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人8

　趙爺爺年紀一大把了， 從年青時候到現在，沒有對誰低過頭說過軟話——

　結果現在被自己的親生女兒給逼到頭上來了。

　要知道趙爺爺這樣老一輩的人， 都覺得女兒要富養，兒子要窮養的。

　這個富養指的是精神上和物質上的富足。

　在幾個兒子面前， 趙爺爺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嚴父角色，發現兒子搗蛋或者學習成績不好了直接動手打。

　女兒不一樣。

　女兒從出生到一點一點的長大，趙爺爺都是充滿了耐心的， 甚至他是個大男人再加上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 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去疼愛香香軟軟的小女兒。

　大老爺們兒還曾經帶著小小的趙翩然一起去買過頭花和蛋糕裙。

　趙奶奶管孩子管的嚴格，兒子女兒她都是從來不會慣著的，說什麼就是什麼。

　小孩子嘴饞， 趙翩然小時候想吃辣條、或者夏天想吃雪糕的時候，這些在趙奶奶那裡都是有嚴格規定的，比如她只能三天吃一根雪糕，一天最多一袋辣條， 多了被發現，趙奶奶就要教訓她了。

　趙翩然想吃的時候， 就去找爸爸。

　趙爺爺和小女兒一起，兩個人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到小賣部裡買雪糕和辣條。

　然後趙爺爺也不吃， 就帶著小女兒找個老婆絕對找不到的地方，一大一小坐在那裡，趙爺爺看著小女兒吃，吃完以後兩個人在外面轉幾圈再回家去，保管不會被發現。

　這樣的事情有很多很多次。

　趙爺爺在兒子面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趙翩然更是唯一一個小時候可以在爸爸肩膀上坐著、或者是讓爸爸趴著騎大馬的孩子。

　當初她結婚的時候， 趙爺爺比趙奶奶還捨不得——

　即使知道女兒就嫁在建安本地，以後還能天天見到，但是趙爺爺還是心裡頭難受了很長一段時間。

　對於他來說，女兒嫁出去了就成了別人家的了。他自己當然對自己最有信心，知道他會疼愛女兒一輩子。

　可是別的男人……

　真的可以嗎？

　哪怕趙爺爺是親眼見過沈千帆很多次的，家裡的所有人都對這個男人很滿意，可趙爺爺的心裡還是有一些疑問。

　直到現在。

　沈千帆果然出了問題——

　可是趙爺爺卻發現，他的女兒沒了。

　在她出嫁的這十幾年裡，明明距離自己並不遠，經常回家來看他們當爸媽的。

　他們幾乎是在眼前看著當初那個牙牙學語的小女兒她成了家，也生了自己的孩子，孩子也慢慢的長大了。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女兒竟然變成了這樣。

　趙翩然那個年代還是很有些人重男輕女的，像是她畢業的那所名牌大學裡，女孩子比男孩子少多了。

　她是被家裡寵愛著、很用心地教養著長大的，家裡頭能為她付出的都為她付出了。

　雖然趙爺爺趙奶奶當爸媽的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本來也沒有想過回報——

　可是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好好的女兒居然變成了這樣。

　她還是趙翩然嗎？

　尤其這一刻，被問到了臉上的趙爺爺氣得發抖。

　這真是他的女兒？！

　他寧願沒有這個女兒。

　趙爺爺年紀不小了，老人常見病裡面的高血壓是有的，現在被趙翩然這樣一氣，一看就是血壓又在升高了。

　他明顯開始發暈，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趙家其他人包括趙妍在內，都沒空去管趙翩然了，趕緊去扶住了趙爺爺，問他怎麼樣。

　趙爺爺擺擺手，硬撐著一隻手扶著沙發椅背，硬邦邦地瞪著趙翩然說道：“你給我滾出去！我以後就當沒你這個女兒，你是死是活都別再來找我們！”

　趙奶奶一臉擔心地看著老伴兒，根本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趙翩然了。

　對於她來說，兒女都會一個個長大成家離開，最後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這個老伴兒。

　他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趙翩然這樣當面頂撞自己的老子，明知道他有高血壓，這分明是把自己的親爸爸當成仇人在對待了，否則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既然不認自己的爹媽了，趙奶奶孝順的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一大堆，也不會哭著喊著要這個女兒叫自己一聲“媽”、叫她老子一聲“爸”。

　她只擔心老頭子別給氣出個好歹來，看都不看就對趙妍爸爸說道：“讓她滾出去，以後我們趙家沒這個人！她過的是好是壞都跟我們沒關係！”

