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反正說了以後,他們也不會聽的。
想到這裡,程袁青看向旁邊小小的一團兒人,低聲囑咐,“童童,你可離這兩人遠一些!”
許童童從被褥子裡面探出來一個腦袋,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跟著點了點頭。
程袁青欣慰的笑了笑,“童童最乖了!”
許童童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她迅速的爬了起來,“程大哥,老支書吩咐我下午去挑種子,我現在就過去了!”,挑種子這種活計輕鬆,不過工分也少,好在許童童吃的少,她掙的工分也是夠的。
程袁青收起了地上的剛編好的竹籃子,“我跟你一塊!”
高悅看著他們兩人離開後,冷笑,“我看你們能熬多久!”
晚上的時候,家裡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吃飯的,誰成想下午天黑的時候來了一場細雨,要知道春天的雨可是貴如油的,已經從生產隊放工的村民們,又被老支書給叫了回去,不為別的,就為了這點春雨把玉米種給種下去,秧苗將來會壯實一些。
老支書掛著支書的名字,實際卻是地地道道的老農民,一輩子和土地打交道,什麼時候該種什麼,經驗老道的很,大夥兒都放工了又把人叫回去,就是老支書的注意。
村里面的人都信服老支書的很,知道跟著老支書走,一準沒錯,但是知青點的知青不一樣,下午好不容易請了半天的假,晚上還沒來得及吃頓熱乎飯,就要頂著春雨去播種,各個怨聲載道的。
晚上這一場春雨,周秀英也沒放過,都是村子裡面的老人了,知道這種雨是最肥的,她原本都在屋歇著了。
聽見外面的雨滴,她又去了自留地,多攏了幾攏土出來,又翁了幾攏的土豆,家裡的孩子都喜歡吃,這個點種下去,幾場春雨下來,土豆瘋長,若是長的快,指不定到時候桌子上又能多添一道菜,玉米糊糊里面也能添幾個土豆,還能耐餓一些。
阮綿綿到底是弄家的孩子,不是大戶家的千金,家里人都在忙活的時候,她不可能就在家大眼瞪小眼,地裡幫不上忙。
那就去廚房幫忙活,把剛進門垮著臉的大嫂給喊到了廚房幫忙燒火,她自給兒把周秀英下午給她的鑰匙拿了出來,舀了一葫蘆瓢的玉米大碴子,又去酸菜缸裡面撈了一大把酸菜起來,酸菜剁碎了。
把中午她爸帶回來的滷肉拿了十多片出來,若是細分下去,肯定是不夠的,她就一塊切成了肉沫,混著酸菜一塊炒了了起來,又看了看門後面的大白菜,自家種的大白菜,這方面周秀英倒是沒有太管著吃。
阮綿綿也不是吝嗇的人,直接拿了兩顆大白菜出來,三下五除二的把白菜葉子給垮掉了,春天的白菜,有些老,中間都起了硬邦邦的菜苔,她也沒捨得丟,一塊剁吧剁吧,從窗戶上捋下來了一把紅辣椒,炒了一個酸辣大白菜,還有一個酸菜炒肉末,當然肉末剁碎了和酸菜一塊炒,是找不到的那種。
看了看下午自家兩隻母雞下的兩個蛋,阮綿綿想了想,又用著剩下的白菜葉子,做了一個白菜蛋花湯,她不是摳門的人,用的是水缸裡面添了甘露被稀釋的水,做出來的飯菜味道格外的香。
當然一滴甘露倒到了一大水缸裡面,效果肯定不如給周秀英和阮國華他們喝的水好,但是阮綿綿想要給自家父母還有奶奶從根源上調理下身體,這水缸是最好下手的地方了,只是便宜了趙小玲和劉愛枝。
趙小玲一邊往灶膛裡面塞著柴火,一邊坤著脖子往鍋裡面看,她就不明白了,這都是往日吃的菜,怎麼這傻子做出來的就格外的勾人,勾的她連連嚥口水。
阮綿綿跟沒聽到一樣,手裡該干嘛幹嘛。
這一場搶種,等老阮家的人再次回到家的時候,隔著老遠都聞到了家里香味,跟著老阮家一塊回來老周家笑著打趣,“國成,你家今天莫非炒肉了?”,這年頭,也只有炒肉了才會這般香咧!
