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的, 在這間不算很大的喜堂之中,各處分散站立著整整二十個玩家。
多出來的一個,便是重烽了。
「人太多了,我覺得做什麽自我介紹都是白搭, 根本沒人會浪費精力來記這麽多人的名字。」
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大的女孩子, 她一邊說一邊走向擺放著蠟燭和花生紅棗的天地台,從上面拿了一顆花生, 剝開看了看,說道:「還挺新鮮的呢。」
「這個地方的裝修和布置, 看起來和古裝劇裡的簡直一模一樣, 可真有意思!」一個穿著人字拖的年輕男人伸手去推了推被關起來的堂屋大門, 隨著吱呀一聲輕響, 這道門還真被他給打開了。
一眼看出去,可以看到前方平坦乾淨的院子, 以及對面院落門檐上的青瓦,還有上方的一小片天空。
天還沒有完全變黑,灰濛濛的, 光綫已經不够穿透窗戶將屋裡照亮了,所以這喜堂裡的光都是來自於燭火。
一旁靠在柱子邊看到這一幕的玩家楞了楞:「奇了怪了,不是密室嗎, 這門還能直接打開的?」
開門的拖鞋男望著外面,頭也沒回地指了指前方緊閉的大門, 說道:「那道門不是還關著麽, 我去試試看能不能打開。」
他說著就要邁步往外走去, 身後却傳來一道阻止的聲音:「我勸你最好別這麽魯莽。」
宋辛向那邊看去,見說話的是一名身著白色襯衣的年輕男人。
他臉上挂著溫和的笑容,對拖鞋男說:「我的第一場游戲裡,有人隨便開門走出去,在瞬間就被撕裂成了碎片。」
拖鞋男聞言,已經懸在半空的那隻脚迅速收了回來。
他又朝外面看了兩眼,半信半疑地說:「真的假的,這裡看起來可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白襯衣聳了聳肩,笑道:「這我可不敢確定,只不過是告訴你有那種可能性而已。」
「這還不簡單,試試看就知道了。」小女孩將手裡把玩著的花生米朝著門外用力扔了出去。
那兩顆花生飛出一段距離後便先後落在了石板鋪成的院子之中,在玩家們的注視下,它們在石板上輕輕彈跳了兩下,然後停下來,靜靜地躺在了那裡。
過了幾秒,一切平靜,沒有發生任何奇怪的現象。
「看來是你想多了。」小女孩衝白襯衣笑了一下,說道:「其實外面既然有場景,那肯定是可以出去的了,否則我們還怎麽去找道具呢?」
白襯衣挑了下眉,臉上的笑容濃了幾分,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有道理。」
拖鞋男咂咂嘴,說:「就是嘛,外面還有不少屋子呢,別耽擱時間裡,大家趕緊出去找東西吧。」
他說完,便邁步跨出了門檻。
他幷沒有注意到,後面那個小女孩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他的脚下看。
直到拖鞋男雙脚都跨出了房門,幷且安然無恙地繼續朝外面走去,小女孩那嚴肅的神情才微微一鬆。
白襯衫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開口說道:「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宋辛和重烽站在一旁,興味十足地看完了全程。
小女孩又抓了兩顆花生,在手裡一下一下地掂著,偏頭說:「既然沒問題,大家就別浪費時間了,趕緊開始找道具吧。」
她說著,便也向堂屋門口走了過去。
另外還有些人出了門,宋辛暫時沒出去,和重烽與其他幾個留下來的玩家一起將地上的紅綢全部掀了起來,以免在那下面藏著什麽東西。
還有桌子椅子上墊著的紅布也都掀開看過了,天地桌被紅布遮蓋住的桌下也沒忘記。
不過除了這些地方外,喜堂上能够藏東西的地方就幾乎沒什麽了,他們翻找完一遍後,就準備到別的地方去看看。
這時候先前出去的人都陸續回來了,他們說兩邊的房子都是上了鎖的,而且不知道爲什麽,明明是木板門,却怎麽都無法暴力打開。
所以他們就都回來了,打算先從堂屋後面的小門過去看看那邊的情况。
既然外面沒什麽可看的,宋辛便也想跟他們一起朝後面走,可就在他們走至小門邊上時,一道提示音突然響起。
「叮咚,十分鐘準備時間結束,本輪游戲正式開始!」
隨著這一道話音的落下,宋辛很快發現,先前她和其他人花在尋找道具上的時間,完全是白費功夫。
因爲,在這一道提示之後,他們所在的場景轉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燃燒的紅燭融化至了只剩一寸的長度,房間裡的光綫頓時暗淡下來,那些被玩家們動過的紅綢重新回到了原處,天地桌上盛放花生的盤子突然傾倒,裡面的花生「嘩啦啦」掉了一地。
一名年輕男玩家發出「啊」的一聲大叫,指著那些鋪著紅布的座椅驚慌地叫道:「看,你們快看哪!」
而衆人其實早在他尖叫之前就已經看到了這邊出現的一切變化,只不過出於大家各自不同的心理狀態,都沒有出聲。
宋辛是親眼看見的,原本空置著的座椅上,在她的眼皮底下就憑空出現了數具屍體!
