著一股淡淡的凉意。

　　她肩膀的紅-果兒抓著她的頭髮，黑溜溜的眼睛轉了轉，似乎面前這「人」的氣勢嚇到，伸著腦袋鑽到小鹿沉的頭髮裡，身軀露出大半，顯得有幾分好笑。

　　小鹿沉抓住紅-果兒，往地上一扔。

　　紅-果兒靈巧的在空中翻了個身，然後落在地上，那輕到極致的棉花布偶身體，像是它天生的優勢。

　　「你先進去吧。」小鹿沉漫不經心道，却沒有看紅-果兒，眼眸只是直直的看向前方，繼續道，「可是，你明明也不是人類呀。」

　　【執行任務。】

　　【摧毀异常游戲場。】

　　諾克的投影依舊冷漠空洞的重複著任務內容，張合的嘴唇像是機械般上下微微碰撞，沒有任何溫度。

　　「真可憐。」小鹿沉微微觸碰這抹堪稱真實的投影的臉頰，觸到一片冰凉，「爲了人類，你毫無理由的毀滅自己的同伴，就像是被控制的傀儡。」

　　諾克的身影微微一動，看向這個說著奇怪的話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眸漆黑又透亮，就像是無盡宇宙中的萬千星光，像是可怖的黑洞上的瑰麗光影。

　　「你知道嗎？」小鹿沉轉了轉頭，看向一側的街道，空曠的沒有一絲人氣，接著又扭過頭看向諾克，「你的身上，有一股非常討厭的味道。」

　　諾克的眼眸迷茫的動了動。

　　「跟那些人一樣。」小鹿沉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泛著溫和的柔光，眼眸却如同古井一般毫無波瀾，「就是那些外來者，那種……像是沾著鮮血又生銹了的刀刃的味道。」

　　小鹿沉閉眼輕嗅，微動的鼻頭小巧可愛。

　　那是沾染過無數的鮮血後，難以掩飾的戾氣，是視生命爲螻蟻的高高在上的冷漠，是無處可藏的暴戾殺伐之氣。

　　諾克知道她說的是誰。

　　那是修羅城玩家，對於游戲場來說是外來者，或許也是毀滅者。

　　「你跟那些人沒有什麽不同，所以……你也不是同伴。」

　　小鹿沉彎著眼眸笑著，眼角流泄出漠然的冷意。

　　她一雙小手輕輕捧著諾克的臉頰，明明泛著凉意却又柔軟的一塌糊塗，一瞬間竟讓諾克有種難以動彈的錯覺。

　　她漆黑的瞳孔中像是炸開了光點般，閃爍著惑人的瑰麗。

　　「你在我的眼睛裡，看見了什麽？」小鹿沉輕問，聲音像是融入空氣般飄渺。

　　諾克怔了怔，沒說話。

　　小鹿沉一點也不著急，歪了歪頭，繼續看著諾克。

　　【汝的能力……對吾無用。】

　　「是嗎？」小鹿沉眼眸的弧度變淡，她看著諾克，忽然從藏箱上跳了下來，一言不發，緩緩朝著愛麗絲小屋走去。

　　一邊的藏箱轉了個面，像是有生命般蹦躂著跟了上去。

　　快到門口時，小鹿沉忽然轉了轉身。

　　「我討厭人類這種生物。」她精緻的面龐似乎泛著白晰的光，却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從稚嫩的唇中吐出這樣一句話。

　　吱呀——

　　吱呀呀——

　　諾克看著空蕩的街巷，忽然有一瞬的迷茫。

　　【執行任務。】

　　【摧毀异常游戲場……】

　　諾克微微轉了轉身，看著身邊的藍色的光柱機械的發出執行的要求，身影變得淡薄而透明。

　　【執行……】

　　諾克忽然打斷機械音，一個同樣空洞冷漠的聲音響起：【查詢周邊异變信息。】

　　【查詢中……】

　　【XLC0132212星。】

　　【命名：早夢游戲場。】

　　【正在异變中。】

　　諾克看了看前方平靜的木門，身影緩緩消失，與藍色光柱融爲一體。

　　【建立聯繫。】

　　【XLC0132211星。】

　　【XLC0132212星。】

　　【建立聯繫中……】

　　【命名：宿夢游戲場。】

　　【中轉處：宿命空間。】

　　【融合中。】

　　整座小鎮忽然被一層冰藍色的薄光覆蓋。接著，這層薄光無限延申，直至籠罩整個星球。

　　萬事萬物靜寂無聲，連空氣都好像停止了波動。

　　【强制休眠。】

　　【等待游戲場開啓。】

　　愛麗絲小屋內的小鹿沉似是察覺到什麽般，忽然一個轉身，看到靜止的空氣中一道微光在輕輕波動。

　　她眼眸微微睜大。

　　「不要，父親……」她輕道，接著一股不明的力量將她推入到自己的藏箱中，藏箱自行闔上。

　　「鹿沉兒！」紅-果兒和很多原本躲藏在某些角落的布偶們不受控的飛向櫃橱。

　　片刻後。

　　玩偶們被整齊的擺放在架臺上。

　　櫃橱內展示著一些或雕刻或組裝而成的精緻人偶。

　　這個小鎮冷清的像是荒廢了多年，但處處却又整潔如初。只有街道上的落葉擦著地面隨風飄動，像是殘缺的老人難以起身。

　　整個小鎮陷入沉睡。

　　而某個安靜的一隅，塵封著一隻精緻的藏箱。

　　*後來*

　　某天，鹿沉忽然問道：「爲什麽你要創造出秦深呢？」

　　萬一她當初真的喜歡上秦深怎麽辦。

　　瞿九心虛但他不說。

　　其實，如果鹿沉當初真的喜歡上秦深，他就會將自己的意識本源體入住到秦深的軀體中。

　　那時秦深的自主意識還在衍化，沒有獨立形成。正是因爲鹿沉不喜歡，所以他一時將秦深丟在一邊，導致秦深意識就獨立了。

　　鹿沉彎起的眼眸像是一道星河，閃爍著迷人又冰冷的光，「阿九，說話。」

　　「你不會。」瞿九淡定道。

　　「嗯？」鹿沉繼續微笑。

　　「你說過不喜歡的。」

　　鹿沉楞了楞，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場相遇，那道明明冰冷如雪却又帶著暴戾和死亡氣息的投影。

　　「笨蛋。」鹿沉彎了彎嘴角，「我喜歡你，只是因爲是你呀。」

　　不是任何原因，而是只有一個你。

　　瞿九淡定的眼眸忽然透出一絲帶著暖意的軟和，「你還記得嗎？」

　　「什麽？」鹿沉歪頭。

　　瞿九手指微動，一米多高的藏箱忽然出現，而鹿沉坐在藏箱頂部，與他雙眸相對。

　　鹿沉繼續保持歪頭想了想，然後忽然笑了起來。

　　她微微觸摸著瞿九的面頰，撫摸之處留下一臉柔和的凉意，「阿九，你在我的眼睛裡，看見了什麽？」

　　鹿沉等著瞿九的回答，彎起的眼眸中透出幾分笑意。

　　「我看見了……」

　　「星辰大海。」

　　——你的眼中有星辰大海，有揉碎的星星和銀河，有璀璨的無盡宇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