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王爺，臣女要賣身葬父，您買麼 9

莫止薇的身體不允許她再去人多的地方擠熱鬧，只能耐著性子聽跟去膜拜大軍凱旋的小丫鬟嘰嘰喳喳興奮的為她講述日間的盛景。

一千震北軍親衛營將士隨將入城受賞。

震北大將軍身跨駿馬，威風凜凜行於隊首。他一身亮閃閃明光鎧，獅子吞肩鏗鏗作響，看著分外崖岸高峻，氣宇軒昂。

他身後旌旗獵獵，駿馬噦噦，身姿偉岸魁梧挺拔的羽林衛鬚眉兒郎們策馬列隊而行，肅殺冷冽傲睨萬物的無敵之姿看得京城眾百姓熱血澎湃，也讓一眾戴著帷帽覆著輕紗的俏女郎們看紅了臉。

啟平帝趙承元為維護皇帝尊嚴，雖心裡滿意的眉開眼笑，只面上仍要保持一份穩重，在前殿之上大賞三軍，封羌人首領為歸順候，是夜擺宴玉華殿，以肆慶祝。

當晚的玉華宮殿上，衣香鬢影，歌舞笙笙，群臣共賀，皇帝端坐正中，太后皇后坐於女眷主位。

觥籌交錯間，隨大軍一同進京的羌族首領之女，今日日間在殿上也被啟平帝封為雲霞郡主的源飛霞，忽然站起身來，聲音清脆郎朗的對座上皇帝行了個禮，說道。

“大燕陛下，今日我羌族歸附，合族同慶，我心中也歡喜的很，想要為大家一舞助興，還請陛下應允！”

啟平帝心下正悅，興致也高，與皇后對視一眼，微笑的準了她要求。

一身火紅民族裝扮的少女便行至殿中央，​​彎腰展臂行個起手姿，便隨著音樂歡快的舞將起來。

眾人看著這異常奔放熱烈的舞蹈也是新鮮，都興致勃勃的凝眸觀看，看著看著，看出幾分端倪來。

這少女旋轉騰挪間，漸漸移至坐在皇座下方最前列處的瀛川王爺，且眉含情意，深情款款的始終注視著他。而瀛川王端坐位上，面無異色的照常舉杯飲酒，似混沒有欣賞少女蹁躚的舞姿。

啟平帝封她為雲霞郡主，是因為她的名字，亦因為她容貌明艷瑰麗如草原上最燦爛的彩霞，而她的性格也如霞光般熱烈。

腳步靈動移挪，端起一邊案上的一盞酒，身姿旋轉間，下腰執手，將酒盞穩穩舉於瀛川王面前，半滴酒都未撒出，眼眸熱切的注視著他，動作何意一目了然。

趙承靖坐在這喧鬧大殿中面容一貫的正容亢色，心中其實早已不耐。他急急想結束這裡的應酬回到郊外那處莊園中。只是他也知陛下宴後必會留他問事，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

明艷如朝霞般的異族少女這般示好，他也沒半分所動，連眼眸都沒抬，反而拿起他桌上自己的酒盞讓身後侍女滿斟一盅，仰首飲下。

雲霞郡主見他如此冷淡，也不洩氣，徐徐站起，臉蛋紅撲撲的，雙手執著酒盅，脆聲對他說道。

“大將軍，多謝你帶兵鎮壓我族中賊人叛亂，助我阿爺平叛。我羌人崇尚勇武的英雄，你沙場無敵，雄姿颯爽，我心悅與你，願嫁你為妻！”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眾朝臣交頭接耳，早聽說胡族兒女皆奔放大膽，熱情不羈，今日一見，果不欺我等爾。

趙承靖放下手中酒杯，一本正經的先朝座上正一臉看好戲表情的啟平帝拱手行禮，方開口道。

“出兵助羌族平叛乃是陛下的旨意，本王皆是照陛下吩咐行事，當不得你謝，要謝，便謝我皇英明！”

他放下手來，神情半點也不解風情的接著說。

“再者，本王已有心儀之人，怕要辜負郡主美意了。”

聽得他回答的眾人繼續竊竊，啟平帝和太后也訝異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艷麗似火的少女咬咬唇，似不甘心。

“我明明聽說你並無娶妻！”她脫口而出，又覺魯莽，“她、她可有我貌美？”覺得這問話頗為幼稚膚淺，她紅了紅臉，仍不放棄的說。

“我不介意，我、我願如你們漢人般，二女共侍一夫....”