那些屍體歪歪斜斜地倒在椅子上面,每具屍體的表情都如出一轍地痛苦,他們臉色慘白,瞪大著眼睛,嘴巴微微張開著,一些黑色的血液從他們的眼睛鼻孔以及嘴角流出來挂在臉上,使這些原本就詭异滲人的屍體顯得越發恐怖。
玩家們的臉上多少都帶著震驚和緊張交織的神色,他們的視綫無一不在看著那些屍體。而就在這個時候,喜堂的大門突然「嘭」的一聲關上了。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衆人一跳,剛才尖叫的那個男人似乎膽子很小,頓時就嚇得又叫了一聲,幷且還朝他身邊的壯漢身後躲了一下。
其他人也紛紛動了動身體,讓自己面朝著房門那邊,各個神情戒備,仿佛生怕有什麽東西忽然從那邊蹦出來。
緊接著,房門之上隱約浮現起了淡淡的流光,當光芒散去之後,上面出現了幾個小小的黑字。
「之前游戲規則裡說……這次任務有靈异情節,是不是,是不是有鬼要出來了?」一名玩家緊張地低聲說道。
沒有人再說話,所有人都安靜地站在那裡,連呼吸都因爲緊綳的情緒而沉重起來。
可接下來出現的,幷不是什麽恐怖的鬼怪,而是一聲凄厲的慘叫。
那道聲音不是來自於房間之中,聽起來似乎是從屋外左側方向傳來。那是一道男人的聲音,叫得尖利凄慘,聲嘶力竭,却又在最高處時戛然而止。
屋裡屋外,一下子又徹底安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說:「那道聲音……好像是,之前第一個出門那個穿拖鞋的男人。」
聽到他這話,其他人才注意到,堂屋之中的確是少了一個人。
小女孩在這時候開口說道:「他啊,之前他說要再去找石頭試試能不能把門鎖砸開,沒跟我一起回來。」
「別管他了,」白襯衫男人面對現在的場面,也沒有再笑了,他開口說道:「別忘了我們只有三個小時時間找道具,都別再楞著了,快點找東西要緊吧。」
他說著,便繞過那些座椅,朝房門走去。
宋辛也跟著走了過去,她看到門上出現了黑字,這一定是什麽重要綫索。
堂屋幷不是很大,他們很快走到門邊,看清了上面的那些字。
「第一關,開門。」
白襯衣男將上面的字直接念了出來。
「開門?打開這道門嗎?」一個玩家問道。
小女孩的目光在房間裡到處看了一圈,開口說道:「後面的小門也被關上了,看來現在我們只需要在這間喜堂上找到綫索讓房門打開。」
「這就是一個密室逃脫游戲而已。」白襯衫男笑了一聲,慢慢說道:「大家都已經是第四場游戲的玩家了,這裡只不過是多出了些屍體,沒什麽可怕的,趕緊行動起來吧。」
其他人紛紛點頭,其中一部分人在經過短暫的驚惶之後的確已經冷靜了下來,一開始之所以緊張害怕,是因爲這些屍體出現得太過於突然。
等到冷靜下來之後就會發現,這些屍體的死狀其實比起他們之前見過的那些要「美觀」很多,根本不值得他們那麽害怕。
但也有少數幾個玩家還是有些畏懼的,其中就包括剛才接連尖叫了兩次的男人。
這個男人外表看起來很是陽剛威猛,與他膽小的性格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尤其是,他還因爲恐懼而躲到了另一個壯漢身後。
不過現在沒有人會關心別人是否害怕,而且就算是害怕,也必須得鼓起勇氣來去做該做的事。
衆人紛紛行動起來,在這間不大的堂屋中盡力搜尋。
宋辛走到了其中一具屍體旁邊——這些屍體所穿著的都是古代裝束,就連頭髮也是長髮挽起的髻。
毫無疑問,這個游戲場景是一個古代的婚禮現場。
可這大喜之日,爲什麽這些人會全都變成屍體呢?
