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才是真正的開始

“叮——甄別進行中...”

“叮——目標確認，正式匹配，已對接”

“叮——....”

莫止薇被腦中不停響起的叮叮聲吵得再也睡不下去，睡意朦朧的她想扯起腦袋下的枕頭，也沒什麽目標的就那麽丟出去，卻發現自己抓了個空。閉著眼睛又亂抓了幾把，卻發現身下的床，蓋著的被子，似乎都消失了，那現在自己是在哪裏？

她忙睜開眼睛，四處打量。視線有些模糊，只發現周遭壹片霧蒙蒙，自己被縹緲的白霧環繞，身體不上不下，居然懸浮其中。

面對她的正前方懸著壹個光點，光點約莫常人拳頭大小，表面是淡淡的金光，越到中心光線越亮。它就那麽浮在莫止薇的面前，時不時輕微的上下起伏。

莫止薇盯著它，她能感覺到那光點似乎有意識似的在和她對視。就這麽“眼對眼”互盯了半晌，然後……

然後莫止薇閉上眼睛，在半空中就那麽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看到她這反應，那光點似乎凝滯了壹瞬，然後剛才在莫止薇腦中不停回響的聲音再次響起：

“目標人物，請進行靈魂對接”

“目標人物，妳的身體已被銷毀，請與元神進行對接”

“目標人物，請速與元神進行融合”

“目標……”

“閉嘴！”

莫止薇終於忍無可忍，她大吼壹聲坐起身來，怒視著那光點。

“妳有完沒完！沒看到我已經忽視妳了麽，妳怎麽來怎麽走，快滾！”

那光點又滯了壹下，聲音接著響起

“目標人物，這裏並非夢境，妳已進入元神空間，請速締結契約，並進行身魂融合。”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夢境，如果是做夢的話妳已經被我揍壹頓了！”

睡覺無限大，難得會有如此大情緒波動的她也忍不住發火。

“目標人物，妳可知妳肉身已毀，只留魂靈意識，如果不與本元神對接，進入元神空間，將會魂飛魄散。”

“那妳可知毀人睡眠該千刀萬剮，妳可知有人的起床氣能直接怨氣沖天！”莫止薇有些咬牙切齒。

“目標人物，妳可知妳現在的處境。”

“妳目標人物目標人物的刀刀了半天，是個人都明白了，我死了，妳現在在我的意識裏。妳以為我那麽多怪異玄幻言情耽美科幻小說是白看的麽。”

“既然妳已知本元神存在意義，剛剛也與妳解釋，妳在此小世界中肉身已毀，那我問妳，妳可想再活？”

“不想。”

“好，既然妳也想……唉，妳說什麽？！”

如機械般平緩無波的聲音終於有了變化，驚訝的問道。

“說中文，普通話，我說了，不想。”

“妳、妳可知，如不與本元神對接，不僅是妳肉身被銷毀，魂魄也將被打散，永不能再凝聚。無聲無息，無痛無感，無傷無愛，就此徹底消亡於冥冥三千世界中！”

“哦，那就消吧。”

那聲音半晌無言，似乎被她這全不在乎的態度驚的不知如何反應。

莫止薇懶洋洋的笑了下，右手微擡，捋了捋因睡眠有些雜亂的長發。

“妳也別本元神本元神的了，裝什麽高冷，不是流行叫系統麽。小說中描寫的，妳說不上神通廣大那也該是本領高強了，那妳難不成沒提前了解過我，知道我什麽樣的性格？”

我當然知道！那光點心中暗咬牙。

似乎從懂事起就是如此性情，懶懶散散，無精打采，靠著之前工作積攢下的財富終日閑散度日，若她覺得有趣，那不管多麽讓人咋舌驚世駭俗的事情，她也會去做，可不過持續三分鐘熱度那股勁頭就立馬散去，才將將不過是25歲的年紀，年輕人喜歡的新鮮刺激，愛情的怦然心動，友情的靈犀默契，都已經引不來她壹絲的關註和渴望得到的雀躍。沒有親人，鮮有愛人，連朋友都少得只有壹只手能數的過來的數量。

