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因爲阮志武當兵的事情, 在家裡說開了去, 所以阮家三房的屋內, 一連著好幾天都是低氣壓, 阮綿綿他們兄妹三人在家裡面,別提有多乖巧了,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的那種。
每當方秀蘭望著自家大兒子的時候,也就是家裡最安靜的時候, 只能聽見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的聲音。
開始的時候, 阮綿綿他們兄妹三個還會勸說一下,到了後來,他們算是明白了啊!
這女人啊!
當真是水做的, 而她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一天到晚,眼泪說掉就掉的功夫, 實在是厲害。
當然, 每一次不管她媽哭的再厲害, 到她爸那裡, 一哄就是一個準兒, 立馬不哭了。
最後,綿綿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看著自家老娘不哭了以後, 這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媽, 大哥現在還在學校上學呢!這就算是當兵,那也是要等著畢業以後再說,離他離家還要好一段時間呢!」
綿綿不勸還好,這一勸啊!
方秀蘭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媽曉得,只是、只是媽心裡就濕難受啊!」
方秀蘭一哭,阮綿綿慌了,立馬滿屋子的找她爸去。
這會水做的一樣的媽,她這個貼心的小棉襖可止不住泪,必須她爸上才行。
阮綿綿狗腿的趴在阮國華的肩膀上,討好的捏著給他捏著肩膀,「爸!媽、媽又哭了,您去看看唄!」
阮國華原本是打算在院子裡面,在弄一個小磨盤出來的,聽到綿綿這話,立馬工具一丟,一陣風一樣離開了原地。
阮綿綿對著空氣抓了抓,這才反應過來,他爸是真走了。
什麽都不問就這樣火急火燎衝進去哄她媽去了。
她正無聊的踢著地上的石子,面前却突然多了一個人出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有段時間沒見面的許童童,阮綿綿驚訝,「童童,你今天有空了呀!」
許童童是插隊知青,別看她小小的一個人,却在村子裡面幹活,掙工分養活自己,反正讓軟綿綿來說,她處在許童童這個位置不一定有許童童做的好呢!
起碼,在來七埡村之前,許童童可是實打實的千金小姐,出入門有傭人的那種,來到這裡,不僅要自己幹活養活自己不說,還要每天睡在破破爛爛的知青點,受到非人的折磨,就衝這一條,許童童臉上還能挂著笑,阮綿綿都敬她是條漢子。
許童童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兜,從裡面掏出來幾塊巧克力,遞給了阮綿綿,笑嘻嘻道,「你嘗嘗這巧克力,我爸從外面偷偷給我寄過來的!」
不知道爲什麽,在別人面前很有防備心的許童童,在綿綿面前却是知無不言,沒有絲毫隱瞞,綿綿甚至知道,這丫頭幾號來親戚,胸還是飛機場,沒有絲毫曲綫,下坡都不擔心飛機會跑的那種,只會擔心飛機原地不動。
阮綿綿也不跟許童童客氣,她拿了一顆,慢悠悠的吃了起來,是那種正宗的鬆露巧克力,而且還是夾心的,這種巧克力可不容易。
阮綿綿嘗了一下,特別的香,她厚著臉皮,掌心朝上,「童童,可以在給我一顆嗎?」
「我媽她……」
許童童拿的不多,攏共就五顆,兩人剛才頭碰著頭,跟地下黨接頭一樣,一人吃了一顆。
許童童聽完,沒有任何猶豫的把剩下三顆巧克力全部遞了過去,她一雙乾淨的眼睛裡面滿是好奇,「阿姨又在哭嗎?」
這段時間,許童童經常來阮家,又和綿綿一塊玩,所以她也是知道阮家的事情的。
綿綿有個水做的媽媽。
哭起來,那真是了不得,恨不得把整個老阮家給淹掉,偏偏每次要淹老阮家的時候,綿綿的爸爸總會想英雄一樣出現。
阮綿綿咬著唇,有幾分不好意思,她趴在許童童耳邊說了一句話,許童童眼睛睜的大大的,滿是不可置信,「真的?」
阮綿綿點了點頭。
許童童跟個松鼠一樣動著腮幫子,她絞盡腦汁的想了想,半晌後,她眼睛一亮,「你帶進去見下阿姨吧!」
阮綿綿點了點頭,竪起食指放在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這才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天,都沒聽到裡面的動靜,這才抬手敲了敲門,「爸媽,我可以進來嗎??」
沒人時候的阮國華,在方秀蘭眼裡,那就是一個老流.氓。
兩人正親著呢!
