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6

　鄭嘉佳看她沒有鬧著非要拿出來玩，還松了一口氣——

　大概她是看到了自己的態度吧。

　然後就到了鄭嘉佳每天晚上的一小時閱讀時間。

　她的爸媽也知道她這個習慣，而且他們認為這是好習慣，應該支援女兒。

　每天到點都很自覺地不再讓女兒做家務、他們如果在看電視，音量也會關小一些，讓鄭嘉佳能夠專心看書。

　今天也是一樣的。

　鄭嘉佳的媽媽站起來，意思是她看著兩個小孩，讓女兒去看書。

　鄭嘉佳松了一口氣，特意去把自己的臥室房門關緊，並且要求她媽媽注意一點，別讓他們進自己的臥室動她的娃娃。

　她媽媽也答應了。

　等到鄭嘉佳在書房裡關著房門看完書出來以後，發現一家四口已經不見了。

　她媽媽正在做衛生，她的房門也打開著的。

　當時鄭嘉佳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媽媽，他們進我房間了？”

　鄭嘉佳的媽媽正在掃地，聞言抬頭看了女兒一眼，有點抱歉地說道：“我被你表嬸叫住問了幾句話，沒注意，那姐弟倆就進了你房間裡，不過他們剛進去，你表叔表嬸就說要有點累了要回去休息。們將兩個孩子叫上一起走了，你爸爸送他們去賓館還沒回來。”

　鄭嘉佳一邊聽媽媽說話一邊跑進自己房間裡一看，瞬間她的眼淚就出來了！

　“媽媽！”

　她媽媽一聽她聲音不對立馬問道：“怎麼了怎麼了？”她地也不掃了，掃帚也隨手放到一旁，趕緊往鄭嘉佳的房門口走。

　跟女兒站在一起以後，她看了看女兒的房間裡，還沒發現不對：“怎麼了？”

　“他們動我的娃娃了啊！”

　鄭嘉佳一邊掉眼淚一邊跑過去——

　那個玻璃櫃裡的所有的東西都是她一點一點佈置起來的，而且她看過無數次，就算只是一個小沙發的位置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有沒有被人動過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已經看出來了，裡面的東西不僅被動過，而且還動得很多。

　鄭嘉佳走過去先拿出了那個放歪了的麻花辮娃娃，結果她手一碰到，娃娃的頭直接掉了下來——

　“……”

　鄭嘉佳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怎麼辦、怎麼辦啊……”

　“嘉佳，對不起，媽媽沒有幫你看住……要不我們再買……”

　鄭嘉佳一聽到媽媽這麼說，雙手捧著娃娃蹲在地上哭得更厲害了。

　這些不止是她最心愛的東西，也都是她的心血啊！

　毀了的這個娃娃是她當時在網上買的特別貴，現在已經絕版了的！

　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了！

　鄭嘉佳一直哭到她爸爸回來，她才捧著娃娃說：“我當時都跟弟弟妹妹說過的，不能進我房間，不可以碰我的娃娃！他們還要去動，還把我的娃娃給弄壞了！我要讓他們賠！”

　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因為性格好學習好，從小到大沒有讓爸爸媽媽擔心過。

　鄭嘉佳的父母還是第一次見到女兒這麼傷心，她媽媽也是親眼看著女兒對她的這些娃娃是怎麼好的，而且她也隱約知道這些娃娃大致的價值。

　聽到鄭嘉佳這麼說，她微微蹙了眉頭，但是沒有說話。

　但她的爸爸當即就說道：“這是親戚家孩子，難得見一次……娃娃給你弄壞了是弟弟妹妹不對，但是他們還小不懂事的啊，嘉佳你別哭了，爸爸給錢你再去買新的，好不好？”

　鄭嘉佳當即睜著淚眼就搖頭拒絕：“不好，我的娃娃絕版了的，已經買不到了，而且就算買到也不是這一個了。”

　“那我找人給你修好？”

