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秦放說聊。他說完轉頭去看邢炎, 邢炎穿了件薄薄的運動外套, 風從身後吹過來, 衣服就貼在邢炎後背上,他真的瘦了不少。
邢炎兩手拄在腿邊,一隻手上虛虛地握著口琴。他看著前方, 袖子被風吹得朝前鼓了起來。
典禮過後他倆見過兩次,第一次沒能好好說話,秦放動手打了邢炎, 之後轉身走了。第二次倆人一個在車里一個在車外, 看了彼此幾分鐘,互相給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又各自走了。
這回終於安安生生都坐在這,隔著很近的距離, 能夠安靜平和地聊聊天。
秦放問:「你一直說要和我聊,你想聊什麼?」
邢炎聲音低低的, 還是秦放很喜歡的聲音。他說:「對,想和你說說話。但你現在這麼問我,我又有點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秦放笑了下, 說:「那我問吧, 我問你答。」
邢炎點了頭,說好。
秦放想問的應該是張口就來,可到了現在竟然也覺得不知道從哪句開始問。氣氛實在是有點僵,感覺他們中間有了層透明的膜,之前的親近隔了一層, 竟然誰都起不了這個聊天的頭。
這樣有點尷尬,倆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過會兒卻又同時笑了下。秦放笑著搖頭,嘆了口氣說:「哎搞得我真不自在。」
邢炎也在笑,淡淡的笑意掛在他嘴邊,卻沒進眼裡。
都笑了這一下之後感覺鬆弛了不少,秦放向後拄著胳膊,仰了點身子,問:「你從最初就沒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對吧?」
秦放開口就衝著重點來了,一點緩衝都沒有,這很符合他的風格。
邢炎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動,沒有否認。
秦放笑了下:「所以分手是你最初就定好的結果?認認真真談一場,然後分開?」
他問得是很平靜的,不激動,也不是質問的口吻,就是平平常常的問句。秦放這個角度看不到邢炎的臉,只能看到他的後背。
「所以我最初的猜想都是對的,」秦放繼續說,「我遇到一個玩家。」
意外的是邢炎竟然搖了頭。他側頭看向秦放,沈聲道:「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
秦放挑起眉,邢炎說:「我從來沒說過我是玩家。」
邢炎抿了抿唇,道:「我確實最開始沒有想到長久,但我不是在玩。」
秦放不太明白,一直看著他。邢炎就看向他的眼睛,邢炎的眸色很深,能把人吸進去。秦放問他:「什麼意思?」
邢炎跟人聊感情這是頭一回,他確實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他轉了回去,低頭想了想,過會兒問秦放:「你從談戀愛的最開始,就想著很遠以後嗎?」
秦放在想他的這個問題,邢炎又問:「你從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在考慮跟我的未來嗎?」
刑炎問的是兩個秦放沒想過的問題,現在被這麼問出來秦放一時還有些捋不清。他當然想過以後和未來,但從什麼時候開始考慮這些的,的確有點模糊。
「你說我玩你,我沒有。」刑炎轉回頭去,依然看著前方,「我想追你,我喜歡你,這都是真的。」
突如其來的一句喜歡,現在聽起來讓人心口發疼發空。結果就擺在這,再反著去看過去的喜歡,怎麼看怎麼傷感。
秦放坐直了,肩膀跟刑炎平齊,他看著刑炎的側臉,刑炎瘦了之後下巴的線條就更清晰了。
「我現在說這些你不信吧,」刑炎低聲道,「你太生氣了。」
秦放卻說:「我信啊。」
刑炎朝他看過來,秦放說:「我的確生氣。但你想說什麼你就說,你說了我就信。我今天來這兒就是聽你說話的,要是不信我就不來了。」
刑炎點了點頭,秦放對他笑了下。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刑炎看著秦放又重復了一次,語速慢慢的,「我不是玩家,我跟你的這一段也不是玩。有的事情我做錯了,這沒什麼說的,我也不否認。我想跟你說這句不是想憑它讓你消氣或者怎麼,你會做出什麼決定我能猜到差不多,我說這個改不了結果,但我得說。」
秦放問他:「為什麼?」
刑炎道:「為了讓你知道這是一段平等的關係,你和我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誰掌控了誰。‘玩’這個說法本身就顯得不那麼尊重,我沒有,我尊重你,也尊重感情。我做錯了,但你別傷心。」
從最初到最後,只要刑炎認真說什麼話就沒有秦放能扛住的。刑炎寧可挨秦放頓拳頭就為了說一句,我沒玩你,你別傷心。他幾句話就讓秦放眼底紅了,心軟了。刑炎平時說得太少,不聊自己,他不知道怎麼聊感情,所以像這樣說起來的時候都是直來直去,不繞圈子。