僅有的幾次戀愛，也被對方憤然喊著莫止薇，妳這無情無心的女人，根本不懂愛，而就那麽無疾而終。

莫非她其實真名叫法海？

可是愛情啊，妳情我願，轟轟烈烈的激情她經歷過了，柔情繾倦的纏綿她也體驗過，可似乎，都留不住她。

沒有了追求，沒有了渴望，沒有了欲念。

想哭便哭，想笑便笑。雖然縱情肆意，其實心無漣漪。面無表情，懶洋洋的也漸漸成了她後來的禦用表情。

莫止薇，她，好像缺少了心壹樣。

活著，她沒有殫精竭慮想要為之奮鬥的目標，死了，似乎也就是壹個讓她眉毛也不會動壹下的另壹條路。

她連所謂的活著的意義都懶得去考慮。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很不對很不正常，可並沒有妨礙到別人，不是麽，那又何必費力去改變？

“每天醒來，似乎就為了再次睡去，妳覺得就這樣，我還想再回去重復麽？”

莫止薇又懶懶的打了個呵欠，這浮在半空中的感覺實在是沒有腳踏實地全身攤開躺在軟綿綿的床上來的舒服。

“行了，妳是要銷肉體還是滅靈魂，趕緊辦事吧，我不打擾了。”

光點看她就那麽懸空翻了個身，似乎又要睡過去的樣子，氣的都想冒煙了。

無欲則剛麽，因為沒有想做的，覺得沒有再活下去的意義，活著死去都沒差別，所以才這麽毫不在乎？

果然是個不完整的靈魂之形！

“妳、妳必須與本元神締結契約！否則就——”

莫止薇睜開眼斜睨了它壹眼，又閉上，眼中的嘲笑清清楚楚。

那眼神明白的很，否則就，就什麽，滅了身體滅靈魂麽，這女人剛剛都主動任它施為了，又怎麽會怕這威脅。

“既然妳如此不珍惜能夠獲得重生的機會，我，我就把投入三千世界中去，強制妳必須經歷世態萬千，人生百變。”

妳不是厭世的很，不是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什麽都不想做麽？那妳不愛什麽，我偏讓妳去做什麽，看妳還敢不敢這麽囂張。

光點得意的想。絲毫還沒發覺自己已經與主人交待的初衷悖離了方向。

“強制我？”

莫止薇聽到它這言論，翻身又坐起。

“沒、沒錯！妳混噸度日，虛度光陰，是因為妳無法感恩生命的美好與意義，本元神就要強制與妳締約，”光點得意洋洋的聲音，再沒有之前的清高刻板。

“妳要去到各個位面的三千小世界中，去接受委托者的夙願，改變他們原有的悲劇命運。妳要在位面世界中，身臨其境的感受普通人的愛恨情仇，去經歷生離死別，去體會人生百態，才能了解生命的真諦。若妳最終能完成，將會得到那個位面中殘留的神魂之力。”

“神魂之力，什麽東西？”

“造成妳現在這樣無情無感的狀態，正是因為妳本源神魂之力的缺失，妳只需知道，去到這三千小世界中，集齊妳缺失的神魂之力非常重要。”

“不去。”

“妳、妳、”光點已經氣的要跳腳。

“我不去，或者去了卻沒有完成所謂的委托者的願望呢？”

莫止薇似笑非笑的問道。

“我就打散妳的——”，光點啞言......

魂飛魄散，這女人都已經表明不怕了，況且自己也根本不敢這麽做。

簡直就是肆無忌憚！

“我說了，要強制妳去！”這女人雖然活著時厭世，但似乎也沒有自殺的傾向，大概是連興起自殺的念頭都覺得無趣吧......