聽到門口的動靜,阮國華戀戀不捨的鬆開了自家香香軟軟的媳婦,他幫方秀蘭整理了下衣領子,這才清了清嗓子,喊了一聲,「進來!」
阮綿綿帶著許童童一塊進了屋內。
許童童特別喜歡來阮家,就是因爲一進阮家屋內,就特別舒服,屋子不大,可是却收拾的整整齊齊的。
每一個物品都放在規定的位置上,地面上沒用一個土坷垃不說,小屋子的桌上還放著一個不用了的陶罐子,那陶罐子裡面插..著一大束的野花,許是早上才摘的,這紫色的小野花上還帶著晶瑩的露珠子,散發著淡淡的芳香。
「媽,童童有些擔心你,來看看你!」阮綿綿嚼著巧克力,慢悠悠道 。
有了外人,方秀蘭自然不可能像先前那樣半躺在椅子上,她立馬坐直了身體,別提有多規整了。
許童童靦腆的笑了笑,她認真的說道,「秀蘭嬸,你別擔心,我有個堂哥也是去當兵的,如今在部隊裡面還不錯,我寫信問了他,他說現在的新兵入伍,一年半載的都不用去戰場的,就算是幾年過去了,那就更不用擔心了,現在國家一片平和,壓根不用上戰場的,在加上志武哥的身體素質是一流的,最多去部隊鍛煉鍛煉,所以,秀蘭嬸,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面去吧!」
阮家的臭小子多,就阮綿綿一個閨女,方秀蘭是往骨子裡面疼的,再加上許童童和綿綿處的好,方秀蘭也就愛屋及烏,比較喜歡許童童這般的性子。
軟和的不像話,膽子雖然小點,但是奈何心眼實誠,也乾淨,沒啥彎彎繞。
她自然是知道許童童這小姑娘膽子有多小的,却把他們家的事情放在心上,特意去問了下遠在部隊的哥哥,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人情啊!
方秀蘭笑道,「理是這個理!」頓了頓,她把剩下的話都咽了下去,何必掃興呢!
她抬手摸了摸許童童的臉,跟自家閨女的白白胖胖不一樣,許童童的臉真的是瘦的沒用二兩肉,本就巴掌大的小臉,瘦成了一團,越發顯得一雙眼睛大大的,她憐愛,「童童,若是你不嫌弃,往後晚上就來阮家吃飯。」
許童童眼睛一亮,磕磕巴巴,「秀、秀蘭嬸,我可以嗎?」
方秀蘭和阮綿綿對視了一眼,她點了點頭,「怎麽不可以,阮家可都歡迎你呢!」
她幷不是說說而已,自從綿綿好了以後,他們家條件一天天的好了起來,綿綿和許童童兩人玩的好,她自然是樂得自在,實在是別看綿綿長這麽大了,打小長大,還沒真沒啥小姐妹。
對於綿綿和許童童玩的好,她當媽的是打心眼裡面高興的。
在一個,許童童多大一個人??能吃的了多少東西?鵪鶉大小的胃,半碗飯就給喂飽了。
許童童牽著阮綿綿的手,高興的說道,「那我往後,等放工了就來阮家哦!」頓了頓,她好像把很重要的一件事情給忘記了,又補充,「我讓老支書把我的工分劃到阮家吧!」
她總不能白吃人家的東西。
雖然,她掙的工分也不多。
阮綿綿噗嗤笑了出來,又剝了一顆巧克力,塞到了許童童嘴裡,「童童,指望你的工分,怕是要把我餓死,你是不知道我多能吃!」
說這話的時候,綿綿還特意的把胳膊舉了起來,就是爲了給許童童證明,她有多能吃。
許童童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被阮綿綿這一打岔,立馬偷偷的笑出了聲,一臉認真的反駁,
「才沒有,綿綿吃的才不多,綿綿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
怕阮綿綿不相信。
