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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波》第4章
第4章 長生樹下

  三江那邊,一直沒有趙子真的消息傳回,陳景盛已經派出兩撥人前去,起先他還著急,後來再不急了。

  陳郁想叫趙子真來,因為他是趙由晟的族親,且是個可靠的人,陳郁本要托付他趙由晟的屍身。

  而今,趙由晟復活了。

  偏偏陳郁尋找復活的機緣而不得,偏偏他等了一輩子,在快死的時候趙由晟才醒來。一死一生,一生一死,大抵是他們的命運吧。

  自打知道趙由晟的事後,陳景盛便讓僕人留意訪客,甚至還組織數位看院的健僕,執著兵器蹲守在門口,嚴陣以待。他會如此提防,實在不是多心,他們陳家對趙由晟及其族人的悲慘遭遇,負有責任。

  再說,也許趙由晟也不想被人保存屍體,六十年後再復活來面對這親友殞沒,物是人非的世間。是個人,有此遭遇,心裡難免怨恨。

  何況,死而復生後的他,大概也不是人不是鬼了,那樣說不定性情更是古怪,行事更為偏激。

  陳景盛到院門口巡視,問健僕有沒有見到什麼怪異的人?健僕說沒有。慕遠夷跟在身後,淡語:「他是位翩翩郎君,絕非醜怪之人。」

  「比我如何?」陳景盛問得還挺認真。

  慕遠夷搖頭:「你差遠了。」

  陳景盛的小小在意隨即拂去,他也不差啊。

  他在叔祖的關照下長大,成長得很快,叔祖而今還有一艘海船在進行貿易,由他負責,雖然他派出家僕代他出海,沒有親自跟船。他年僅弱冠,往港口一站,論誰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

  很快,距離慕遠夷所說的三日後大限,只剩一天。

  清早,陳郁回光返照,人精神許多,竟能下床。他望向窗外的秋色,喃喃自語:「已是深秋,白果樹的葉子也都黃了吧。」他嘴角微微揚起,眼神溫柔,眼中難得有光澤。

  突然像似整個人都康復了,而這卻是因為他即將死去。

  陳景盛攙扶陳郁,慕遠夷陪伴,三人前往陳家書屋賞秋,一眾僕人抱席提盒,跟隨在後。

  三人在銀杏樹下席坐,落葉繽紛,寂靜而安寧。陳郁手扶憑幾,彷彿不知疲倦般地和慕遠夷閒談,談自己年少時的事,談他和遠夷的初識,及後來的一再重逢——陳郁經常去鮫邑看趙由晟的屍身。

  直到陳郁逐漸衰老,不便於航海,難以抵達險惡、偏遠的鮫邑。

  陳景盛在旁沏茶,安靜相伴,他始終是一位很好的傾聽者。叔祖始終沒提及趙由晟,哪怕只言片語。陳景盛想,年輕時的叔祖為救回趙由晟,顯然已竭盡全力。

  多少帝王渴望長生,是海外求仙丹也好,燒金得紫煙也罷,他們不都無濟於事,化作了塵埃嗎?

  而今趙由晟得復活,叔祖心中該是喜悅還是悵然呢。

  陳郁的言語,偶爾會停頓,像似陷入了追憶,他眼角的皺紋和稀疏眉尾在微笑時聚攏,舒展時便有些哀思流露出來。

  人們難免執念太深,愛而不得,由此瘋狂,只有到最終,才意識到無法彌補過錯。

  如果當年任由趙由晟在自己懷中嚥氣,沒有將海玉魄度與他,讓他自然死去,掩埋在家族墓地裡,最終化作一捧塵土,那會否是他的心願?

  大風陣陣,銀杏的葉子鋪滿一地,一院,金色璀璨。

  陳景盛揚開長長的月白色風袍,將它披在陳郁瘦削的肩上,衰老和疾病使得他如此瘦小,身子沒進風袍中。風袍素雅,與四周的金色相互映襯,有一種靜謐卻也熱烈的美。

  「遠夷,天真藍,像在海上……」

  陳郁的聲音逐漸虛弱,聽起來不那麼清晰了,慕遠夷在他身邊,仰頭看天,應道:「還真是一片雲也沒有。」

  在海上常有這樣湛藍的天,不同的是天是藍的,海也是藍的,而這裡天是藍的,地則金黃。如此的鮮明而耀眼,像曾經有過的濃烈青春,像青春時的熾烈愛情。

  「叔茂,當年你我登上瀛南島,你說要是能把島買下來,就在此居住,還記得嗎?」慕遠夷的聲音帶著笑意,在分享兩人往昔的歡樂時光。

  「記得有這事,後來島竟被海寇朱六兒佔去,可惜了那麼好的地。」瀛南島是陳郁喜歡去的一個海島,以他能力,他想住自是能住上,不過後來遭遇變故,也沒了那份閒情雅致。

  風起,樹葉隨風飛舞,也吹動陳郁的風袍,一片銀杏葉落在他衣襟,他費力抬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它,一陣風過,又將它輕飄飄挾走。

  慕遠夷收攏被風吹亂的發,笑道:「朱六兒早被趕跑,我近來打算去那裡住。」

  「挺好,島上的桃花還在嗎?」陳郁的聲音就像那片枯葉般輕飄飄。

  慕遠夷和陳景盛扶住陳郁,想讓他躺靠在席上,他卻不肯,示意靠後,於是讓他輕輕挨靠在樹幹上。陳郁眯起了眼睛,望著空中舞動的落葉,他聽到慕遠夷在說:在呢,到處都是桃花樹,明年初春可就開了。

  陳郁疲倦地想,明年初春啊,若能魂歸,倒是想去繞一繞,人死後,魂會像風那般輕盈吧。

  他的眼睛幾乎快闔上了,風吹得人很舒服,但他還不想睡去,他想等那個人,他會來嗎?