　在趙翩然對著趙爺爺那樣說話的時候，趙妍就趕緊眼疾手快地把沈俏給帶到屋子裡去了——

　雖然她知道這個妹妹很早熟，什麼都能懂的，但趙妍還是不想她親眼看見、親耳聽到自己的媽媽不要自己了。

　甚至為人父母、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居然會那樣張口閉口罵自己還不到十二歲的孩子是白眼狼。

　趙妍已經過了十八歲了，稍微設想一下，都覺得自己絕對接受不了這樣。

　更不要說沈俏今年才十一歲。

　她把沈俏拉進了樓上的屋子裡待著，電腦也給她打開，然後趙妍下樓繼續去看著。

　他們家的隔音做的還不錯，至少在樓上關著門，是聽不到樓下的動靜的。

　趙妍關了門下去，就看到爺爺被氣得明顯高血壓又犯了，一家子都圍在那邊拿藥的拿藥、端水的端水。

　她站在一旁，看著趙翩然居然真的只是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轉頭一聲不吭地就走了。

　自己的爸爸她不關心、自己的親生女兒她也不管了。

　就那樣走了。

　趙妍一時之間都覺得有點反應不過來——

　趙翩然這是什麼意思？

　幸好現在已經是暑假了，不管是小學還是大學都放了假，而且假期特別長。

　趙家也不缺那麼一點買衣服和日常用品的錢。

　沈俏暫時住在了趙家，趙妍和她媽一起帶著她去買了新衣服和日常用品。

　趙爺爺的病情並不嚴重，也沒有住院，吃了降壓藥休息好了，緩過那一陣子後也就漸漸好起來了，只是他的心情還是十分抑鬱。

　所有人都知道是為了什麼，也沒辦法開口說話。

　而且他們那天當著趙翩然的面，把話說成了那樣，趙爺爺的性格一向吃軟不吃硬，他那時說了那樣的話，就真的再也不會去管趙翩然了。

　趙奶奶雖然是女人，但年輕時候性格比趙爺爺還要暴幾分，比很多男人都要說一不二，她更不會再去管趙翩然了。

　可這樣一來，沈俏就很可憐了。

　她現在住在趙家是沒問題，等到兩個月後開學了可怎麼辦？

　她才這麼一點大，不可能不去上學。

　她的戶籍什麼的都在家裡頭，不回去是不可能的。

　可趙翩然沒出息歸沒出息、不孝也是事實，這些跟沈俏這個小姑娘都沒有關係。

　大人的錯誤不應該由小孩子來承擔。

　趙家的人對於趙翩然的態度都是恨鐵不成鋼，也是真的對這樣不可救藥的她心冷了。

　可是沈俏他們不能不管。

　怎麼說趙妍的爸爸媽媽也是沈俏的舅舅舅媽，還有趙爺爺趙奶奶，是她的外公外婆。

　如果孩子跟她媽一樣也就算了，這明顯不是的。

　他們就不能丟下她不管，讓她被這樣架著下不來。

　趙爺爺趙奶奶年紀都不小了，人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他們說出的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改口的。

　說不再管趙翩然就是真的不管她了，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意聽到。

　可是沈俏這個外孫女兒他們還是認的、也都對孩子沒有什麼看法，覺得她是個好孩子，只是命不好攤上了這樣一對爸媽。

　現在暑假才剛剛開始。

　兩個老人也不知道是沒有想到還是不想去費心，對待沈俏的態度就是好外公好外婆。

　但從不問起她開學以後的事情，也不提她的父母。

　可是老人年紀大了，任性什麼的，小輩們包容一些是應該的。

　趙妍爸爸不能不管沈俏以後的事情。

　兩個月說短不短，可是說長也不長的，忙碌起來可能一眨眼就過去了。

　趙妍爸爸就開始著手沈俏開學後上六年級的事情。

　其實趙爺爺看到沈俏做暑假作業的時候，也曾氣呼呼地說了一句：“以後讓俏俏就住在咱們家跟咱們過吧！她媽不是說不要她了嗎？我們要！我們好好養著，長大後總不會也像她那個媽一樣！”

　趙妍卻覺得很不安——

　說什麼讓沈俏就住在他們家、跟在趙家讀書長大成人……

　他們家不是不能多養一個孩子的。

　可是趙翩然和沈千帆都好好的，現在說是不要女兒了，只怕以後他們遲早會來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