許童童還特意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真的!我從來不說假話!」
阮綿綿笑不出來了,她只是捂著肚子,「童童,你別讓我笑,我肚子痛!」說完,她就忍不住,捶著小肚子,在場的幾個人不明白綿綿在笑什麽。
好半晌,等綿綿笑完了以後,她才解釋,「媽,您看童童那樣,像不像話本子裡面打算騙良家姑娘私奔的負心漢?」
阮綿綿這一說,方秀蘭還真仔細回憶了下,她喲了一聲,也顧不得之前的難過了,驚訝,「還真是一模一樣!」
許童童有些羞惱,她跺了跺脚,呐呐道,「你們、你們有見過長的像我這般美的負心漢嗎?」
頓了頓,還特意小聲的補充道,「還膽子小!」哪裡有膽子和良家姑娘私奔呀!
許童童的膽子是真的小,他們許家雖然被抄.家,打上了資本主義的帽子,但是他爸還是留的有後手,每個月有悄悄的安排往日的一個老僕人給許童童寄錢的。
按理說,寄來的錢,也够許童童悠哉的過日子了,也不至於餓肚子。
但是,許童童她膽子小啊!
更是不敢去縣城,她是有錢了也花不出去。
所以,許童童的暖炕下面的老鼠洞裡面,塞了滿滿的一卷子大團結,却從來沒有拿去花過,哪怕是這姑娘餓肚子的時候,啃著生番薯,都沒想過去縣城買個肉包子吃一吃。
阮綿綿和方秀蘭對視了一眼,也笑不出來了,方秀蘭抬手摸了摸許童童的臉,「往後來阮家,可不許這般膽小,你就把這裡當做自己家就好了。」
這話一說,許童童的眼睛立馬紅了,她烏黑的眼珠噙滿泪花,她想,在別人家落泪好像不好,又硬生生的給咽了回去,她嗯了一聲,帶著濃濃的鼻音,「謝謝秀蘭嬸,謝謝綿綿!」
許童童來七埡村的這些年,村裡面的人雖然不曾欺負過她,但是她却知道,因爲她的身份,大家都跟她隔了一條綫,再加上她膽子小,不管怎麽樣,都融入不進來。
所以,有人對她一點好,許童童都格外的感動。
阮綿綿抬手又剝了一個巧克力塞到了方秀蘭的嘴裡面,對著許童童說道,「這下,我和我媽都吃了你的巧克力,我們可要好好的報答小童童!」
別看許童童比綿綿還要大上一歲,但是綿綿却是把許童童當做妹妹來看待的。
許童童小臉紅撲撲的,鼻子一皺,有幾分不好意思,「才不用報答呢!」說完,她抬頭看了看時間,「哎呀,老支書讓我今天早些去地裡面除草的,我給弄忘記了!」
說完,一陣飛一樣的離開了阮家。
「童童是個好孩子!」方秀蘭看著許童童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
阮綿綿笑著開玩笑,「那讓童童給我當嫂子如何?」
方秀蘭沒忍住,笑了起來 ,「童童,可看不上你哥哥吧!」
那孩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可跟他們鄉下長大的孩子是完全不一樣的。
阮綿綿攤開手,手裡面還有最後一顆巧克力,她笑的狡黠,「要不要,我去試試二哥?」
方秀蘭也來了興趣,「我看這個主意好!」
全稱聽到尾的阮國華,默默的爲自家二兒子點了一根蠟燭,被這娘倆一塊看上,這真是够倒黴的。
今的的說來也巧,他們一家子休息都撞到了一塊去了。
阮志武和阮志文兩個一早就去了大泡窪子,跟著阮國成一塊下網去了,打算逮幾條魚,晚上好做個酸菜魚吃。
自從綿綿好了以後,他們老阮家不去河邊這個不成文的規定也慢慢的散了去,沒有之前那般嚴肅了,周秀英也慢慢的放開了,不在那般死板的規定。
