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王爺，臣女要賣身葬父，您買麼 5

莫止薇有些慶幸，迄今為止的兩個世界，她總能找到些能勾起自己興趣的東西。

那一世是琵琶，這一世是醫術。

原主的外祖是世人稱之為醫仙的安又興，一生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原主的娘親小時候跟在父親的身邊，受他的熏陶也對醫術興趣漸濃。到她父親去世，安氏孤身尋到京城齊府，隨身帶著的嫁妝就只有安又興留下的數本藥經和醫經。

原主從小就是聽著母親溫柔軟語念著藥經中各種藥草名稱與用途，聽她哼唱自己編的醫經童謠長大的，耳濡目染間對醫術也有了興趣，且天賦極高。母親過世後，這小院只剩她一人，無人問津的數年間，都是那一本本佶屈聱牙的醫學典籍陪伴她度過孤獨的少女生涯，而到她死，這家中都無一人知道她懂得醫術。想來原主最後會只因風寒感染就過世，更多的大概是哀莫大於心死的緣故。

莫止薇現在有著原主所有的記憶，那些外人看來枯燥的綱目用途在她看來卻有趣無比。不止如此，她還發現這雖然不是她本來的肉體，但在元神空間中修習的五相功在位面世界中同樣能修煉，而且上個碎片中汲取的神識與修為似乎也被帶入，只是效果大打折扣，不過是讓這身子能稍微輕盈，沒那麼孱弱些。

那天之後，齊正又來找過她兩次，旁敲側擊的想從她口中打聽出什麼，被她不冷不熱的打發掉後，大概見她並沒得了瀛川王青眼，漸漸又丟到一邊不再理睬。而原本​​要牽連到他的案子，進展也遲緩了下來，讓齊正暗鬆了一口氣。

這個偏僻的小院再度回歸沉靜。原主覺得孤獨寂寞，一個人窩起來自怨自艾，莫止薇卻很喜歡。古代的空氣那麼純淨，這小小的院落無人打擾那麼安靜，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她總是喜歡捧著幾本書，坐到屋頂上去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求知若渴的讀著晦澀的古文，樂在其中。這處院落本就建的低矮，以她現在羸弱的身軀，自那日休息幾天后，經過五相功的滋潤，也能勉強手腳並用的爬到屋頂上去。

這裡從此便成了她最愛待的地方，送膳食的小丫鬟只是把食盒放在門口便自顧去玩耍，也不過是些殘羹冷炙，不知是經多少人多少雙手剋扣下來。莫止薇來到這個世界後很少覺得餓或困，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五相功帶來的好處。偶爾覺得饞了，便偷偷溜到廚房去偷些新鮮的吃食點心來，一次兩次的還覺得頗刺激有趣。

大多數的夜晚，她也會爬到屋頂上去，看著偌大的齊府掩蓋在一片黑暗中，外面的街巷也只剩點點燈火。莫止薇就那麼坐在黑暗中，望著漫天的繁星，坐上許久。

她覺得自經歷過上次的世界後總有些不對勁，不，應該說是汲取了第一片神魂碎片後，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又覺得自己只是想起似乎丟失了什麼。很混亂，沒有任何記憶，可她心中卻總是隱隱的難過，又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莫名的悲傷。

這不是她，她莫止薇不會這麼矯情的悲春感秋。

這樣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莫止薇都快忘了，這家裡有一個人還是很惦記她的，起碼在心情煩悶暴躁時會藉著欺辱她來發洩。

齊止蘭帶著一群小丫鬟大搖大擺走進這破落的小院時，就看到她那討厭的姐姐居然坐在屋頂上發呆。

她也愣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指揮著身後的丫鬟七手八腳的上去把她拽下來。莫止薇也不掙扎，任她們拉扯，在沒人注意間，將指甲裡的粉末彈到幾人衣裙上。

被拽到齊止蘭跟前，她尖刻的聲音大聲指責著。

“你還有半點規矩沒有？真是沒娘教的孩子，粗俗不堪。”齊止蘭嫉恨的看著她如院中那株桃樹上，三月桃花般嬌豔無匹的面容，就有想劃爛的衝動。 “難怪祖母說，你也只配待在這院子裡，省得出去丟我們齊家的臉！”

拽著莫止薇的小丫鬟們也嘰嘰喳喳的附和著，指責著她。

莫止薇歪著頭，轉轉眼珠，突然展顏一笑，抬手轉身間掙脫束縛，站到那株安氏親手栽種的桃​​花樹下，柔聲對齊止蘭道。

“妹妹你別生氣啦，”她抬手摘下一枝桃花，折去多餘的枝杈，“來，長姐採花給你戴。”

不等她有所反應，便將花枝插在齊止蘭鬢邊，看著她驚訝間一時說不出話來，莫止薇還狀似體貼的伸手替她將散發捋到耳後，隨後俯身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她一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可真好看呢....我娘親也誇妹妹戴著真美，你看，她就站在你背後笑著看著你呢.....”

