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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星星》第67章
第67章

  醫院太陌生了, 十幾號樓挨在一起, 秦放甚至找不到呼吸科的住院部。他來回跑了兩趟, 最後問了兩個導診台才找到病房。

  他跑進去的時候還喘得很厲害,秦放看見了宮琪,也看見了病床上的司塗。

  宮琪沒哭, 但是眼睛是腫的。

  司塗臉上罩著呼吸機,血壓心跳都在監測,手上還吊著水。司塗的眼睛是閉著的, 他睡得很安靜。

  宮琪聲音低低地跟秦放說話, 秦放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他是不讓我說的,他說要等他離開之後再打電話。但我……」宮琪兩手輕輕地捂了下臉, 低聲道,「但我太慌了。我不知道聽他的是不是對的, 我應該要尊重他的想法,可是我又覺得那樣太殘忍了。」

  秦放拍了拍她, 沒說話,無聲地安慰了下。

  他看著病床上的司塗,到了現在他依然覺得恍惚。他臉色白得像紙, 微微皺眉, 應該是有些難受。

  秦放看著他,沒法聯想到這人即將離開,他僅僅像是生了次病。

  「怎麼就這樣了?」秦放看著司塗眼都不眨,沒有回頭。

  「燒的。」宮琪也看著司塗,聲音微啞, 「一次感冒就這樣了,他的身體已經糟透了,連一次感冒都扛不過去。」

  司塗身體不好一直都知道,咳得厲害,也乾不了重活,力氣使過了會喘得很厲害。秦放一直以為他就是普通的肺炎,身體弱一點,沒別人那麼健康,僅僅就這樣。

  但也絕對沒到一次感冒就能要了命的地步。

  「前天他還能說話,跟我聊了很多。」宮琪聲音輕輕的,還是沒哭,「他說他有點累了,他想最後幾天都安安靜靜的,所以不想讓人知道。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醒,如果他醒了看到你會不會怪我。」

  秦放回頭看了看她,說:「不會。」

  宮琪說:「我們聊到你了,我問他都要告訴誰,他說了你。我挺意外的,還跟他確認了一次。他說是要告訴你的,你們是朋友,而且你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秦放看著司塗,「嗯」了聲。

  除了躺在床上的司塗,醫院裡只有宮琪和秦放。

  宮琪電話打得太晚了。

  韓小功最快要三個多小時才能到最近的機場,傍晚才有航班。刑炎在地球另一邊。周斯明年後也出國去做交流了。

  宮琪電話打出去,最快能到的人只有秦放。

  秦放站在病床邊,看著司塗,輕聲問他:「你是故意的嗎?挑了這樣一個時間,你不怕他們恨你啊?」

  間質性肺炎,司塗掙扎著活了這麼多年,他已經盡力了。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在生病,後來他實在太累了。中藥常年喝,拿藥當飯吃。司塗很瘦,原來看起來是清秀,後來就過於瘦了,顯得人很蒼白。

  這次感冒導致的摧毀性打擊像是意外,但也是必然。呼吸系統免疫系統都快撐不住了,纖維化病變的肺已經把他拖垮了。

  宮琪說:「我現在替他覺得輕鬆,終於能休息了。」

  周斯明飛在天上,刑炎在機場等航班,韓小功還輾轉在路上。

  病危通知已經下了,可能這一秒,可能下一秒。但司塗一直還在,他始終昏迷,很困難地呼吸著,護士時不時過來看看,給他換著藥。醫生和護士眼裡有惋惜,但生生死死他們已經看了太多。

  秦放希望司塗能堅持久一點,堅持到再有一個人回來。

  下午司塗醒了一會兒。

  宮琪湊過去跟他說話,問他哪兒難受,要不要吃東西。

  司塗看見了秦放,很輕地挑了挑眉,隨後對他笑了下。

  秦放站在床尾,也對他笑,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腿。

  司塗指了指臉上的呼吸機,示意拿掉。宮琪有點猶豫,司塗摸過去想自己摘,宮琪於是伸手拿掉了。

  司塗喘得很重,他盡量控制自己的呼吸長一些。他看著宮琪,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跟她說:「不聽話……」