阮國成向來是半晌都打不出來一個屁的,他搖了搖頭,並不回答,老周家的也不放在心上,抗著鋤頭回到自家裡面。
阮家的幾個孩子可沒阮國成這般沉得住氣,阮志武忙活了一天,中午吃的飯,又是小子,做的都是體力活,早都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聞到家裡的味道,直接嗷了一嗓子,“奶,今天晚上做啥好吃的了?”
他貓著身子跑到了廚房裡面,卻發現廚房裡面沒有奶,喊錯人了,他局促的抓了抓腦袋,吸溜著口水,“小妹,你今天做飯啊?”
阮綿綿握著鏟子的手一頓,抬頭笑瞇瞇道,“大哥,來幫忙端菜,今天嚐嚐我的手藝。”
她雖然會做飯,但是已經好幾年沒用過菜刀,更不用說掌鍋了,家裡的親人都把她當做小孩子看待。
阮志武眼睛一熱,“好好好!我今天要吃五碗!”,他太久沒吃到小妹做的飯菜了,其實要他來說,家裡面做飯最好吃的就是小妹了。
以前小妹沒傻的時候,偶爾也會做一頓,他每次恨不得把盤子都給舔乾淨。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阮志武,阮志文也是,別看他平時和阮綿綿兩人嗆的厲害,但是若真是論疼起小妹來,阮志文絲毫不必阮志武差,向來口齒伶俐的他,竟然語塞了,他悶聲,“小妹辛苦了!”
阮綿綿不知道自家二哥是怎麼了,她疑惑的看向阮志武,阮志武也覺得二弟怪怪的,不過二弟每天都怪怪的,鼻尖傳來的香味讓他瞬間把亂七八糟的事情甩到了耳後。
阮國華和方秀蘭兩個是最後到屋的,他們在縣城上班,離的遠,所以最後一個回來也不奇怪,他們也是循著味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以為今天家裡炒肉了。
等吃到了飯菜,阮國華才知道今兒的是自家閨女做的,他是又自豪又難受的,自豪的是自家閨女可真能幹,難受的是,是他沒能力,閨女剛好,就開始忙活家裡的事情,沒能好好休養一番。
這樣一想,再好吃的飯菜到嘴裡都不是那個味了,方秀蘭也是,她沒得那麼多顧忌,“綿綿,下次別做了,等媽回來做!”,一般晚上的飯都是方秀蘭做的。
阮綿綿幫忙一做,方秀蘭就輕鬆了不少。
阮綿綿笑瞇瞇道,“我做的不好吃嗎?”
哪裡不好吃,正是好吃的不得了,方秀蘭想的長遠,就擔心綿綿做的好吃,往後做飯這活計就落到了自家閨女身上,只是這話她卻不好當做一家子的人來說的。
周秀英自然是明白了老三媳婦的意思,她直接了當,“往後咱們老阮家的飯菜輪著來做!”
劉愛枝扒拉了一口酸菜肉沫,含糊不清道,“媽,綿綿既然做的好吃,就讓綿綿來做,咱們累了一天了,回來有口熱乎好吃的飯菜,能輕鬆不少咧!”
趙小玲恨不得把自家那蠢婆婆的嘴給堵上,她這樣一說,護犢子的老太婆若是能讓阮綿綿做下去,她跟蠢婆婆姓。
果然,劉愛枝這話一說,桌上好幾位變臉的,周秀英嘴皮子一張,“往前兒你三嫂天天在縣城上班,每晚趕回來做飯,你沒見你說你三嫂累了一天了,這會輪到你做飯的時候,就說累了一天了??”
劉愛枝訕訕道,“媽,你不能這麼偏心,綿綿傻了這麼多年,沒做過家裡的一絲家務活,如今好不容易好了,在不做,過兩年就成婆家的了。”
這話一說,可點燃了方秀蘭的突突突的那根神經,“大嫂,我家綿綿是沒做,但是志文和支武兩個男娃子每天幫家裡做的活可不少,志剛,志明和志亮三人可有做過??”
大房的三個,回來了以後可都跟大爺一樣,地上的拖油瓶倒了都不帶扶一下的。
劉愛枝飛快的說道,“我們家三個小子,是男娃子!”