這句話讓秦放差點聊不下去,鼻子發酸。刑炎每句話都說得真誠,真誠就動人。
秦放挺久都沒開口,直到那股情緒緩過去了才接著跟刑炎說話。
「我真是看不透你,有時候我覺得很瞭解你,但其實沒有。就像現在,你坐在這兒跟我說這些,我覺得你真誠,我甚至都想去他媽的什麼出不出國什麼亂七八糟的矛盾都算了吧,就當沒有過,咱倆現在就下去以後接著處。包括我們在一起的這半年,我從來也沒覺得你不真誠過,我甚至覺得你的喜歡比我要多。但最後事實偏偏跟我以為的不一樣,你給我的感情半遮半掩,我覺得你就在我眼前,但你就像一團霧,我根本摸不著。」
刑炎沒搭聲,秦放說:「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出國我是最後一個,這實在跟真誠搭不上邊,可是你說的話我還是都信,這多神奇。」
秦放自己都說笑了,失笑著搖頭:「你的話我就沒懷疑過。」
他們就這樣坐在樓頂聊著天,風再次把衣服吹得鼓起來,衣服底下是空的,心也有點發空。他們說了很多,氣氛也不是一直壓抑的,有時候把彼此都逗笑了,互相看對方一眼,然後很有默契地笑笑。
秦放問刑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有意思的。
刑炎說從最開始就有。
秦放挑眉:「最開始?打架的時候?難不成是撞上肩膀那次?」
刑炎搖頭:「那倒沒有,那時候你除了挺帥和能裝,什麼也沒給我留下。」
秦放笑了半天,之後說:「論裝的話誰也裝不過你啊,你竟然還能覺得別人裝。」
「我裝就夠煩人了,所以看別人裝就更煩。」刑炎說。
那時候他倆都挺能裝逼的,誰也沒比誰強哪去,互相看著對方估計都煩。
秦放問那是什麼時候,刑炎說真喜歡上秦放是圖書館那回。
「你坐我對面,我以為你還會像之前那樣接著裝,但你突然衝我笑,你笑得我都不會了,我當時心裡特別蒙,仇敵相見你笑什麼。」刑炎搖了搖頭說,「你把我情緒都打散了,我表情都差點崩了。」
他倆從來沒聊過這些,現在說起來簡直太逗了。那時候刑炎範兒端得還是挺足的,每次都繃著臉,酷哥人設沒掉過。現在聽他親自講述一下酷哥內心,實在很有意思。
刑炎說的是實話,秦放當時那一笑力量太強了,刑炎當時自己很清楚地體會到心動了,可能一見鍾情就是這種感覺,他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那一瞬間刑炎的的確確是很強烈地動心了。
「然後你就想追我?」秦放問。
「沒有,」刑炎搖頭,「我都沒想理你。」
這答案太驚訝了,秦放於是又笑,問他:「你都讓我笑心動了你還不想理我?為什麼?」
刑炎淡淡地回答:「因為我酷啊,我高冷。」
秦放又是一陣哈哈哈哈。
刑炎當時已經明顯動心了,秦放還跟個二傻子一樣湊上去貼,微信是他加的,讓人幫佔座,一起吃飯一起打球都是他張羅的,他跟個肥兔子一樣自己掙著往人嘴裡送。
秦放是個很容易會讓人心動的人,並且越跟他接觸就越喜歡,他這個人太陽光了,這樣的人都讓人嚮往。
「其實我是第一次喜歡人,我那麼能裝我能看上誰啊,我以前誰都看不上。別人估計也看不上我,裝成這樣也就只有在電視劇里才讓人喜歡,現實里別人背後都得罵句傻逼。」
秦放還是笑,刑炎說得太逗了。
「那時候畢業還是挺遠的事,還有一年多,學校申請還沒回我,那在當時都是太遠的事了。我第一次心動,喜歡上一個帥哥,你又總是找我,心動的感覺太好了。」
刑炎現在說起當時來十分自然,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後來已經那麼好過了,那麼多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那些朦朧的喜歡還有什麼不能說。
「喜歡個人,想談戀愛,當時就是這麼想的。那時候確實沒想到很遠以後,因為未來還遠,很模糊,追成了在一起了才有資格談以後,當時那個階段哪有心思去想那些,沒到時候。」
談戀愛的初期只看當下不想以後,年輕人搞朋友戀愛腦上頭了都這樣。心動,追求,戀愛,然後才考慮到未來。沒哪個是在心動的時候就考慮到天長地久了,追不追成都還兩說,想太多了。
秦放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笑了下問:「那我說你是玩家你怎麼不否認?」
「我不習慣聊這些,而且不太重要。當時我確實不想讓你繼續糾結了。」刑炎說到這的時候看了秦放一眼,低聲道:「剛開始想跟你談戀愛,到那時候又有點不想談了,我生日那天你說的那些話,讓我不太捨得,你就那麼糊塗著挺好的,我這性格也不適合跟人談戀愛。談了就是毀,不如就那樣兄弟不兄弟的,你太好了。」
秦放揚了揚眉,說:「晚了。」
「嗯,晚了。」刑炎點頭說,「放哥太強勢了,我退不回來了。」
「廢話,」秦放笑了聲,「我都動心了你往哪退,你退了就是我回頭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