  他應該是會來的,陳郁在一些方面很瞭解趙由晟,雖然更多時候,他根本不知道他心裡如何想。他們的心沒貼在一起,很可惜。但是他還是知道他會來找自己,哪怕他怨恨自己,他還是會來。

  陳郁的意識空白了片刻,像斷了線的風箏,但又再續上,他聽到陳景盛跳起大叫的聲音,他看見守在院門口的僕人,揮動兵器,卻被股力量掀倒在地,而一位陰鬱頎長的男子大步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暗紫長袍,烏冠玉魚袋,這一身裝束,還是當年陳郁親自為他更換上。當年,陳郁擦拭他身上的血跡,一寸寸的擦拭,為他梳理長髮,結成髻,為他穿上一層層的衣物,系綁衣帶,纏繞絲縧水晶璧,懸掛金絲沈香囊。

  他仰起頭,眉似劍,眼若辰星,他讓人移不開眼睛,卻又冰冷似霜,使人不敢挨近。當年,那個昂藏七尺的男兒,雙眼灼灼,而今他的眸子蒙上陰鬱與灰暗。

  由晟……

  陳郁虛弱地喚不出他的名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已感應不到悲喜之情。

  哪怕有這些改變,趙由晟依舊是當年的模樣,竹節勁拔的身姿,黑亮的發絲,他的年齡被定格在二十歲,那個他們生死離別的年紀。

  陳景盛上前,他橫擋在陳郁身前,雖然他汗毛倒竪,渾身戰慄。他已從慕遠夷的反映中,知曉來人是誰,還有什麼,比一個六十年前死掉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更驚駭的事嗎?

  對方那陰冷的氣息,令人恐懼,冰寒的眼神,冷得透骨,陳景盛擔心他會傷害叔祖,他正透過自己的肩,直勾勾看向後頭,眼神如把利劍。

  他應該明白已經過去六十年,他又是如何找來南溪的呢?他又是如何辨認經歷過數十載風雨的陳宅呢?他怎會知道那個瘦弱的老人,就是他當年的友人和現成的仇人?

  趙由晟逐步逼近,陳景盛感到一種難以言語的壓迫感,就像墜至深海,呼吸困難,而風中攜帶著海潮的氣息,拂面的冷冽。

  你無需復仇,他快死了,別傷害他。

  陳景盛抬起手,手掌向外,張嘴剛要說話,挨得趙由晟一記凌厲眼神,旋即他整個人動彈不得,只能驚恐地瞪大眼睛,心中大駭。

  沒人知道,死而復生的人該是怎樣的,然而卻真得不再是人了。

  趙由晟沒有遇到任何攔阻,從陳景盛身邊走過,他逐漸挨近銀杏樹,這時,慕遠夷喊道:「趙由晟,他就要死了!」

  趙由晟的肩膀明顯抖了一下,彷彿大夢初醒那般,他轉過頭,神情令人難忘,陳景盛從沒見過這樣的表情,如此的痛苦,如此的隱忍,飽受折磨。

  雖然深淵般的眸子里,什麼也沒能折射出來,沒有一絲情感逃脫。

  他還是在向前走,並且最終屈膝在席上,他大力抓住陳郁的雙臂,他使上力道,手臂繃直,如此暴戾,卻在看清陳郁的模樣,緩緩松開了,彷彿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已消散。

  「阿剩。」陳郁的雙唇囁動,聲音細弱如蚊,他用最後一絲神志去看他。

  趙由晟的喉頭滑動,他啞音叫道:「不許死!」

  這一聲,包含著諸多情感,是恨是怨是愛是戀,交織在一起,難以去分辨。

  「陳郁,你不許死。」再一聲,咬牙切齒般。

  趙由晟扣住陳郁的一隻手,一團淡淡的光從他手上浮起,陳郁蒼老乾瘦的手指,在漸漸起變化。此時,陳景盛已經能動彈身子,可卻是看得目瞪口呆。

  「讓他走吧。」慕遠夷上前想制止,他突然怔住了。

  趙由晟的臉上有道淚,神情悲慟至極,更因為陳郁正像少年般躺在趙由晟的臂彎里。

  一頭黑色的長髮,姣好的容顏,回到了他十八歲的年景,那是趙由晟記憶里的陳郁。

  陳郁雙眼緊閉,他的生命已逝去,這瞬間的青春年少,如曇花一現。

  銀杏葉片片如蝶飛落,枝頭空蕩,秋風回鳴,淒怨哀絕。

  趙由晟抱起陳郁的身體,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動作竟是異乎尋常的溫柔,他緩緩仰頭,望向那棵熟悉的銀杏樹,耳邊彷彿聽到了孩童們郎朗的讀書聲。

  陳郁披落在趙由晟手臂的長髮絲,以很快的速度變得雪白,同時,青春豐貌的臉頰瞬間凹陷,頹敗,這是歲月的痕跡,也是死亡的不可抗拒。

  趙由晟摟緊陳郁的身體,在秋風中跪了許久,直到最後一片銀杏葉落盡,他如尊石像,披著一身葉子。

  金耀璀璨,葉葉長生葉,月白色的風袍與紫色的衣袍交錯在一起,他們的身影漸漸為秋色掩沒。

  作者有話要說:趙由晟:快把重生的戲拍了。

  導演:其實在這裡結束也挺好,就當個短篇吧,全劇終。

  趙由晟(陰鬱似鬼):你試試。

  ——————

  導演(數了數錢):趙老闆大手筆啊,資金到位,下一章就是開始重生!拿人手軟,重生戲是甜味的,上一世有多虐重生後就多甜。

  姪孫和遠魚他們再次一起出現,得是很久以後了,有戲份,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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