　“頭掉了修不好了的啊！修好了也會很難看的！爸爸！他們就是做錯事了，為什麼你要讓我就這樣吃了這個虧不能找人算帳？”

　“嘉佳，你是個好孩子，別這樣為難你爸爸了啊。我都說了，那是你爸爸好幾年沒見過的弟弟，他難得來一趟，你讓我去找他開口要錢嗎？就因為小孩子不懂事？你的娃娃多少錢，爸爸賠給你好不好？翻倍賠你？”

　“爸！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你和媽媽是不是從我小時候就教我的？做錯事了要知錯改錯，賠禮道歉，就算對方不原諒也是應該的。現在明明是他們做錯了事，為什麼讓他們跟我說對不起都不行？就因為是親戚嗎？那是不是只要是親戚，就算殺人犯法了你也會幫忙包庇？”

　“鄭嘉佳你怎麼說話呢？！”

　“我說錯了嗎？”

　最後鄭嘉佳跟她爸爸大吵了一架，就算是她說出了自己的娃娃的價格，她爸爸也還是不同意她找表叔一家要求道歉賠償。

　她因為這件事一晚上沒睡好，今天一大早她起床的時候，爸爸已經出門去陪表叔一家了。

　鄭嘉佳媽媽先是跟她說，這件事的確是表叔家孩子不對，沒等鄭嘉佳說話，她就開始勸女兒不要再讓爸爸為難。

　因為怎麼說那都是爸爸的親戚，那個表叔小時候還跟她爸爸一起打過架，幫過他忙的。

　他們是趁著孩子寒假過來旅遊的，如果真的讓鄭嘉佳爸爸開口說了賠她娃娃的事情，這親戚以後肯定就沒得做了。

　那一家人大概也沒辦法繼續在建安旅遊，肯定就直接回家去了。

　已經要過年了，別因為這種小事鬧得大家都不高興。

　然而鄭嘉佳越聽就越是不甘心：“憑什麼做錯事的人不擔心親戚沒得做不擔心我們不高興，我們是受害者反而還得擔心他們不高興？這是什麼道理？”

　她媽媽還是勸她不要追究了，並且開始保證過年一定給她一個超級大紅包。

　他們根本不明白，這不是錢的事情！

　鄭嘉佳在家裡委屈得不行，她越想越氣，手機消息提醒響起的時候她想到了曾經聽說過的薛遲姐姐的事情，就問了同學地址，找了過來。

　店裡的人聽說了以後也都十分同情鄭嘉佳——

　陶桃就皺著眉說道：“為什麼小孩子到了別人家做客會往別人的臥室裡跑？人家明明說了不能去的地方還要去？還弄壞了別人的東西？”她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陶允你要是敢這樣，不用媽媽動手，我肯定會揍你的。”

　陶允立即做了個鬼臉：“我才不會做那麼沒禮貌的事情。沒有經過別人的允許不可以胡亂動別人的東西，老師說過的。而且姐姐你忘啦？前幾天我們家隔壁的李奶奶家裡有芒果，我好想好想吃，但是李奶奶邀請我，我都忍住了沒吃。媽媽說過李奶奶日子過得很辛苦，她老人家好不容易吃到點好吃的，我不可以跟她搶的。”

　陶桃滿意地點點頭：“嗯，爸爸來的那天給我的零花錢還有，一會兒回家的時候我們去超市我給你買芒果吃。”

　“謝謝姐姐。”陶允笑得美滋滋的。

　然而跟這姐弟倆對比，再想到鄭嘉佳描述中的姐弟倆，店裡的幾個人心情就都格外的難以描述了。

　講述到最後的時候鄭嘉佳忍不住又哭起來，此時還是有些抽噎：“你們說，我該怎麼辦啊？”

　商夏就問道：“你想怎麼辦？”

