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洛染回到白茫茫的空間時, 還有些愣然, 不過就是一瞬, 她就回過神來, 她的身體已經完完全全長好, 此刻坐在空間裡的一個高臺上, 細長沒有一絲瑕疵的雙腿併攏交疊,一手放於身前, 一手漫不經心地搭在高臺上,美眸輕抬,嘴角掛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
她瞧著眼前神色莫測的七兒,輕笑一聲,眼底閃過莫名的光:「想起來了?」
七兒淡漠的神色瞬間坍塌,眼神驟冷, 直直看向洛染, 似結冰般,讓人不寒而慄, 他穿著白色的長袍, 自是陌上如玉, 風度翩翩, 可是此時,空間的白霧卻陡然翻湧,凝聚在他豐潤白皙的右手中,漸漸匯成一把長劍,直指洛染, 他似冷漠、又似一切話都揉碎了地說:「你一直都知道?」
洛染輕扯開嘴角,翻身而立,指尖溢出濃鬱的白霧,不過一瞬,她身邊就蔓延了白霧,七兒手中白霧所化的長劍雖然威力非凡,可是對洛染卻起不到一絲威脅,白霧與白霧相撞,相輔相成,是本源,她望向七兒,嘴角彎著一抹笑,卻是透著沁入心脾的涼意:「一直都知道?我可沒那麼大能耐,只不過是顏樓那個世界,我接觸到本源,意外想起來了而已。」
她和七兒是什麼關係呢?
天地初,世間還未有法則,唯有一黑一白,一善一惡,萬物生,黑白共存,善惡永生。
先天道而誕生出的意識,他懵懂無知,天真又殘忍,文明突起,善惡開始分明,即使他超脫天道之外,卻是善惡一體,集天地萬物之善惡,永生不滅。
她和七兒,始於同源,毀於同源,他為善,她為惡。
明明曾親密一體,卻陡然之間惡為天地所不容,世間萬物連同天道都無法傷她一分,可有一天,他分為了兩種意識,站在了兩個陣營,他背後是是天地萬物,而她只有獨自一人。
他最初只是萬物善念,堅定不移相信她會為惡世間,她生性淡漠,本源之力讓她肆意毀滅一方小世界,他化本源之力為刃,至她於死地,卻不想她不死不滅,他便以身為牢,困她數百萬年!
她被困前,全力反撲,那一次對戰,三千天道受損,兩人皆是重傷,待醒來後,卻是都失了記憶,可他潛意識裡似乎還記著使命,讓她每個世界以不足為道的身份攻略男主,借由天道之力消弱她,她每次失敗,所承受的痛苦皆是他的本源之力在作祟。
所以,三千天道,隻厭惡她,卻並不排斥他。
七兒見她眼底涼意,只覺得口中湧上一抹腥甜,握著長劍的右手止不住青筋暴起,他忍著自己心底的情緒翻湧,眼底暗湧如潮,通紅似要落淚,他卻一字一頓地說:「洛染,你性本惡,該死!」
洛染騰空而立,卻是忍不住仰頭大笑:「該死?哈哈,好一個該死!」
她的笑聲戛然而止,眼底似夾雜著萬千冰霜:「數百萬年前,你不就是要殺了我嗎?甚至不惜以身為牢,蒙我記憶全失,借由各方天道消弱我!」
七兒眼底似閃過一絲心疼,卻轉瞬而逝,他冷凜一聲:「數百萬年,你依舊不肯悔改。」
洛染輕嗤一聲,卻不願再與他廢話,茫茫空間中白霧肆虐,兩人雙雙持白霧欺身而上,白霧一片中,始終不見兩人身影,卻可以看見茫茫空間正在一點點斷裂。
整片空間全是七兒的化身,洛染剛剛恢復,即使每個世界奪取了天道的能力,卻也一時不敵七兒,長劍橫在她白皙的脖頸處,她臉上卻不見懼色,勾起一抹風情萬種,似笑非笑,她斜睨向他,不緊不慢地開口:「七兒大人?不,我應該稱呼你為善,你動手呀!」
她不悲不懼,卻讓他眼底一慟,他手中長劍微顫,卻定定停在那裡,無法前進一分。
洛染輕笑一聲,笑聲越來越大,其中悲涼和哀慟讓人心下微滯,她眼角無意識地落下一滴淚:「善!善!善!你既為萬物善念,那你告訴我何為善?」
七兒眼底暗潮翻湧,卻是說不出一個字,善?何為善?他是萬物之善念,所以他就是善,可是、可是這就是善嗎?