齊止蘭先是對她突然的舉動驚訝，隨後是她異常的親熱，現在聽到她用詭異飄忽的語調說出這話，不過15、6歲刁蠻任性的姑娘嚇得“啊！”的推開她，倒退幾步，似想到什麼，慘白著臉猛扭身向身後看去。

莫止薇看著她這樣子，樂的咯咯直笑。齊止蘭氣得發抖，只想拿出以往威風好好教訓她一頓，可心裡卻覺得今日這院子裡異常瘆得慌，這小賤人的舉動也異於往常，心下惴惴，只色厲內荏的顫抖著聲音撂下幾句狠話，就腳步懸浮的領著眾跟班匆匆走掉。

只剩莫止薇在身後還樂不可支，好妹妹，莫急，還有大禮等著你呢。

那晚的莫止薇依舊坐在屋頂，聽著遠處齊府某一處傳來的陣陣驚叫，笑的眉眼彎彎，如月華傾灑。

“啊！哪裡來的長蟲！好多！啊——”

“小姐！小姐！天哪，好多的蜜蜂！”

“救命！快把這蜘​​蛛從我身上拿下去！啊——”

陳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家王爺這幾天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主動向自己要每日各暗衛遞上來的密報，而且總會對著其中的某一張露出各種各樣平時根本不會有的表情。

皺眉，疑惑，微怒，搖頭輕笑......

陳懹撓臉，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趙承靖拿過手中一疊紙箋，快速瀏覽過重要的幾頁，目光落在了最底下那張，細細閱讀起來。

他這麼心思細膩慮事周詳之人，怎麼會沒察覺自己這段時間的異樣。那日收用了那女子後，他先是鬼使神差的安排暗衛到她身邊，後來又是莫名每日都會將寫有她一日作息的密報反复翻閱。彷彿從紙上簡略的字裡行間，能看到她活色生香的巧笑嫣然，就如那日春花綻放的驚艷。

趙承靖做事謹遵原則，向來嚴謹，刻板到有些無趣，若發現不同尋常不在自己掌控內的苗頭定會提前掐斷。如今這總會時不時冒出來亂他心緒的情愫，卻讓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這種情緒不由自己掌控的陌生感覺，讓他有些煩躁不安。

他自忖自己不是個重色之人，這些年間見過的美貌女子頗多，容貌不及她，但不相上下的也各有千秋。如果不是色令智昏，那為何自己會不由自主的想要關注她，知道她的一切。

是不是因為那時將她緊擁在懷裡時，她身上流露出的濃濃的悲傷與無助引得他心底無由來的疼惜迸發而出。那一日，她臉上明明從頭至尾都沒有出現過悲色，可自己能真實的體會到她骨子裡透出的孤獨......

她還那般小，自己年紀足足快要大她兩倍，這​​心思起得實在莫名。趙承靖垂眸，他想知道答案，她大膽的舉動，奇怪的言行，為什麼會勾動自己的心神。也許見見她，看到她，就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不是因為她的嬌美容顏，到底是因為什麼，見見她，自己許就知道了。

一向雷厲風行的瀛川王打定主意，自不會像小兒女般再輾轉徘徊。他起身拿過馬鞭，向夜色中大步走去。

莫止薇如往常般坐在屋頂，她最近睡覺的次數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喜歡整夜整夜的靜坐在這裡。看著月亮從彎到圓，看著星光璀璨遙遠。

早春的天氣晚上還是有些寒冷，她禦寒的衣服並不多，也懶得再爬下屋頂去添，只雙臂抱起，環緊膝蓋，頭側過來，依然努力向上仰著。

身後輕風拂過，稍許，一個有些熟悉的磁性男聲在身側低沉響起。

“你在看什麼？”

少女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來人，亮晶晶的眼眸更亮了幾分，臉上卻並不驚訝，似乎他出現在這裡是再正常不過。她眼眸彎彎，看著很高興，悅耳柔和的聲音迴盪在靜謐的深夜。

“見過王爺。”她嘴上說的恭敬，身子卻沒有行禮，依然坐著一動不動。

男子也不以她不敬為忤，輕聲又問了她一遍。

“你每天坐在這上面，在看什麼？”