  他說話很輕,有點吃力。

  宮琪和他說:「對不起……我就是慌了。」

  司塗依然溫柔,只是擺了擺手,對她說:「別慌,大姑娘了。」

  宮琪眼睛有點紅,抬起手衝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紅繩。秦放看到司塗手上也有一條。司塗看著宮琪笑,他總是在笑。

  司塗咳嗽的聲音很悶,咳完神情還是從容的。

  秦放坐在他床邊,和他輕輕地說話,問他:「再等等?」

  司塗還是擺手,笑著開玩笑:「我好不容易……找的時機。」

  秦放也笑,說:「你是真不怕他們恨你。」

  司塗先是平靜地呼吸了幾次,之後說:「……他們必然恨我。」

  秦放沒說話,司塗說:「我們都不喜歡道別。」

  他說話太費力,所以他盡量把句子縮短,一句一句慢慢地說。

  「像這樣,等他們回來……走了就是走了。恨也就恨了,他們誰都恨,不差我一個。」他說完笑了一下。

  護士來給他做霧化,司塗擺擺手拒絕了。

  司塗沒醒太久,很快就又睡了。

  在他再次閉眼之前,秦放問宮琪:「有筆嗎?」

  宮琪在包里拿了只筆給秦放。

  秦放迅速在自己掌心畫了個什麼,然後過去握住司塗的手。司塗被他緊緊握著手,兩人手心貼著手心。司塗的手冰涼,秦放的手滾燙。

  司塗看了看他們的手,喘著氣笑道:「你別是要……跟我表白,那我只能拒絕了。就別怪我無情了,力不……從心。」

  秦放也笑了笑,連宮琪都笑了。

  秦放攥著他的手,緊緊握過之後再分開,司塗的掌心就印了個秦放手心裡的形狀。秦放對他說:「給你顆星星,順著它走。前路有光,別怕。」

  「……好。」司塗還是笑,閉著眼握了握手。

  宮琪站在司塗床邊,摸了摸他的臉,把呼吸機又給他戴上了。秦放用眼神詢問她還有沒有話說,宮琪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說話的時候始終都在笑,沒人在傷感地道別。

  司塗最終還是沒等任何人,他沒再睜過眼。他誰也沒再見。

  也說不清是見一面殘忍,還是這樣更殘忍。

  身上所有儀器和針管都摘掉的時候,宮琪還是哭了。沒有嚎啕痛哭,就是蹲在司塗床前無聲地落淚。秦放沒時間哭,要忙的事太多了。人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總要有人清醒。

  儘管這像一場夢,但需要有人繼續扛著把夢做完。

  宮琪也沒有哭太久,她眼睛腫得厲害,但也清醒地做著她該做的事。

  該帶的她都帶了,衣服司塗也在清醒的時候提前換好了,身上早就不是醫院的病號服。他說過不穿西裝,就平平常常的一套衣服就可以。宮琪東西帶得全,他們平靜地處理一切,這個病房安寧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司塗向來都是很體面的,他這人像是不會發脾氣,永遠都是溫和從容的。所以秦放保護著他的從容,有他在連宮琪也沒有很慌。

  人從醫院轉去殯儀館的路上天已經黑透了。白天是個艷陽天,太陽把一切都曬得滾燙。到了晚上空氣里還留著那股沒散盡的熱氣,抬頭看去,滿天繁星。

  一切都暫時安頓好了之後,秦放才放空自己站在小空地上,長長地喘幾口氣。

  他站得有些僵硬,他剛剛經歷了一場離別。

  他們這個年紀還有很多幸運的人是沒有經歷過離別的。但秦放經歷過,他媽媽離開的時候他還小,他爺離開的那晚天上看不到星星。

  刑炎他們也經歷過,經歷了之後從此沒了家。

  他們總說他們僅僅是綁在一起長大,其實都是唬人的話。他們在那棟房子里生長,然後再一個一個遠去。他們各有各的人生,可根始終纏在一起。

  秦放仰頭看著天上星星,後來緩緩閉上眼睛——

  我摯愛的少年,今天失去了他最後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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