阮國成同樣也是,許是上次周秀英病了一場,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碌碌無爲,窮的叮噹響,自從志遠走了以後,他就跟魂也丟了一樣。
自從上次以後,阮國成像是自己想開了去,他每天除了上工以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網,去大泡窪子捕魚去。
雖然不多,但若是運氣好,還能改善下生活,若是運氣逆天了,指不定還能多逮兩條,拿到縣城去賣了,也算是一個進項。
阮志文和阮志武他們兩個都是半大的小子,對下河捕魚這種事情,是有著絕對興趣,這不今兒的休息,一大早就跟著阮國成一塊去了河邊。
阮國成年輕的時候,可還是捕魚的好手,後來上面政策突然不要捕魚了,這也就停了下來,直到去年年底的時候,桂花嬸在河邊洗衣服,冬天天冷,河面上結了冰,砸一個冰窩子出來,用著一個洗衣服的籃子,運氣好的話,也能勾上來兩條草魚。
桂花嬸勾上來的草魚,也沒拿去上繳,上面也沒管,從那以後,村裡面的人便喜歡去大泡窪子裡面網上一網。
運氣好,家裡能改善下伙食。
這不,今兒的許是看在阮志文和阮志武兄弟兩人一塊去的面子上,阮國成今兒的下網,逮到了四條大草魚呢!
一條足有三斤重。
這可是好東西咧!
阮國成對待自家兄弟,也是大方的很,直接選了一條最大的給阮志武遞了過去,「志武,你也別跟二叔客氣,老太太跟著你們三房,你們原本就在吃著虧!」
這話一說,阮志武默默的把手裡最小最瘦的那一條魚給退了回去。
阮綿綿到院子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大哥和二哥光著脚丫子,穿著一條大褲衩,抬了一桶水出來,把草魚放了進去,用著葫蘆瓢,衝洗著身上的泥巴。
阮綿綿看著自家二哥頭頂的那一抹綠色水草,不厚道的笑了,「二哥,你這是頭頂青青草原呀!」
阮志文啊了一聲,不明白自家小妹這是什麽意思。
不過好歹不算蠢到家,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頭,還真讓他給摸出來了一根水草,關鍵是這水草綠油油的,特別醒目。
阮志文眯了眯眼睛,「小妹,今晚上的酸菜魚想吃嗎??」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把桶裡面的草魚給摟了起來。
阮綿綿如實,「自然是想吃的!」說完,她攤開白嫩嫩的手心,手心裡面放著最後一顆巧克力,她突然說道,「二哥,知道這個巧克力是哪裡來的嗎?」
阮志文搖了搖頭。
「童童給的!」阮綿綿笑的一臉得意,「童童給的巧克力可真好吃,媽也覺得好吃,可惜呀!就是數量太少了,我們一不小心給吃沒了!」
說著,她把巧克力放在阮志文眼前晃了一圈,白嫩的手心,裡面放著一顆棕色的巧克力,格外的顯然,她撇了撇小嘴,故意道,「想吃嗎?」
阮志文目不斜視,「不想!」
阮綿綿砸巴了嘴,眼裡閃過一絲狡黠,「那可惜了,童童讓我專門給你留的呢!」
她這話一說,阮志文摟著的魚撲騰一聲,掉到了桶裡面,濺起老高的水花,他跟沒感受到一樣,眼睛亮晶晶的問道,「真的?」
阮綿綿呵呵一笑,特別惡劣的說道,「騙你的,你也信!」
阮志文,「……」呵呵,他才不會告訴小妹,他褲子兜裡面裝了一兜的巧克力!
至於哪裡來的,用猪蹄子都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