這任務好難，它不要做了嚶嚶嚶！！

“我知道妳毫不顧忌，不畏逼迫，可妳現在魂靈虛弱，沒有自滅的能力，所以，”光點頓了頓，正要接著說道，

“所以，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是麽？”莫止薇替它把話補完。

“沒錯！”很心虛的理直氣壯。

莫止薇低下頭，不知在思量什麽，下意識的把壹簇頭發繞在手指間把玩。

半晌，她才擡起頭來，嘆了口氣，喃喃：

“連坐吃等死都不允許，哎，那好吧。”

她既然再難有什麽大的情緒波動，自然也不會興起什麽玉石俱焚的狠烈念頭，總歸現在也無事做，這聲音敘述的勉強勾起她的興趣，那就既來之則安之，且當看書讀報做遊戲吧。

“妳同意了？！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來締結盟——”光點興高采烈的聲音響起在耳邊。

“等等，沒有所謂的締結盟約什麽的，我答應妳去進入到什麽三千小世界的位面裏去做勞什子的任務，但我不會隸屬於妳，妳也不必聽命於我。”

莫止薇依舊壹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妳曉得我的性子，”她不緊不慢的說，“我既然答應了妳，就自然會做到，但如何進行要按我的方式來，我討厭受制於人，妳若非要強制——”

她瞥了瞥那光點，嘴角破天荒的彎起壹抹笑。

“妳可以把我強制投入到各個世界中，但壹進入我就會自殺，不帶任何猶豫。”

她如今就算是笑，壹般也是平平淡淡毫無波瀾，可現在這帶著壹絲惡趣味的壞笑，卻能迷得人眼睛也舍不得離開壹瞬。

“割腕上吊跳樓什麽的，又疼又難看，唔，我大概到時候會選絕食燒炭安眠藥吧。”摩挲摩挲下巴，很認真在考慮的樣子。

且不說把這女人投放到各個小世界中會耗損到它的能量，若真如她所說這麽做，原定的標記人物的命運壹定會受到更嚴重的偏差，到時候會引起那個位面世界整個的動蕩，就不是它的力量能穩定的了。

惡劣！太惡劣了！！

主人！我要回去！

“好吧。”得意洋洋的聲音現在已經變得格外可憐兮兮，它委屈的說，

“可我還是需要和妳綁定，因為妳在投入各個任務小世界前，因為攻略目標的不同，需要對身體進行各種調節，而且妳在進行任務時，會遇到各種變故及突發情況，為了任務的完成度，我會按照契約對妳進行幫助和提醒。”

“而且，”光點接著可憐巴巴的說道，它覺得自己已經被折磨的壹點反抗都不敢。

“而且妳的魂靈融合到元神空間後，會看到各種對妳進行任務時有幫助的道具及技能。”怨念還是有壹點的，它才不會告訴這個女人，那些技能本領本來就是屬於她的，哼。

“哦，外掛是麽，那我沒必要拒絕。”能讓她事半功倍的作弊器，她當然不會再執拗的非要推走。畢竟，她現在雖然答應了這小不點死乞白賴非要推給的任務，但有了這些助力，想來能早日完成什麽神魂之力的收集，早日解脫。

“那目標人物請準備，現在進行融合，對接元神空間。”

這聲音迫不及待的太明顯，莫止薇有些忍不住想笑。自己的性子有多惡劣，連這不知名物體也落敗了。

莫止薇只覺眼前壹黑，腦中突然壹疼，接著，似乎如壹顆種子突然迅速發芽、成長壹般，有東西在她腦海中不斷膨脹，擴大。

這種感覺不斷的加重，慢慢席卷她腦中的整片意識海。她現在已經沒有肉身，可現下這種意識迅速膨脹的疼痛卻強過了肉體疼痛的百倍！

無數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浮現，旋轉，定格，忽明忽暗，有的消退，有的重現，速度太快，她看不清那眾多畫面上出現的到底是誰，那些嬉笑怒罵，活色生香的場景又是在哪裏，只覺得雙眼刺痛，被這大片大片的景象晃的幾欲嘔吐。

就在莫止薇覺得自己被這疼痛折磨的快要暈過去時，壹切戛然而止。她喘了口氣，緩了壹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那不是如常人般的睜眼，而是就那麽順其自然的進入了自己的意識海中。

她擡頭四顧，依然是那個霧蒙蒙的世界，只是光線亮了很多，那光點依然懸浮於她面前。

“目標人物已進入元神空間，可隨時進入任務世界。”