方秀蘭嘲諷,“我們家志武和志文難道不是?”,他們為什麼做??可不就是想幫父母減輕點負擔,把綿綿那一份做了,免得其他幾房的人嚼舌根,“還有小玲,嫁進咱們老阮家,那可是當祖宗來看著的,沒見過哪家長輩頓頓做飯,當小的還吃的嘛香!”
趙小玲拿著筷子的手一僵,“三嬸,明天我來做!”
阮綿綿這一點倒是心大,她做飯明顯自家奶奶,父母還有哥哥幾個人能多吃一碗,但是自家母親和奶奶都護到這個份上了,她要是再說做,那可有點白瞎了他們的心思了。
周秀英把剩下的話一起說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老大媳婦做,做夠一個星期後,三房的人每天出一個,輪著來做!!”
這樣一說,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劉愛枝頓時不服氣,憑什麼讓她先做一個星期啊!
她梗著脖子辯駁,“媽!我做的可是豬食!”
周秀英不輕不淡的看了一眼劉愛枝,“你自給兒都不嫌棄豬食,我們也不嫌棄!”,不能在慣著老大媳婦這個攪家精了。
往前兒,就是看在老大媳婦做的難吃,這才把做飯的活兒落在另外兩個媳婦身上,秀蘭又心疼綿綿那時候還傻,她做飯的時候能私底下照顧一些,如今綿綿好了,那還不如直接放了出去,一家人輪著來!
大房能出的人可只有趙小玲,剩下的都指望不上,而二房能出的則只有李秋菊,三方可多咧!
三房的隨便拎一個出來,各個是做飯的好手。
這下,明知道老太太這是偏心三房想的折子,可是他們卻沒法說,嘴裡苦的不行,誰讓他們大房這一支都是祖宗呢!
劉愛枝還要叨叨,卻被阮國年一腳踹了上去,“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他一發火,劉愛枝頓時安靜了下來。
阮綿綿默默的吃著自己碗裡的玉米糊糊,到底是加了玉米芯子打出來的,就算是她比平時多煮了一刻鐘,軟和了不少,但是嚥下去的時候,還是有些刺嗓子,方秀蘭看著阮綿綿沒什麼胃口,心裡琢磨,一會去給小閨女弄點別的吃的。
阮綿綿可不知道自己不過下嚥的時候,蹙著眉毛,都被自家母親看到了眼裡面,她努力讓自己下嚥,卻猛地聽到自家大伯說道,“綿綿,今天那些知青是不是來找你交換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了?”
阮綿綿一怔,她點了點頭,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一些。
“你是個姑娘家的,莫要被那城裡來的小白臉兩句好話就哄了去!”,阮國年繼續,“這個名額留給自家人用吧,不要給外人騙了去!”
一直沒開口的阮國華臉色有些不好看,“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大人物既然給了綿綿工農兵大學名額,自然是屬於綿綿的了,怎麼?你昨天想要那個承諾,今的兒就要這個工農兵大學名額了??”
阮國年也知道這事情不地道,所以他昨天沒說,隔了一天緩了緩才說出來,但是沒想到自家三弟這般不給他面子。
阮國年卻忘記了,面子不是別人給的,而是他自給兒掙來的。
“老三,一筆寫不出來兩個阮字,綿綿是個姑娘家家的,要這個名額也沒用,還不如給了志明去,志明身體不好,學習成績也不如志文,你當叔叔的拉拔一把志明,志明自然會記在心裡面,往後他成器了,咱們老阮家也能光宗耀祖!”
阮國年的心病就是沒能幫自家二兒子弄個工農兵大學名額,讓他出息了去!
老大不是個愛讀書的,他竭盡所能的把老大送到公社民兵隊,老二愛讀書,那就是阮過年心中的希望,如今有了個捷徑路子,他自然是要把這捷徑給老二攬過來。
至於老三阮志亮,已經廢了,他完全是失望了,如今阮國年就把希望放在了大兒子和二兒子身上。
他這話一說,阮綿綿都覺得自家大伯有些忒不要臉了!
就算是她不要這個名額,那也是可以給自家親親的大哥或者二哥的,憑什麼要給了這個隔了房還不親熱堂哥來??
怕是有病!