少女柔柔的聲音帶著笑意。

“看風景呀，看外面的街道，看路過的行人，看晚上打更的更夫，”她復又轉回去仰起頭來，露在外面潔白優美的脖頸在月光的輝映下如籠罩著輕霧輝煙。

“看漫天的星星，你看，多美.....”她如夢囈般嘆息，回過頭來看向身側的男子，淺笑吟吟。 “你說是麼，王爺？”

男子注視著盈盈泛著星輝的水眸，點點頭，面色平靜淡然，白日里嚴肅冷毅的面容在月色灑落間，眉眼多了幾分柔和。

是的，很美，滿滿的，全落在你眼睛裡。

女子似乎全不忌男女大防般，拍拍自己身側，笑瞇瞇的示意他坐下。

趙承靖沒有猶豫，他背在身後的手朝某處擺了擺，隱在那暗處的身影便消失在院落裡。

他走上前，坐在她身邊。細細打量女子纖細的側影，瀛川王爺看不到，就算看到他也不會相信那是自己會有的眼神。

“你很喜歡坐在這裡？”丹唇微啟，低沉渾厚的聲音讓人著迷，在這悄然的深夜裡，讓莫止薇有一種安全感，很踏實。

她並沒有回答他，只伸手指向院落中一顆繽紛綻放的桃花樹。

“你看，那是我娘親搬到這小院後，親手種下的。”莫止薇的聲音許是因為寒涼的天氣，有些微微的顫抖。

“....她說，她與外公居住的江南，她從小長大的院子裡，也有一顆外公親手種下的桃樹。娘親說，他們那座小鎮有一個習俗，誰家初生女兒時，便種下一顆桃樹。等女兒家長大要出嫁時，桃樹也跟著長大啦。據說在出嫁的那一天，摘下枝頭最燦漫的一枝，插到新嫁娘的鬢邊，那她就會和夫君長長久久，一心白首...”

她轉過頭，雙眼看著趙承靖，臉上依然帶著明朗的笑，似乎看到他就覺得很開心。

“.....娘親說，許一世之好，這個就叫桃之夭夭，宜其室家；桃花灼灼，與子白頭......”

趙承靖安靜的聽她輕柔的訴說，目光專注的落在她臉上。

“.....這株桃樹是娘親為我種的，可是沒有等它陪我長大，長到我出嫁時，娘親就去了....那時，我只有5歲吧，娘親的樣子我都快不記得啦.....可我記得她給我說過的煙雨濛蒙的江南，大漠荒煙的塞北，白雪峰巒的關外.....那都是外公一路帶娘親走遍的.....”

“可還沒等她看夠，她就被拘在了這個四方的小院子裡，再沒出去過，一直到死.....”

莫止薇彷彿陷入回憶中，目光注視著空氣中的一處，依然淡淡的訴說著。

“那個該給她插戴桃花，陪她白首的夫君，早就忘記她啦....”

“....娘親那時候最愛抱著我坐在桃花樹下，我記得，我偎在她懷裡，聽她對我說話，聽她唱好聽的小曲兒......她說，她不願我和她一樣，被拘在這小院中逃脫不得，她想帶我去看遍她曾看過的風景，還有她沒有機會再踏足的江南....”

夜色迷離，只有少女絮絮的聲音，趙承靖一直沒有出聲，靜​​靜的聽著她暗夜裡的訴說。

“....可我從出生就沒離開過這個院子，娘親說的那些我都只能在腦中想像...你說，那般風景到底都是什麼樣子呢.....我的身邊也只有娘親，後來，連娘也離開了....只剩下我一人....這麼多年，唯一一次有機會出這齊府，還是沾了王爺的光呢。”

她沖他笑得燦爛，似乎那次真的是美好的經歷般。

“.....可是啊，我還是得回到這兒。這兒只有我一人，安靜的連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到。我站在院子裡朝外望去，只有空蕩蕩的天空....我想再看看外面是什麼樣子，你看，坐在這裡，能看到的是不是更多了.....”

“....有一天，總有一天.....我得找機會，去娘親念念不忘的江南去看看.....”

“跟我走。”

莫止薇細細呢喃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扭過頭看向身邊方才突兀出聲的男人，雙眼緊緊盯著他，似驚訝，似詢問，眼中波光盈轉，泛起一層霧氣。

趙承靖緩慢但堅定的點點頭，他向來沉穩寡言，沒有再冒昧的贅言更多，只同樣認真的注視著女子波光粼粼的雙瞳，硬朗堅毅的面容如刀削斧刻，深邃的朗目底是倔強的堅持。

這個男人，他那麼強大，現在却又那麼溫柔。

“跟我走。”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他沒有金甲祥雲，可他願意來帶我離開。

我等到了這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