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桃花源

　　魏軒正雙手撐在少女的身旁， 垂著眼睫盯著她的臉。

　　青年低低喘息著， 臉頰泛起美麗的紅潮。乍然對上容音有些迷茫的眼睛， 他怔了怔， 忽然低下頭， 閉眼動情地吻上她的唇。

　　容音看著她舉在半空的手，一截斷掉的淡黃色薄紗被她緊緊握在手裡。這是個寬敞豪華的雕花木床，床頂上垂著許多片絲綢幔帳，她夢裡那成片的海草，其實就是頭頂的幔帳而已。

　　即便已經清醒過來， 那股不斷將她推動的力量還是沒有消失。

　　容音微微睜大眼睛，意識到魏軒正在對自己做什麼後， 她立刻去摸頭上的簪子，卻發現她的頭飾都被摘掉了， 墨色長髮也散在了身後，她翻轉手腕想要驅動輕紗，卻發現她的身體不受使喚。

　　紅蓮青荷的結合是命定的。

　　她的身體似乎已經期盼已久了， 根本不聽她的命令。

　　容音試著憑藉身體的力量掙扎， 還沒動兩下， 就被魏軒抱在了懷裡。她的身體總是覺得冷， 青年的體溫讓她無比舒服， 肌膚相貼的瞬間，她居然下意識地朝他那邊蹭了蹭。

　　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後， 容音呆滯地眨了眨眼睛。

　　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委屈湧上她的心頭， 不知道是因為魏軒的趁人之危， 還是因為這具身體的不爭氣。容音垂下眼睫，臉憋得紅紅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出來，砸落在青年的肩頭。

　　那些淚潤潤的，輕輕的，滾燙滾燙。

　　魏軒忽然將懷裡地少女抱得更緊了些，他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哄快要入睡的孩子：「都是我的錯，是我趁人之危，你不要責怪自己，要是覺得痛，就咬我好了。」

　　他說著便輕撫著她的長髮，等待她狠狠咬住他的肩膀。許久過後，意料中的痛意遲遲沒有傳來，魏軒垂下眼眸，發現她又昏過去了。

　　魏軒低聲歎息著，將少女平放在床上，目光落在她胸前的蓮花上，伸出指尖輕輕點了點。兩朵花互相滋養，此刻的青蓮看起來滋潤極了，正喜悅地搖擺著，像是一隻撒歡的小動物。

　　「我還沒來得及讓她喜歡上自己呢，你這朵花怎麼這麼急。」

　　這隻小兔子醒來後肯定羞憤欲死，再也不會理他了。

　　魏軒揉揉額角，只覺得頭疼的要命。

　　當容音再次醒來，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當初醒來的時候她就身處於陌生的房間，房間沒有窗戶，也沒有點燈，她不知道外面是白天是黑夜，現在她的時間概念就更加模糊了。她只記得自己做了好幾個夢，應該是睡了很久。

　　可真要說起來，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麼。

　　身體的感覺輕飄飄的，像是一團柔軟的棉花，使不上什麼力氣。容音撐起身體坐起來，發現自己的衣服換成了雪白的裡衣。

　　她應該是來到了魔教，因為房間明顯要寬敞豪華了不少。

　　床是巨大的雕花木床，床上鋪著順滑的絲綢，四周垂著鮫紗帳，頭頂墜著無數顆堪比星星的夜明珠。容音掀開紗帳，房間的陳設也都名貴極了，角落裡隨意擺放著價值連城的器玩。

　　爐裡焚著安神香，味道比她見識過的都要好，淡淡的香格外怡人。

　　容音走下了床，還未來到門口，門就從外面打開，一個年輕的婢女端著濕布帕走了進來，看樣子是要來打掃。見到她醒了，婢女立刻向她欠身行禮：「大小姐醒了，奴婢這就幫大小姐梳妝。」

　　「我昏睡了多久。」

　　「大小姐回教已經有三天了。」

　　「魏軒在哪裡？」

　　看到婢女疑惑的神情，容音改口道：「紅蓮教主在哪裡？」

　　婢女這才明白過來：「這裡就是教主的房間， 他很快就會回來。」

　　做過潔面和漱口後，容音換好了衣服，被婢女引著來到梳妝鏡前。

　　她的衣裳是嶄新的月白色裙子，面料不是普通的絲綢，清涼舒適，柔滑如水。似乎是因為剛結合過，現在她的身體變得暖暖的，在炎熱的夏季，她穿這種衣服簡直再舒適不過了。

　　婢女為容音梳了很有少女感的髮髻，將碧玉簪子輕輕送進她的發間，正要替她打扮，就聽少女道：「你只為我畫眉好了。」

　　容音不喜歡臉上撲粉的感覺，現代的粉底氣墊定妝粉遠比這裡的粉要輕薄，卻還是讓她不喜。她在現代當明星的時候，都是做完護膚打完隔離後就化妝，化底妝的次數很少。

　　古代的化妝品都是純天然的，更不用在意底妝。

　　婢女怔了怔，笑道：「大小姐的皮膚白皙無暇，化淡妝便好了。」

　　容音閉上眼睛，等了片刻後，才感覺到婢女的手湊到了她的眉間。她似乎很擅長畫眉，動作輕柔又不失該有的力道，如同水波上的船槳，輕輕一劃，便將少女的眉畫的如遠山般優雅。

　　等到眉畫完，容音睜開眼睛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從抽屜裡拿出幾盒唇脂，挑選了嬌嫩豔麗的櫻色，點在唇上，用指腹暈開。