阮國華要被自家大哥這強盜思維給氣笑了,他瞇起眼睛,眸子裡面只有深不見底的黑,就那樣沉沉的盯著阮國年看,“這工農兵大學的名額是綿綿的,我自己的親兒子我都捨不得讓他們去搶自家妹妹的名額,憑什麼要顧著這個隔房的侄子?不過當了幾年的會計,如今大哥的臉也越來越大了!”
這話可有點不留情面,阮國年覺得自己的里子麵子都給丟盡了。
“志武不是讀書的料子,志文的成績好,就算沒有這個名額,也能讀的上大學,唯獨我們大房的志明身體不好,讀書也不如志文,三弟,你就當行善積德,幫幫志明吧!”,說道最後,阮國年明顯在揍懷柔政策了,帶著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阮國華一字一頓,“名額是綿綿的,誰都不要打主意!”
“一個丫頭片子,上大學有什麼用??”,阮國年聲音不由自主的高了幾分,也是第一次在飯桌上和阮國華兩人吵了起來。
“我們家一個閨女,頂的上你三個兒子!”,阮國華冷笑。
周秀英一拍桌子,厲聲,“這飯要是不吃了,都給我滾!”
老太太這一發火,桌子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她站了起來,把桌子上每一個人的神色都收在眼裡面,“老大,你昨天要打綿綿那關係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不要打綿綿的主意,綿綿手裡的東西都是他自給兒的,怎麼?就過了一天,就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嗎??”
阮國年還是有幾分懼怕自家老太太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絲毫不怕的,“媽!您就這樣偏心三房的丫頭片子!”
“沒把屬於三房的東西給了大房,我這就是偏心了??”,周秀英厲聲,“老大,你要是不懂什麼叫偏心,我教你,來昨兒的三房看上了大房的那一台縫紉機。”,她巴掌朝上,伸到了阮國年面前,“來,把大房的縫紉機給三房送過來!”
“憑什麼?”,劉愛枝一下子氣的跳腳,那可是她兒媳婦的陪嫁,是大房的東西。
周秀英斜睨了一眼劉愛枝,“老大,我有押著你們把縫紉機送過來了嗎??我這麼多年可有從大房扒拉過一根針線到三房??你不回答,我來回答,家裡的加餐,哪一頓不是三房從縣城帶回來的,我看那麼多東西都吃到了狗肚子裡面去了,餵了狗,狗還知道搖搖尾巴,看看你們??這嘴臉當真是難看的要死!今兒的我把話放在這裡,你們誰要在敢打綿綿工農兵大學名額的主意,就從老阮家給我滾出去!”
滾出去是什麼意思?那就是分家了。
“娘,您這話……這話也太難聽了……”,什麼叫養條狗,還會搖搖尾巴,他們連狗都不如了。
“我說的是事實,怎麼戳到你們的肺管子了??這些年三房帶回來的肉你們沒吃?”,周秀英淬了一口,“不!你們沒少吃!”,頓了頓,指著桌上的酸菜炒肉沫,“你們嘴裡面現在吃的就是,中午吃的也是!可是你們這群白眼狼記不住三房的好,還要從三房身上收刮一層皮下去!”
阮國年一張老臉青了白,白了綠的,周秀英就當沒看見,劈裡啪啦,“從今天開始,咱們老阮家分飯不分家,往後各房做了各房吃,老三帶回來的東西,餵了狗,都不餵你們這群白眼狼!”
“娘!當年爹的遺言可是老阮家這輩子都不分家的!”,阮國年不可置信。
周秀英冷笑,“你是聽不出來我的話嗎?我說分飯不分家??我哪裡違背老爺子的遺言了?”
阮國年還要說些什麼!
卻被周秀英一巴掌呼了過去,她見阮志亮還在往嘴裡面扒拉,就是一陣生氣,嗖的一下,把桌上還剩下的小半盆子的酸菜炒肉末給端了起來,“奶,你幹嘛?”,阮志亮筷子伸到一半,戳到了桌面,他眼巴巴的看著被周秀英端走的酸菜肉沫。
“我去餵狗,都不給你們這群白眼狼吃!”,不發威,還真當她周秀英脾氣變好了啊!