“郡主不介意，本王介意。”哪裡來的女人，就想和她相提並論？他的憐惜與愛意，只會給一人。

他早已打定主意，戰場上那般不顧的拼殺，就是為了此次凱旋，能夠懇請皇帝開恩，讓他娶一個無權無勢且還極有可能會成為罪臣之女的女人為王妃。

他能許她的，便是這一生的護佑。

趙承靖不耐再與她多言，舉起杯，示意送她迴座。

少女跺跺腳，也只能不情不願的隨侍女回到原位。

這一段插曲在坐間眾人的談笑間略過，端坐殿首的趙承元也揚了揚眉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朝太后眨眨眼。等到宴席結束，眾人回到太后寢宮，他笑瞇瞇的添柴加火。

“母后，您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堂兄動春心啦！快問問，是哪家的閨秀，就趁著如今他大勝歸來，勞煩您老人家賜婚，豈不是錦上添花。”

他根本不把方才羌族表露的聯姻示好放在心上，成王敗寇，一個歸附的胡族，還不值得犧牲宗室的王爺，他最器重的重臣。

太后也樂呵呵的問他。

“靖兒，是哪家的女兒，快說出來，看哀家可有印象？”

趙承靖心下思忖，將來齊正事發，抄家滅族，阿薇的事終要向皇上報備的，便組織言語，或刪或減的向他二人敘述一番。說完，頓了頓，緩聲但堅定的說，

“臣請聖恩，只願娶她為臣正妃。”

話音剛落，太后便出聲反對。

“不行！她一罪臣之女，哪裡配做你正妃，靖兒，你糊塗了不成？！”

瀛川王父親戰死沙場，母親隨之殉情，他從小在宮中長大，太后視如親子般，自然不願委屈他，再想到他這些年的犧牲，更不忍心。

啟平帝也略微意外，但也沒有多失色，方才聽完堂兄言語，他也是想著處理了那幫人，使些手段給這女子換個身份，讓他納為妾侍養在後院便是。沒想到堂兄會想直接娶她做正妃，思量間，也沒有開口，顯然是讚成太后的說法。

趙承靖見他二人態度，已然料到。若誰之前和他說，有一天他會為兒女情愛這等瑣事執著，放棄一貫行事謹慎的原則，他定會嗤之以鼻冷笑諷刺，可現在....

她前半生那般孤苦，自己能給的，只有護她一世。

他撩起衣擺，矮身下跪，卻表明了自己的堅持。

“懇請陛下和太后成全。”

趙承元有些犯難的和太后對視。他們都知趙承靖性子沉穩觀大局識大體，但也異常倔強，拿定主意千難萬險也要達成，死腦筋一個。

雖然很想見他娶妻成家，但是.....

“你若喜歡，收她做個侍妾養在府里便是，哀家為你選個通情達理的大家女兒娶做正妃，為你打理王府，至於你要怎麼寵那女子，她還能管著你不成。”

趙承靖不發一言，拱手垂頭。

一生一世一雙人，哪還有別人的位置。

太后臉色難看，可看他跪在那邊不急不怒卻一副若他們不同意便不起來的樣子又不忍心，半晌，方勉強開口，讓莫止薇進宮給她看看，若是個好姑娘權且再說，總之若不經她眼，她怎麼也不放心，卻沒有開口說同不同意。