　　「沒想到紅蓮教主居然還會幫女子畫眉。」

　　站在她身後的魏軒垂下眼睫，拿起桌邊的胭脂，點在她的面頰上，溫柔地用指尖化開，為少女的面頰添上了晚霞般綺麗的色彩。

　　「我很久以前就想過，如果以後遇到了我喜歡的女孩子，我會把她寵到骨子裡。以後每天醒來，我都能看到她在我的懷裡，我會為她梳頭，為她畫眉梳妝，她若喜歡，我還想為她下廚。」

　　魏軒抬眸，淡金色的眼睛閃著熠熠的光。

　　「我想，我已經遇到那個女孩子了。」

　　見少女不答，魏軒聲音變小了很多：「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容音搖搖頭：「你那樣做是為了救我。」

　　她知道這件事，不光是因為她昏迷後的短暫時間還保留著聽覺，聽見了魏軒和藥婉的對話，她自己也很清楚青蓮的狀態。

　　青蓮象徵著冰冷沉靜，她每次情緒波動劇烈，就會加快青蓮的綻放。在蓮花軒醒來後不久，她就知道了這個事實，所以她始終保持著冷漠淡定。沒想到她低估了白芙，她還是忍不住動怒了。

　　打完那兩巴掌後，她就聽到了心臟傳來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那道聲音直接傳進了她的腦海，像是冰湖碎裂。

　　在初見的時候，容音就判斷出白芙那功夫不過是花拳繡腿，若是她還有時間，她手裡有玫瑰簪子，有可驅動的白紗，無論是下毒還是刺殺，她都有把握送白芙去見閻王。

　　她知道自己可能快要死了，才強撐著身體走到魏軒面前，把自己最想做的三件事說了出來。那沒有說出口的第三件事，是拜託他把自己葬到人跡罕至的山裡。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必要說了。

　　容音從抽屜裡撿了枚珠花戴在發間：「段意和白芙都怎麼樣了？」

　　魏軒單手撐在梳粧檯上，支著下巴。他對他人的話題不太上心，語氣也懶洋洋的：「我沒把那小白鳥送回青山派，免得再生事端。我把他所有的記憶都清過了，送到了魔教下的某座城當城主，他那種溫吞的性子，做個仁愛的城主再合適不過了。」

　　「我知道你在意他，他現在每天做的事就是喝茶逗鳥看花，偶爾處理城裡的事，過得比我都清閒自在，你就不用再擔心了。」

　　「至於白芙，我將她送給藥婉養蠱試藥了，她也挺幸福的。」

　　「小兔子，你想讓我做的第三件事是什麼？」

　　容音沉默了片刻，一時間居然沒有想出有什麼可做的。

　　魏軒輕笑：「想不出來就以後再想，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說著拉起容音的手，帶她走出房間，魔教的總部在清幽僻靜的山林間，外設層層結界，外人輕易不得入。魏軒獨自佔領了一座山，他的屋子位於山腰，容音跟著他走到山頂，看到了滿眼雪白。

　　滿山滿山，開著如雪般潔白的梨花。

　　「這是特殊品種的梨花，花期在夏季，我特意叫人移栽的。」

　　魏軒拉著容音，走過了梨花林，眼前便是果園。現在還沒到成熟的時候，但是果樹上已經結出了小小的果實，橘子柚子青櫻桃掛滿枝頭，葡萄架子上成串的青葡萄，到處都充滿了甜蜜的果香。

　　再往裡走，是蔬菜園，水靈靈翠綠綠的蔬菜躺在泥土地裡，一群毛茸茸的小黃鴨嘎嘎叫著，穿梭在菜葉間尋找青蟲和蚯蚓。

　　蔬菜園後是花圃，開著花莖纖細花瓣鮮豔的不知名花朵，花圃裡的蝴蝶似乎是從別的地方捉來的，又大又漂亮。

　　容音抬眸看向不遠處，只見一座雅致可愛的小木屋坐落在花叢盡頭。房屋周圍栽著粉紅的桃樹，桃花落滿屋瓦，一張用鬆脂封塗過的木桌擺在桃樹下，插著桃花枝的白瓶安靜地放在那裡。

　　桌上擺著扣蓋黑砂鍋，幾碟小菜，兩隻青瓷小碗，一壺茶。

　　這就是她想要的那種生活。

　　魏軒牽著容音坐到花樹下，掀開了砂鍋蓋子：「因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來，我每天都做了幾次菜，這次是人參雞湯粥。」

　　蓋子掀開，一股暖融融的勾人香氣撲鼻而來。

　　這鍋雞湯熬過兩個時辰，雞是養身子的母雞，經過長時間的熬煮，雞湯呈現出溫柔的奶白色，雞皮下豐富的脂肪化為點點金色油花，飄蕩在豐盈的湯汁裡。雞肉的表皮是軟軟糯糯的質感，用勺子一撥，雞皮便褪下來，露出雪白柔軟的雞肉。

　　鍋裡放了人參枸杞和紅棗，讓色澤變得溫暖起來。

　　大棗本來又幹又甜，現在吸滿了雞湯，變得紅紅胖胖，表面裂出道道細紋。果香和甘美的味道充分逸散進雞湯裡，讓原本就美味的雞湯變得更加令人欲罷不能。

　　魏軒拿過了容音的瓷碗，用勺子撥開雞腹，軟軟白白、晶瑩剔透的糯米粥一股腦地從雞腹裡流出來，像是魚群衝進了奶白色的海洋裡，撒歡兒地四散開來。

　　青年舀了兩勺粥，夾了隻雞腿放進碗裡，澆上了噴香的熱湯，末了再從旁邊的小碟子上拈了撮蔥花，灑在了湯汁上。

　　「你嘗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