別看是自己的親兒子和親孫子,惹急了,她一個都不認,他娘個仙人板板,這老大一準隨了寶根那死老頭子,又蠢又毒的,難怪這麼多年來,只能當個會計,連個大隊長都混不上去。
也只有老三和老四像她,想到老四,周秀英的心口窩子一陣刀割一樣難受,也不知道老四如今還在活著沒有。
阮志明好半晌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連累了,他乾嚎,“奶,我還沒吃飽呢!”
走到門口的周秀英一嗓子吼了回去,“找你爸去!”,老大不是能耐嗎?
阮志亮像極了劉愛枝,愛吃又愛玩,是村子裡面遠近有名的小混子,他看向阮國華,有些不耐煩,“爸,你把奶氣跑了,我連飯都吃不飽!”
阮國年這會老臉都沒地方擱,聽到這話,拿著碗就要去砸阮志亮,一想一個碗要三分錢,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把筷子扔了過去,“滾!”
劉愛枝這會有些懵,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趙小玲是氣啊!她氣的胸口窩疼,一直以為公公是個聰明的,到頭來,還不如蠢婆婆聰明!
如今,把三房得罪死了,指望他們大房,一年到頭能吃上一回肉都不錯了。
二房的人倒是沒啥反應,李秋菊吃完,老老實實的收拾桌子。
唯獨,阮綿綿他們這一房,有點被幸福砸暈的感覺,以後可以單獨開火吃飯了??
他爸爸帶回來的肉,可以留給他們自己吃了??
當真是幸福來的太突然!!!
不怪三房的要求低,而是從來沒想過會有這天,當年阮寶根留的遺囑就是老阮家這這輩子都不能發分家,要是阮寶根還活著的話,大家過的不好,倒是有可能分。
但是如今人家都成了烈士,長埋於地下,他說的話,當孩子們的若是不聽,那就是天大的不孝順了,是要被整個村子的人戳脊梁骨的。
阮家三房的人面面相覷,阮綿綿脆生生的說道,“爸,我明天想吃醬肘子!”,她這話一落,桌上的其他人,都豎起了耳朵。
阮國華揚了揚眉毛,大手一揮,“成,爸明天給你買一個醬肘子,在買半斤花生糖!”,他手裡才得了票,但是卻只有半斤,還是珍貴的花生糖,阮國華是真捨不得買回來,給大夥兒分啊!這分飯不分家,當真真是好主意!
對於三房來說,以前的捨不得,如今都捨得了呀!
阮志亮傻眼了,以前醬肘子回來,他可是吃的最多的,如今他吃不到了啊!
他當場就嚎,“爸,我也要吃醬肘子!”,阮志亮可不小咧!比阮綿綿還大上一個月,不過是大房的老么,總歸是受寵一些的,這一寵就寵出來瞭如今無法無天的性子。
阮國年罵罵咧咧,“滾!你爸沒本事,想吃找你三爸去!”
阮國華跟沒聽見一樣,他這會還有氣呢!之前老大做的那些事,忒心寒了一些。
他冷笑,“大哥,我們三房可有三個孩子,自給兒都不夠分!”,他這人沒多大的心眼,就想一心護著老婆孩子,往前兒沒分的時候,有什麼好東西拿回來都是大傢伙平分,本來心裡就不舒服,他掙來的東西,給自己老婆孩子花那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憑什麼要養著其他幾房的孩子?
關鍵是,他那幾個侄兒子,吃完了抹抹嘴,誰都不認識!
要他看,這就是有什麼老子,就有什麼孩子。
沒看到他兩個兒子,護著閨女跟護眼珠子一樣,再看看大房的,一個塞一個的白眼狼。
阮綿綿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自家爸爸,真威武!
她奶也威武!
這樣一看,就她是個小廢物,不過是個有人護著的小廢物,阮綿綿心裡別提有多美了。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回到了東屋,和三房這邊熱鬧想比,大房這邊可謂是淒淒慘慘,這會連帶著阮志剛也有些埋怨自家爸爸做的地道,把三叔給得罪了。
他是在公社的民兵隊做乾事的,平時一塊上班的同事,隔三差五的都愛找他帶一些東西,而他去找他三叔,一找一個準。
那可是副食品公司當門市部經理,這個職位有多少油水,怕是聽說過的人都知道,在難弄的東西,他三叔動動嘴皮子,基本都能弄來!
如今,他爸和三叔鬧翻了,不說家裡的吃食他們吃不到了,這往後若是公社的同事再讓他去找三叔買點東西,他三叔不同意可怎麼辦啊!