　鄭嘉佳看了陶允一樣，想到那個妹妹差不大也就跟他一樣大，而且弟弟其實也不算小了……可是他們偏偏能做出那種事情來，她爸爸媽媽還用小孩子不懂事來勸她忍耐。

　憑什麼啊！

　“我不想忍他們！如果是別的東西就算了，我的娃娃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啊。”鄭嘉佳說著又想哭了。

　商夏就問道：“你的娃娃是多少錢買的？”

　“那是我的心血，最心愛的娃娃，而且已經絕版了，就算他們照價賠償我都不願意的……”鄭嘉佳喃喃自語說道，“我當時買的時候好幾千，是在網站上買的，雖然沒有購物小票但是有交易記錄可以查。”

　商夏點頭：“那你不願意忍就很簡單。這麼大金額的東西毀掉了，你不接受和解，可以直接報警立案了的。”

　鄭嘉佳嚇了一跳：“是嗎？”

　“其實這件事的重點不是小孩子。”商夏慢慢說道，“你也知道的，不管是要求賠禮道歉還是賠償，直接找小孩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肯定要經過他們的父母。你爸媽也明白這個，所以才會勸你算了，因為要找大人，一旦找了這親戚肯定就沒得做了。”

　“那又怎麼樣！這樣的親戚我才不稀罕！如果是講道理的家長，孩子做錯事不用別人說就會教育自己家孩子了啊！”

　“你說到了重點啊。所以這件事，就是要通過孩子的父母來解決的。如果他們有從小就好好教育自己家孩子，孩子根本不會闖禍的對不對？”

　鄭嘉佳用力點頭：“對，就像我，還有他們。”她指的是陶桃姐弟倆，“我們都知道到了別人家做客要講禮貌懂規矩，不能到處亂跑亂動人家的東西惹人討厭。那兩個小孩根本就是大人沒教好，所以人家才說，都是因為熊家長才會有熊孩子。所以我就是要報案！讓那對姐弟的父母受到教訓，知道不管教孩子放任他們那樣闖禍是要付出代價的。”

　商夏和錢潔都很認同地點了點頭。

　一旁認真聽著的陶桃和陶允更是像小雞啄米一樣。

　“可是我報警的話，我爸爸媽媽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你可以問問你爸爸，如果做錯事的是你，你爸爸會怎麼辦？”

　鄭嘉佳一愣：“我爸爸媽媽從我很小就教我去別人家裡做客應該怎麼樣了，如果我明知故犯，肯定會挨駡，回家也會受罰的。”她一邊想一邊說道，“以前我不懂事的時候在阿姨家偷拿了一顆特別想吃的水果糖，回家被媽媽發現，她要求我去阿姨家認錯道歉，回家還寫了檢討念給爸爸媽媽聽。如果是我的話，當我在公共場合大吵大鬧到處瘋跑的時候，爸爸媽媽肯定就直接帶我回家，不允許我在外面玩了，還會罰我讓我知道錯。”

　“對啊，你爸媽也知道那兩個孩子那樣是不對的。那難道你表叔表嬸真的不知道孩子這樣是錯的嗎？他們為什麼不管？”

　“他們說管不了……”

　錢潔打斷道：“是真的管不了還是不想管束？小孩子或許不懂事不知道對錯，大人不會不知道，他們放任不管就是不負責任，沒有好好教育自己孩子的態度。”

　陶允立馬在一旁大聲說道：“我爸說了，就算我結婚了他也還會管我的！”

　所以哪會有什麼真的管不了？

　商夏也說：“你的想法和做法都沒有錯的。憑什麼做錯事的人不會擔心你們生氣，不跟他們做親戚，反而是你們家需要擔心做錯事的人生氣？還有，你的娃娃被弄壞了，你爸媽攔著，你的表叔表嬸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的孩子闖了大禍了吧？不如你先告訴他們，說不定他們不會生氣呢？”

　鄭嘉佳沉默了一下：“我爸肯定也看出來表叔表嬸是什麼樣的人了，知道告訴他們要求賠禮道歉，他們會生氣、會不跟我們做親戚，所以才不許我那麼做的。”