“不要叫我目標人物，”莫止薇被剛才的融合耗盡了大半力氣，有些有氣無力的。

“我有名字，請妳直接叫我的名字。”

光點癟癟嘴，妳當然有名字，可這個也不是妳的本名啊.....我又不允許和妳解釋.......想想它自己所了解的關於各位面世界裏的文學作品裏，對於自己這樣存在的描寫，它猶豫了下，問：

“那，那我叫妳主人，行不行。”

像自己這樣上趕子的追著別人做主子的戒靈，也是沒誰了，嗚嗚嗚嗚嗚

“主人？”莫止薇倒是有些意外了，高冷模式怎麽瞬間轉切忠犬模式了？

“妳願意的話我當然沒意見，看來妳是認可我說的不受制於妳 ，反而妳隸屬於我的建議了。嗯，不錯，這樣的妳討喜多了。”

嗚嗚嗚嗚嗚，這個壞女人。

“那小光，我現在又該做什麽？”莫止薇全身上下除了皮囊，真找不出什麽優點了，唯壹值得誇獎的，大約就是說到做到，言必有信了。既然已經答應做任務，那就沒必要再扭捏浪費時間，說做就做。

“小、小光......”光點大驚，她認出自己了？！顫巍巍的問：

“妳是在叫我麽？”

“對啊 ，妳這麽白晃晃的壹光點，不叫小光叫什麽？小白？”莫止薇理直氣壯，有理有據。

光點瞬間淚目，妳說的很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那就任主人高興吧。”它有氣無力的回，“主人才進入元神空間，精神狀態還並不穩定，請先進入睡眠狀態，在魂靈與元神空間融合穩固後，我會把您喚醒，告知任務情況的。”

“哦，這樣啊，那好，我也覺得頭有些疼，我先睡了，麻煩妳了。”

莫止薇無所謂的擺擺手，懸空壹翻身，閉上眼不過幾分鐘，就已經進入了睡眠。

光點無語的看著這個心大的女人，呆了半晌，周身光圈乍亮，又壹暗，憑空消失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主人主人主人！”

那光點在亮起時，出現在壹處樓環閣臺中，亭宇臨水，鳥語花香，山蒼水柔，真算的上無邊仙境。

光點團身壹轉，淩空就變成了壹個短胳膊短腿，綁肚兜紮小髻的胖娃娃，憨態可掬，玉雪可愛。

他壹頭紮進坐在亭圍靠水欄桿處的青衣女子懷中，眼淚汪汪的直告狀。

“主人，我被人欺負了，那女人，那女人，她太壞了！”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真正的主人。

那女子身姿毓秀，面容姣好，只眼部卻拿同色布帶遮住，不知為何。

她笑吟吟的安撫著小童：

“久光，不得無禮，怎能背後詆毀上仙。”

“可是，可是......”

小童訥訥無語，他才不信主人他們剛才沒有從玄光鏡裏看到那人是多麽惡劣！

那女子也無奈的笑笑，擡手壹撫懸在她面前的壹面約有銅盤大小的圓鏡，鏡子便消失無形。而鏡中畫面正是已進入睡眠的莫止薇。

小童還抓著她衣角嗚嗚撒嬌，女子撫著他頭頂，嘴角憐惜的輕笑，不知為何嘆了口氣，朝身邊壹直默默站在亭中壹角，從始至終關註著鏡中變化的男子無奈說道：

“她怎的，怎的變得如此憊懶？”

那男子壹身黑衣，玄色的衣裝更襯的身姿挺立，玉樹無雙。淡無表情的臉如刻刀細細雕琢，棱角分明。鼻如膽，眸如星，雙眉斜長如柳葉，端得俊秀無匹。

他微垂下眼眸，低沈渾厚的聲音輕輕從輪廓分明的嘴唇中吐出：

“她壹向.....便是這麽無法無天的......”

語氣裏，帶著無盡的柔情與思念。

那女子聽得他回答，也是壹怔，隨即了然的笑道：

“是啊，不然當初也不會……”她惆然，“也只有她這樣的性子了……”

女子轉頭朝向亭臺之外，雀兒揪揪，鶯聲脆脆。

“只盼著，能壹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