這可關係到他能不能提干呢!
他這麼一說,劉愛枝也有些慌,急忙,“當家的!你可不能不管志剛啊!”
阮國年擼了一把頭髮,他恨恨道,“都是親親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我就不信老三真這麼絕情!”
阮志明苦笑,“爸,我沒了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可怎麼辦?”
老二讀書好,能上大學,那可是大房一家子將來的榮耀。
而老大在公社上班,那是大房現在的榮耀。
不管是現在的榮耀,還是將來的榮耀,阮國年都捨不得丟,看來他還真走錯了一步路,把三房得罪了不說,把他媽也徹底的推到了三房那邊。
大房這邊如何盤算的,和三房都沒關係。
關上了門,阮國華從兜里面沒摸了摸,不多會看著癟癟兜竟然摸出來了用六七顆奶糖,還有一小包用油紙包著的桃酥,他把奶糖和桃酥一塊遞給了阮綿綿,“閨女,嚐嚐,這是副食品店來的新貨,說是什麼大白兔奶糖!!”
阮綿綿笑瞇瞇的接過奶糖,“謝謝爸!”,說完,就剝了一顆,塞到了椅子眼巴巴望著的阮志武嘴裡,嘴裡一甜,阮志武滿足的砸吧了下嘴,感嘆,“爸,奶糖比硬糖好吃!”
阮國華笑罵,“你妹都還沒吃呢!”,不過看到自家兒子這樣,到底有幾分心酸。
阮綿綿又給阮志文剝了一顆,阮志文吃的很珍惜,不像阮志武一股腦就咽了下去,他自己則是把奶糖輕輕的含在嘴裡面,就那樣慢悠悠的劃著,能吃小半個時辰呢!
嘴裡都一股子的甜味。
阮綿綿最後給阮國華和方秀蘭一人剝了一顆,不過方秀蘭說什麼都不接,原本是打算給小閨女甜甜嘴兒的,沒想到小閨女竟然一下子全部給分了。
這可不行!
最後,方秀蘭拗不過阮綿綿,只能和阮國華兩個人分了一顆,就這方秀蘭臉上都帶著溫柔的笑意,哪怕是生活在怎麼艱苦,都沒能磨平她身上的溫柔。
方秀蘭直接把奶糖咬了一半,另外一半餵給了阮國華,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調侃,“國華,你不嫌棄我吧!”
阮國華一個糙漢子,此時也滿腔的柔情,“我嫌棄自己都會嫌棄你!”,嘴裡甜絲絲的,甜到他的心裡去,他從把厚外套給脫了下來,從胸口的兜里面摸出來了兩盒的東西。
阮綿綿表示狗糧已經吃飽了,這會他爸還讓他吃,她堅決不吃了!
不成想,阮國華竟然遞了一盒給阮綿綿,“閨女,這是從上海那邊新回來的孩兒面,你晚上睡覺洗完臉記得擦!”
對待自家老父親,阮綿綿自然沒有客氣的道理,她剛穿越過來,就摸過自己的臉,那嫩的真真是能掐出水來,想必在原主傻的那些年,沒少用這些玩意兒。
哪怕是家裡在怎麼艱難,在吃穿用度上,唯一不虧的就是阮綿綿了。
方秀蘭也稀罕自家閨女白白嫩嫩的,她笑著,“晚上洗完了過來,媽給你擦!”
對上那一雙溫柔的眸子,阮綿綿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好呀!我最喜歡媽給擦頭髮了!”
阮國華看著妻女這般,心裡也美的冒泡,至於兩個蠢兒子,呵呵!有水洗臉就不錯了。
他當著三個孩子都面,把另外一盒蛤蜊油遞給了方秀蘭,“秀蘭,這盒蛤蜊油你記得給媽送過去,就說你買的!”
自己的妻兒自己疼,在這一方面,阮國華一直都做的很好,尤其是婆媳關係上面,從來都是他買了東西,讓自己妻子送過去,要不,怎麼都說,他們家的婆媳關係是七埡村里面出名的好!這都是經營的。
而且,他也從來不避這家裡的三個孩子,尤其是兩個蠢兒子,他這當父親的,早早的在給蠢兒子灌輸婆媳關係和睦的妙招。
將來,他們不知道要怎麼感激自己呢!