趙承靖依然沉默的跪在原地，太后怒其不爭，又無處發洩，這孩子一向謹慎嚴正，性子端方，如今這般行事魯莽不顧影響，更覺他是被狐媚子迷惑了心智，受人慫恿。一時怒極，喝令趙承靖跪到院中去，又拍著扶手吩咐人將這女子帶來，她要好好看看是有何能耐。

莫止薇跟著人緩緩走進這古樸恢宏的宮殿時，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院子中間的瀛川王。

天還未亮，高大的身軀脊背依然挺得筆直，總是不苟言笑侃然正色的臉上平淡鎮靜，垂著眸子不知在思量什麼。夜沉露重，他身上也罩了一層濕意。

鐵漢柔情，英雄難過美人關的故事，為什麼歷久不衰，總是為人嚮往？是因為堅鋼化作繞指柔的那份一往無前的無所顧忌與情深，讓人不得不動容，願不顧一切的與之並翼追隨。

莫止薇沒有跟著那引路的侍女向殿內走去，而是繞過她，邊走邊解下自己身上厚重的披風，徐徐走到他身畔，將披風披在他肩上。

趙承靖被驚動，扭頭見是她，雲淡風輕的神色才露出幾許驚訝焦急。

“你怎會來此？”

莫止薇扶著肚子，眼含柔情，靠著他，微微半矮下身。

“聽說王爺惹得太后生氣，我來替王爺賠罪，說些好話，哄哄她老人家呀。”

她彷彿只要看到他就異常開心，也不關心自己處境，無憂無慮的笑瞇瞇的回他。

說完也不等他有所反應，又直起身來，衝那引路的侍女福了個禮，請她帶著自己進入殿去。

太后還沒發話，自己也不能冒然起身，趙承靖只能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內，雖然知道太后仁厚不會傷她性命，但心裡還是罕有的煩躁起來。

半晌，太后身邊掌宮女史從裡面走出喚他進去。趙承靖忙急急站起身來，要邁步時跪得發僵的身體卻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廊下侍立的僕從忙要過來相扶，被他揮臂拒絕，緩了一下後，大步邁入殿中。

進得殿內，見她安好坐在下首繡墩上，柔情笑意的看向他，上首坐著的太后臉上則是一副莫測的複雜表情。

趙承靖請了安，幾步走到她身邊，又把手中莫止薇剛才給他披上的披風重披回她身上，攏了攏，以眼相詢。

莫止薇笑看著他，搖搖頭，示意無事。太后見他這樣子，沒好氣的說。

“哀家沒欺負她，行了，你這麼大了，哀家的話你也聽不進去了。不管怎樣，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其餘的事，之後再說，”說話間，看向莫止薇時，神情突然帶上一絲憐憫，一閃而逝，“好生照顧著，你府裡僕從稀少，連個女侍都沒有，我從宮裡給你安排幾個嬤嬤過去，都是伺候過妃子們生養的。”

他二人忙跪下謝恩，太后有些疲累的揮揮手，讓他們出宮了。

趙承靖扶著她腰，輕聲關切她身體幾句，才詢問出口。

“你和太后說什麼了，怎得她老人家就.....”

莫止薇笑著仰頭看他，“沒什麼呀，太后仁慈，許是看到我這個大肚婆也不忍心責備了。”

趙承靖自然知道不會這麼簡單，雖有疑惑也嚥下肚去，還是別告訴她讓她思慮過甚的好，有什麼，他擋在前面便可。

莫止薇微笑的看著他體貼的扶著自己前行，心下微微一嘆。

自然不能跟你說，因為我告訴太后，請她不必為難啦，我清楚自己身份，只想陪在王爺身邊，並不會覬覦不該屬於自己的位份。更重要的是，自己沒多少時日好活了，左不過三兩年的光景。到時候自己去了，太后自能替王爺尋得合適的高門千金做正妃。

這樣應該能打消太后的顧慮了。若要讓他因為自己和皇家起了衝突，那就真是她的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