她突然低低地笑:「你隨我走了百萬年,可你能被稱為善嗎?」
「既然為善,又怎麼會被惡吸引呢?」
「數百萬年前,你總是勸我放蒼生一條生路,你說天地萬物平等,你說天地仁慈,你說我們本是本源、本是一體。」
「我說,惡不為惡,本源枯竭。你說我不用擔心、萬事有你。」
「可你困我數百萬年,讓我日日承受切膚之痛,生不如死,卻不曾有一絲心軟!」
「你溫柔以待天下萬物,可是卻唯獨對我殘忍!」
「善!哈哈!善!你是天地萬物之善,卻唯獨是我之惡!」
她似瘋似癲般癡笑,卻淚如雨下,打濕她一頭青絲,七兒手中的長劍止不住地顫抖,他眼底紅似滴血,他艱難開口:「善為大善。」
洛染眸子太過清澈,似乎早已看透了他,嘴角依舊在笑,卻是清冷無比:「那你在等什麼?殺了我啊!」
七兒久久不動,卻是額頭青筋暴起,似乎被她逼到無路可走,她又說:「何為善?何為惡?你當真分得清嗎?萬物所向便是善嗎?」
她突然湊近他,眸子裡閃著異樣的光,他手中的長劍猝不及防收回,卻依舊劃傷她脖頸間,一道血痕止不住地泛出血,他□□著指尖,卻聽著她異樣地說:「你的本源之力是不是越來越弱了?」
七兒陡然睜大了眼睛,他聲音早已因為情緒變得沙啞:「你如何得知?」卻在下一刻消聲,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整個人似突然頹廢,經不住打擊地後退一步,眼底皆是不敢置信。
「哈哈哈!」
洛染笑得花枝亂顫,她伸出素手指向他,笑得十分張狂卻又萬分淒涼:「數百萬年前,我就告訴你!你錯了!可你不信我,不信我!哈哈哈!」
「你忘了嗎?我是天地萬物之惡!若是萬物所念皆為善念,我早已不復存在,若是萬物善念大過惡念,數百萬年前,我不曾還手,你又怎會奈何不了我?哈哈!可笑!你竟然連這點都參不透!」
七兒雙手抱頭,似是無法接受真相,崩潰地仰頭長歎,茫茫空間在那一瞬間崩潰、化為碎片,最後全成虛無。
七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愣愣低頭看著插入自己胸膛的纖細素手,他微怔然地抬起頭,眼底崩潰的情緒還未散去,隻那樣愣愣地看著她,他甚至能感覺她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臟。
洛染歪著頭,見他望過來,揚起一抹笑,天真懵懂,可是手下動作卻沒有一絲留情,指尖白霧蔓延,在他身體內肆虐破壞。
見他臉上漸漸蔓延上痛苦,洛染彎了彎眼睫,一派純真無邪,又透著說不清的風情的殘忍,她似情人間的呢喃細語:「數百萬年改變得太多了,你居然會手下留情?若是當年,哪怕你知道你錯了,也不會有一分猶豫。」
「我也不再是當年的我了,你怎麼還奢求著我會手下留情呢?」
「這數百萬年來,我承受的痛苦總該要償還的!」
七兒嘴角流下一絲透明血跡,他眼底閃過萬千情緒,其中愧疚居然會占多,洛染覺得可笑,她眉目一冷,本源之力全出,他不作反抗,隻輕扯開嘴角,似要問她什麼,卻被她擋住:「我知道你要問什麼,能不能別這麼噁心?」
她眼底一抹嫌惡不加絲毫掩飾,七兒身邊氣息就在那一瞬間徹底萎靡,只一刹那,七兒身影如影渙散不見。
洛染閉眼再睜開,眼底似閃過一絲白光,她能感覺到自己本源之力多了些什麼,她不是七兒,天地初,善惡本一體,又豈是那麼輕易可以分割的?
他們本就最先誕生於世間,只是那時他們有兩個意識,而現在,只有她!
洛染一身白色羅衣裙,騰空而立,她似在平地一般邁出一步,刹那間,這片天地間似多了些許法則,漸漸白霧擴散,竟又形成一方空間。
她只是坐在高臺上,細白的雙腿亂晃著,這是她作為洛染時最愛的動作,她能輕易感覺到三千天道的微顫和絲絲恐懼,她歪了歪頭,眼底似乎有些迷茫,她不知道在這個寂靜的空間裡待了多久,這裡只有白霧在陪著她。
白霧凝實成一頭白虎形狀,趴俯在她身後,她向後斜靠,眼底迷茫一消而散,她輕輕閉上眸子,眼睫微顫,又漫不經心地撩開眼皮,似隨意與白霧閒聊,又似一人自言自語:「……反倒是無聊了,我們去玩,好不好?」
「去哪兒玩呢?」
「三千小世界如何?每個世界走上幾遭,總能打發時間的。」
三千天道似乎能聽到她的話,都似乎有一絲□□,她仿若感覺不到一樣,依舊自言自語道:「那便去看看吧。」
白霧凝成的白虎動了動,似乎在應和她一樣,與她一起消失在這方空間,從此三千世界中時而就會多了一位名叫洛染的人,她似乎與往日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是少了一個七兒罷了,也沒了那如影隨形的疼痛。
三千世界,總會有讓她停下來的地方或是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