方秀蘭笑盈盈的接過蛤蜊油,“我曉得!!”
阮綿綿應聲,“媽,我和您一塊過去!”,她手裡還有兩顆奶糖,給她奶奶送過去。
方秀蘭和阮綿綿去了外院,晚上的時候,都是周秀英親自照顧兩隻老母雞的,這會也都在雞舍,看著呢!
老阮家除了人以外,最金貴的就是這兩隻老母雞了。
周秀英在雞舍裡面,從後面麥秸跺裡面抽了最幹最軟的麥稈,墊到了雞窩下面,就為了給這兩隻老母雞做一個柔軟的窩,指不定就會多下兩個雞蛋,萬一運氣好!這母雞自己抱窩了。
不過這比較難,每天吃都不夠,更別說抱窩了。
雞舍建的很矮,周秀英進去都是要彎著身子的,她出來的時候,拍了拍身上落的一身灰,驚訝,“你們怎麼過來了,這雞舍臟的很,別把衣服給弄淘汰了。”
自家三媳婦是個愛乾淨的,又是城裡面上班,家裡這種活,一般都是老二媳婦或者她來做的。
至於孫女,那是更不用想的,周秀英一直把孫女當做天上的仙女來看待的,更不用說讓孫女做活了,晚上那一頓飯雖然好吃,吃完周秀英就後悔了,萬一讓天上的仙人知道了,發了火,讓孫女在回到天上怎麼辦??
往後,她可要好好注意一些。
阮綿綿笑瞇瞇道,“想奶奶!來看看奶!”
“你這孩子!”,周秀英張了張嘴,接著嘴裡面就是一甜,她下意思的要把糖給吐出來,誰知道,綿綿飛快的說道,“奶!你吐出來,我們可不吃!”
周秀英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咽把這金貴兒的玩意,給她吃糟蹋了,吐吧!吐出來沒人吃,更糟蹋。
方秀蘭溫溫柔柔的勸著,“媽!您就吃吧!綿綿孝敬您的!”
周秀英嘴裡吃著糖,心裡更甜呢!她的乖孫女啊!真真是惹人疼的很。
“你們這麼晚來這是?”
方秀蘭把兜里面揣著的蛤蜊油遞給了周秀英,她摸著自家婆婆老樹皮一樣的手,有些心疼,“媽,您手幹的時候,就把這蛤蜊油塗上去,最好是晚上用熱水泡了,塗厚厚的一層,塗完就睡覺,第二天保管您這手滑滑的。”
周秀英一個婦道人家,拉扯大了四個兒子,還給兒子都娶了媳婦,可以說,這些年都是當做男人來使喚的,她自給兒也沒把自給兒當做女人來看。
屋里屋外一把抓,她能做的活,也不會說去故意使喚幾個兒媳婦,都是當女人的,她知道當女人的辛苦。
可是在看到自家媳婦溫溫柔柔的拉起自己的手仔細叮囑的時候,向來潑辣堅強的周秀英眼眶也不禁一熱,她把蛤蜊油推了過去,“這金貴兒的玩意,你們年輕人自給兒留著用,我都是糟老太婆子了,還用啥,別給淘汰了!”
家裡前些年條件好的時候,她也是一直有用的,也都是三房買的,後來綿綿出了事情,三房頓時緊巴巴的,別說她了,就是方秀蘭自給兒都捨不得買,恨不得把所有的錢都掰開兩半花,拿去給綿綿治病。
如今,綿綿好了,三房立馬想起自己當媽的,周秀英心裡說不感動那是假話。
向來溫溫柔柔的方秀蘭卻難得強硬了幾分,“媽,您收下,這些年綿綿出事了以後,我們一顆心都撲在綿綿身上,對您多少有些不周到,您不怪我們就好,往後啊!咱們家日子會越來越好,別說蛤蜊油,就是雪花膏什麼的,我們也都要讓您盡試一遍!”
阮綿綿也幫腔,“奶,您就收下,不然今晚我媽都別想睡覺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周秀英自然沒推諉的道理,她嘴裡的糖甜,心裡跟甜,這整個村子裡面,恐怕也只有自家的老三媳婦會給婆婆買蛤蜊油了。
她滿臉的褶皺子都加深了幾分,笑道,“媽是享你們的福了!”
