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重重烽火

　　在腹部劇痛的情况下，宋辛却莫名地關注到了石頭碎裂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來。

　　而好在有那塊石頭幫她擋下了大部分的力量，鋼筋尖端刺入的程度似乎幷沒有太深，否則，她現在大約不死也已經暈過去了。

　　饒是如此，背部與腹部兩處傷也足以讓她喪失反抗能力了。

　　她無奈地望著上方灰暗的天空，腦海中在刹那間閃過幾張面孔——已經盡力了，可還是要對不起他們了啊……

　　宋辛輕輕嘆息，閉起眼睛，默默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黃髮男人發出一聲冷笑，將那條鋼筋扯起來，雙手用力握住，口中冷冷說了一聲：「永別了。」

　　話音落下時，他雙手猛地抬高，握著鋼筋以最大的力道向宋辛眼睛處刺去！

　　這個部位是最柔軟的，可以直接刺破眼球，刺入頭顱。

　　他露出殘忍嗜血的笑容，仿佛已經預見下一刻將要出現的血腥場面。

　　然而就在這一息之間，當那染血的鋼筋尖端帶著巨大力量，刺到宋辛眼前不足五厘米距離時，竟被一隻突然出現的手抓住了。

　　那隻白得有些不健康的手，準確地握在了鋼筋中段，不知那力量究竟有多大，竟能生生將大力刺下的鋼筋阻止在那裡，沒有再讓它往下移動一絲一毫。

　　黃髮男人楞住了，順著那隻手轉過頭去，驚愕地發現，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多出了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

　　他一身黑衣黑褲，蒼白的臉上，有著一雙透著危險的紅色眼睛。

　　男人是用左手抓住鋼筋的，爲此他還稍稍躬下了身體。在他右手上，握著一把沒有出鞘的細長古刀，刀鞘末端輕輕地搭在肩膀上。

　　在黃髮男人驚愕的這一瞬，他左手稍一用力，就將鋼筋奪了過去，幷甩在地上，與地面碎石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

　　預料之中的死亡沒有來臨，宋辛在聽到這道聲音時剛好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那男人偏了一下頭，將搭在肩上的長刀緩緩拿下，面無表情地盯著黃髮男人看了兩秒，隨即嘴角一揚，勾起一抹與先前黃髮男一模一樣的嗜血笑容，凉凉道：「永別了。」

　　話音未落，刀已出鞘。

　　宋辛只見他以讓人眼花的速度揮刀斜劈而出，緊接著就是漫天飛濺的血花。

　　有一點血落在了臉頰上，明明是眼前死了個人，宋辛心中却鬆了一口氣——好像，活下來了？

　　她躺在地上，眼看著黃髮男的腦袋從脖子上分離，隨著男人抽刀的動作，這顆離了身軀的頭顱也飛上半空，又重重落下。

　　直到落地，他的嘴還微微開合了兩下。

　　男人握著那把鋒利的長刀，緩緩轉過頭去，朝那邊看得呆住的兩人望了一眼。

　　隻這一眼，那兩人像被按下了開關，瘋了一樣迅速落荒而逃。

　　男人沒有追過去，他將刀垂直插在了黃髮男人屍體上，然後在宋辛身邊蹲下，面無表情地將她扶坐起來。

　　宋辛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這個男人她完全不認識，對方怎麽會這麽好心來救她？

　　可如果不是救她，那現在他就應該連她一起殺了，爲什麽要扶她坐起來？

　　腹部的傷口還在流血，男人將她扶起來後，目光就挪到了她的傷口處，隨即起身走到屍體邊，拔起刀將屍體衣服劃破成碎片，再回到宋辛這裡，用那些亂糟糟的破布朝她的傷口上面按。

　　宋辛看得出來他是想幫她止血，但他不僅舉止怪异，還連力道都控制不好，那按向自己傷口上的手力道大得仿佛一記重拳。

　　宋辛疼得嘴皮都變得蒼白了，只好努力伸出手自己去按那些碎布，幷說道：「多謝，我自己來就好。」

　　男人眨了眨眼睛，才鬆開了手。

　　到此時，宋辛完全確定，他是在幫她。

　　儘管身體疼得她不想說話，但她還是問了一句：「我們認識嗎，你爲什麽幫我？」

　　男人輕輕偏了一下頭，然後說：「001號智能人，唯一設定——即便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務必保護所屬玩家。」

　　宋辛楞了楞：「你說什麽？」

　　男人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她的腹部。

　　過了片刻，宋辛才反應過來——對了，她之前放在暗袋裡的石頭呢？！

　　此時，口袋裡只剩下了那張道具卡片，本該碎成幾塊的石頭……消失了。

　　她花了一小會兒來理解眼前的狀况，隨後問出了一個自己不太敢相信的問題：「你就是那塊石頭？」

　　男人點了點頭，依然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盯著她，紅色雙眼輕輕眨動：「你砸核桃用的。」

　　「……」宋辛咳了一聲：「我如果知道你能變成人，就不會用來砸核桃了。」

　　難怪那一男一女會直接跑走，大約是看到這個男人憑空出現，便認爲他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