　“如果做錯事的人反而要怪受害者，還有臉生氣。你們為什麼要委屈自己遷就這樣的親戚？”商夏反問道。

　鄭嘉佳瞬間恍然大悟：“對啊！我爸爸分明知道就是表叔家不對，也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反而要我們家忍耐，還想繼續跟這樣的人做親戚……”

　“萬一他們今天又去你們家……”

　“我的其他娃娃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再遭了秧就完了！”鄭嘉佳是真被這個推測嚇到了，而且她也知道，如果娃娃的事情就這麼忍氣吞聲地過去了，表叔一家是肯定還會到自己家裡的，“不行不行！我現在就打電話！”

　商夏和錢潔又跟鄭嘉佳說了幾句，她越想越覺得害怕。

　她不知道是嚇到了還是自己做了決定就不覺得委屈了，現在眼淚也不流了，直接掏出手機先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一屋子的人都聽著，鄭嘉佳打了電話過去以後，她就直接說，她的娃娃是大幾千買回來的，現在也已經買不到了，如果爸爸媽媽真的不讓表叔家孩子跟她賠禮道歉並且賠償，她就要報警了——她已經查過了，損失金額已經遠遠超過立案標準了。

　鄭嘉佳媽媽那邊顯然不止一個人在，似乎有人在旁邊聽到了她的話，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立即就嘈雜起來。

　過了一會兒，鄭嘉佳爸爸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嘉佳，你現在在哪兒？爸爸媽媽現在就去找你，你千萬別亂來啊。”

　聽到爸爸這麼說鄭嘉佳就很生氣也很傷心：“我怎麼亂來了？報警也叫亂來？”她負氣說道，“如果是我的錯，那我報警了員警剛好把我抓走，不是挺好的麼？”

　她聽著電話裡的爸爸啞然無聲了幾秒鐘，放軟了聲音說：“嘉佳……你一直都是好孩子，別這樣……”

　鄭嘉佳頭一次打斷了她爸爸的話：“我是好孩子是你們悉心培養好好教育出來的。表叔表嬸家的孩子那樣，是被他們慣的吧？難道做錯了事不應該受到懲罰嗎？現在出了事你們都勸我忍，那他們就這樣一直被寵溺著長大了，萬一有一天殺了人或者是犯了法，你們要讓員警和法院也忍一忍他們嗎？你們一直攔著不讓他們知道錯，到底是好還是壞啊？如果真的是頭腦清晰的人，就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是對人最好的。爸爸，你為了維持親戚關係，難道還打算看著以後他們孩子進監獄？”

　鄭嘉佳很嚴肅地說了這樣一番話，她的爸爸再也無法說出讓她忍一忍了——

　他們從孩子出生就一直在言傳身教，悉心培養了許多年，教出來的才是一個這樣的鄭嘉佳。當然也很清楚，如果沒有把孩子教好，長大以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就像是她說的那樣，為了維護親戚關係明知道是錯的也要粉飾太平，他們是親戚可以吃點虧忍一忍沒關係，那萬一以後孩子在不是親戚的人面前闖禍了呢？

　“嘉佳你在哪裡？我和你媽媽現在帶你表叔一家過去找你。”

　鄭嘉佳說了位址，巧了，這附近有一個古寺也很出名，她爸爸正帶著表叔一家到古寺遊玩，很快就能到這裡。

　掛了電話以後鄭嘉佳又覺得有點不安地看了看商夏和錢潔。

　“昨天在酒樓的時候，我看見弟弟跑太快撞了一個上菜的服務員，表嬸還安慰弟弟，跟他一起罵人家服務員呢。一會兒她要是不肯讓孩子賠禮道歉不肯賠錢怎麼辦啊？”

　而且她越想越覺得，他們是幹得出來的。

　否則也不會把孩子教成這樣了。

　陶允在一旁大聲說：“揍到他們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