阮綿綿不依了,跺了跺腳,“奶,你等著往後想孫女的福!”
“好好好!奶奶可等著呢!”
趙小玲不過出來倒一個洗腳水,卻看到這一副母慈兒孝的場面,她站在陰暗之中,神色變幻不定,手裡的木盆子也不知道被她端了多久,等院子的人都進屋後,她才消失在夜色裡面。
而在屋內的阮國華對著倆兒子就是一陣敲打,傳授將來成家立業後,如何處理婆媳關係這種機密事件,到了最後,他甚至耳提面命,“那工農兵大學名額是你們小妹妹的,咱們老阮家的兒郎可不興沾女孩子的便宜,你們若是想將來有所成就,從一開始就要靠著你們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給我塌穩當了!”
阮志武自然連連應是。
阮志文書的多,嘴皮子也利索的很,“爸,您就這般瞧不起我跟大哥!”,他們怎麼可能去打小妹的注意。
又不是大房那種狼心狗肺之輩。
對於自家兒子的人品,阮國華這點還是放心的過的,他不求自家兒子將來有多出息,只求他們腳踏實地,問心無愧,若是在加一條,那就是成家立業之後,護得住妻兒。
阮綿綿在門口,聽了一耳朵,這才推門進去,“爸爸,這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我想給大哥!”,明年就恢復高考了,她自給兒是沒打算用的,而阮志文的成績是有目眾睹的,家裡若是能有考上大學的,唯有阮志文莫屬了。
而大哥不一樣,大哥在學習上屬於沒有天分的那種,能去縣城讀個高中,也是被阮國華和方秀蘭兩個人逼迫去的,但是若是學校有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的話,是萬分不可能分到阮志武身上的。
“小妹!”,阮志武瓮聲瓮氣道,“我不喜歡讀書!”
阮綿綿卻不應自家大哥,而是看向了阮志文,“二哥,該不會覺得我偏心大哥吧!”
阮志文撇了撇嘴,“大哥是需要多關懷關懷!”,明明是關心的話,從阮志文的嘴裡說出來硬生生有種帶刺的感覺。
阮綿綿似笑非笑,“二哥不生氣就好!”
阮國華面色不贊成,“閨女,你幾年沒去學校,這名額拿到你手上是最好的了!”
阮綿綿笑了笑,一臉的驕傲,“爸,您還覺得我考不上大學嗎?”
阮國華自然是覺得自家閨女是個好的,肯定考得上。
“那也要能高考才行!”,阮志文毫不客氣的潑涼水,他們現在去縣城高中上課,上午上課,下午去地裡面除草,其實和在家幹活沒啥區別。
而且,他們也不用高考,等到高二,上面會給學校分配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只是這個名額卻太難了,他們作為縣城最好的高中,一年的名額也最多不過一個巴掌。
篩選的條件卻格外苛刻,自己主動報名之外,還要家裡的成分不能有問題。
老阮家往上數幾代都是老農民,而阮寶根又是烈士,阮志文和阮志武兩個人在學校都算是烈士軍屬,這家世清白的不行。
所以,若是真從學校評選工農兵大學名額的話,一定會有一個阮志文,還有一個條件,就是學習成績了。
這三個條件缺一不可。
阮綿綿臉頓時垮了,現在沒高考,她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阮志文見自家小妹被打擊到了,他笑的奸詐,“小妹,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名額收回去吧!”,他和大哥都不需要小妹來幫扶,更不需要小妹犧牲自己來成全他們。
阮志武也附和,“小妹,我是真的不喜歡讀書!”
阮綿綿這才作罷,不過她卻申明,“這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我也不會用!”,就算是自家二哥被選上了工農兵大學名額,她也要從中間作梗才好,明年就可以高考了,很快,很快!
“不管你用不用,名額都是你自給兒的,你自給兒看著處理就好!”,阮志文果斷道,而旁邊的阮志武也笑的如釋重負。
他嘴笨,不會拒絕,但是內心裡面卻是不想接受小妹的這個工農兵大學名額的,還好有二弟在!
阮國華和方秀蘭兩人對視一眼,眼裡的驕傲不言而喻,這就是他們的孩子,不爭不搶,互相謙讓。
有這三個優秀的孩子,這輩子都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