　　這不是現在該糾結的問題，她的傷口雖然不算深，但也需要藥品處理，否則可能會感染。

　　她想了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還會變成石頭嗎，還是以後一直保持人的樣子？」

　　雖然石頭變成人是一件神奇得有些過分的事情，但從天空驀然黑下去的那一刻起，無法用常理解釋的事情一直在發生，因此宋辛很快就接受了這一切。

　　男人道：「001，智能人不是石頭。」

　　他說話的方式也略顯奇怪，不過好在已經足以讓人聽懂。

　　宋辛指了指那邊的屍體，道：「麻煩你幫我把剩下的衣服拿過來，別再割碎了。」

　　男人執行得很好，宋辛又借了他的刀來用，將衣服割成條狀，用力纏繞了幾圈傷口。

　　處理完傷口，她照例在屍體上翻找了一下，沒能找到道具卡，却注意到了男人手裡的一枚戒指。

　　戴戒指本是稀鬆平常的事，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爲它外表漆黑，只有中央嵌著一顆小小的紅色寶石——它和玩家手腕上的黑鐲外形非常相似，一看就是它們的東西！

　　宋辛將它收了起來，暫時沒有去管。

　　那根鋼筋充當了拐杖，她右手拄著鋼筋，朝不遠處那隻巨大的箭頭望去，開口道：「既然你是我的道具，我就不客氣了。那邊有我需要的物資，我們一起過去吧。」

　　物資裡應該包含藥品，那是她現在比食物還要迫切需求的東西。

　　男人嗯了一聲，撿起染血的長刀在屍體褲子上擦了幾下，收回刀鞘中，又將它遞給了宋辛。

　　宋辛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便伸手接了過來，緊接著，他就背過身去，微微躬下身體，偏頭道：「我背你。」

　　宋辛很驚訝，但沒有拒絕，現在不是她逞能的時候。更何况，他雖然看起來是人，但其實只是一種爲她所用的道具。

　　男人背起她，一言不發地邁步向前方走去。他的步子很沉穩，明明滿地都是碎石，却如履平地。

　　宋辛盯著他脖子後面的皮膚看了一會兒，心中暗道，皮膚上的紋理清晰可見，離近些連汗毛都能看見，頭髮也是，和真發毫無差別，怎麽看……這都是一個膚色略蒼白了些的真人啊。

　　非要說的話，也就是那雙紅色瞳孔顯得有些不同。

　　「它們」的科技水平，竟然連這樣的智能人都能做得出來？

　　它們到底强大到了什麽程度？人類在它們面前，是否連螻蟻都算不上？

　　如果它們想的話，恐怕能在頃刻間將整個地球毀滅吧？

　　如此弱小的人類……似乎只有一切都按照它們的意願來做，才有存活的可能性。反擊？永遠都不可能啊。

　　宋辛心中如同墜著千斤巨石，沉得格外難受。

　　「取個名字。」男人忽然向宋辛說。

　　宋辛的思緒被打斷，她回過神，應了一聲，認真思索起來。

　　叫他001的確有點奇怪，看起來他自己也想有個名字。

　　不過一時之間要想出個好名字幷不容易，宋辛目光轉了轉，落在了遠處那些廢墟上。

　　灰暗的天空下，那一股股黑烟升騰而起，一眼望去滿目瘡痍，像極了剛剛結束戰爭的戰場。

　　她沉吟片刻，開口道：「重烽吧，重重烽火的意思。」

　　「重烽，」男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很好。」

　　……你這表情看起來可一點都不覺得好啊。

　　宋辛道：「隨便說點你知道的東西吧，比如智能人的能力和缺陷。」

　　他用不太熟練的語句慢慢說了起來，宋辛花了一些時間來理解，才知道了一些信息。

　　目前得到智能人的只有她一個，是它們放出的試驗品，放在道具裡讓所有玩家隨機抽取，等到玩家將其抽中之後，再根據這個玩家的國籍來設定智能人的外貌和能力。

　　重烽被宋辛抽中，便長了一副亞洲人的面孔。而他的能力，是習得了多種本國功夫，武器也是古時製造出的苗刀。

　　也就是說，他的武力值超高，絕非常人能及。

　　但他也有一些缺陷，比如對語言的掌握程度目前就還不高，理解能力也稍有偏差——在看到宋辛受傷後他雖然想幫忙止血，却沒有完全明白該怎麽去做。

　　他也不太會表現出與人類相同的喜怒哀樂，受傷後不會流血，感覺不到疼痛。而在受到致命傷時，也會死。

　　不過他的學習能力非常强。

　　之前那個黃髮男人在殺宋辛之前露出過殘忍嗜血的笑，幷說了一句「永別了」，當重烽出現之後，就完美地將表情和話語都還了回去。

　　總之，只要與人類多相處一段時間，他就會學得越來越多，在各方面變得更加完美。

　　甚至就在重烽將這些信息告訴宋辛的過程中，宋辛就明顯地感覺到了他語言上的進步。

　　重烽走路既快又穩較，他們一邊說話一邊趕路，在大約十分鐘左右的路程之後，就抵達了物資點附近。

　　宋辛提前讓重烽停了下來，兩人找到隱蔽的地方藏匿起來，靜靜向不遠處的物資點觀望。

　　說是兩人，其實也只有宋辛在觀察，重烽現在的理解能力還不足以用來思考這種複雜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