而這些屍體的死狀如此相似,是否說明他們的死因全都一樣?
宋辛伸手在屍體上到處按了按,從他的衣襟內找到一張名帖——就跟現在的名片差不多,上面是一種繁雜的字體,與現在的繁體字有所不同,但大約是爲了讓玩家能够好好進行游戲,所以宋辛竟然能輕易看懂上面的文字。
這具屍體的名字叫做趙肖,宋辛先將名帖收在了自己口袋裡,然後接著在他身上搜尋,却沒再發現什麽東西。
那麽,這張名帖就有可能是綫索了。
她抬起頭,正想去其他的屍體上找找看,却在抬頭的一瞬間看到了令她頭皮發麻的一幕——
那個小女孩玩家正走到天地桌前,彎腰去將垂在桌子邊沿的紅布向上掀起來,目的顯然是想看看下面會不會藏著什麽綫索。
而就在她掀起紅布的那一刻,宋辛的目光正好掃了過來,一眼就看見了在桌子下面蹲著的一個人!
不,那絕對不是人。
他露出來的皮膚是烏青色的,一雙眼睛裡完全沒有眼白,漆黑的瞳仁填滿了整個眼眶。他穿著一身在古代代表著低下身份的粗布麻衣,打扮得像是一個小厮,此時他就那樣蜷縮在桌子下面,微微偏著頭用一雙全是黑色眼仁的眼睛朝外面看。
讓宋辛感覺頭皮發麻的不是他的模樣,更不是因爲他出現得如此猝不及防。
而是……
那個小女孩掀起桌布後,彎下腰認真仔細地朝桌子下面看了過去,却好像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在小女孩將腦袋凑向桌子下面,想要看看桌子底部有沒有東西的時候,他微微動了動身體,將臉部凑近了越來越接近他的小女孩,以極近的距離在她的臉上打量著,那雙漆黑的眼睛幾乎快要凑到她的臉上去!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小女孩依然毫無反應。
明明有「人」擋在了她的臉前面,她的目光却好像透過了他,正朝著桌底上面看。
宋辛抿了下嘴唇,這才想起一件她幾乎要忘掉了的事情——當時她從一個玩家那裡得到了名叫「見鬼」的异能!
所以,現在是只有她才能看見那隻鬼嗎?
她輕咳了一下,趕緊移開視綫。
就在她剛剛轉過頭的那一刻,桌底的那個東西忽然偏過頭來,朝著宋辛的方向看了一眼!
隨即他又轉回頭去,繼續用那雙黑色瞳仁盯著小女孩。
而這個時候,小女孩縮回頭來,手裡的紅布也隨之被放下,重新蓋在了桌子邊沿,徹底遮擋住了下面的那個東西。
宋辛走向下一具屍體旁邊時,注意力却還集中在小女孩那邊,她聽見小女孩說了一句:「奇怪,這桌子下面怎麽會比外面凉快那麽多?」
宋辛嘴角抽了兩下,心想如果完成游戲出去後她看到游戲回放,會不會被嚇一大跳?
「這些人死狀都一樣,我覺得吧,應該是中毒死的。」白襯衣男人此時也站在一具屍體旁邊,他說完,用脚踢了踢這具屍體脚邊的一隻酒杯:「應該是喜酒裡面有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