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阮國華想起來過往的事情 ， 和方秀蘭兩人對視了一眼，他低聲， 「娘， 有件事情， 兒子瞞了你許久！」

　　周秀英驚訝，「什麽？」老三是自己生出來的兒子，她是知道的，這兒子心腸不錯，就是爲人滑溜了一些。

　　這下，阮綿綿兄妹幾個也竪起耳朵偷偷的聽著。

　　方秀蘭原本想把三個孩子給打發下去的， 誰知道阮國華却給攔了下來， 「沒事， 讓孩子們也聽下， 這件事情，確實是我當年不好！」

　　阮綿綿他們鬆了一口氣， 正大光明的偷聽者， 而周秀英的臉色却沉了下來。

　　阮國華憋了一口氣， 「四弟， 當年是因爲我才去參軍的！」說出了這句話， 阮國華就好像憋了好多年的秘密終於吐了出來。

　　周秀英一怔，她沉聲， 「你給我好好說！」自從老四杳無音信後，她不知道背地裡面哭了多少次。

　　阮國華當著幾個孩子的面，給周秀英跪了下來， 「娘，當年我和秀蘭要結婚的時候，彩禮太高，我壓的難受，後來小海過來問我，是不是真的想娶秀蘭，我說是！他說他幫我，我以爲這是玩笑話，畢竟小海當年還是個孩子，也未曾放在心上，但是、但是在小海離開了以後，我在我枕頭下面發現了一百塊錢和一封信，那是小海給我留下來的，讓我娶媳婦用的！」

　　這話一說，整個院子內安靜的可怕。

　　向來在三房面前從未發火的周秀英，眉宇間都是怒意，滿臉的褶皺子溝溝壑壑，仿佛一下子又加深了好多。

　　她一巴掌打在了阮國華的臉上，厲聲，「老三，你可知道我是爲何打你？」這一巴掌把阮綿綿他們幾個都打懵了，小時候奶奶雖然揍人，但是從來不是這般臉色，是那種骨子裡面的怒意，不說綿綿他們了。

　　連方秀蘭都嚇了一跳，她嫁進來這麽多年，婆婆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氣，連上次大房做出那種事情，婆婆都只是氣的吃不下飯，却也從未打過老大一耳光，更不用說，婆婆最放在心尖尖的上的三兒子了。

　　方秀蘭心裡一慌，當著孩子們地面，「砰」的一聲跪了下來，求情，「娘，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國華也不至於犯這麽大的錯，老四也不會失踪這麽多年！」

　　說到底，還是她的錯，當年方家的彩禮要的太高，差點把國華給逼上了絕路，而國海爲了自家三哥，這才被迫輟學去當兵。

　　阮國華一臉羞愧，他說，「娘，我知道自己錯了，不應該自己娶媳婦，却連累了小海！」

　　周秀英又揚起了巴掌，阮綿綿眼眶通紅，尖銳的喊了一聲，「奶！」

　　周秀英對上自家孫女那紅彤彤的眼睛時，揚起的巴掌又放了下來，到底是心軟了，沒有在打上去，她恨鐵不成鋼，「仔細想，你到底錯在哪裡？」

　　阮國華想破了頭，他這麽多年一直愧疚，是自己連累了小海去了部隊，不然小海也不會這麽多年來杳無音信，而娘恨不得哭瞎了眼；

　　難道不是這個嗎？

　　阮國華有些茫然。

　　阮綿綿連忙走到了周秀英面前，抱著自家奶奶的胳膊，眼神却看的是阮國華，急急的說道，「爸，奶奶最討厭欺騙，還一騙就是這麽多年，四叔會因爲爸爸去了戰場，奶奶雖然難過傷心，但是更多的却是驕傲，阮家的兒郎會互相照應，互相扶持，這才是阮家的家訓啊！」

　　這也是阮老爺子爲什麽不贊成分家的原因。

　　分了家，就代表著阮家散了，沒分家，就會像阮國華和阮國海這樣，兄弟之間遇到了難處，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去幫襯著扶持著。

　　只是阮寶根却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孩子們的心性問題，阮家這一輩四個兒子，都算不錯的，只是阮家大房的人心性已經歪了，就算是沒分家，也不會像老四阮國海對待阮國華這般赤子之心。

　　經過自家閨女這一提點，阮國華對上周秀英那滿是嫌弃的臉色，他頓時有些臊的慌，「娘，我知道錯了，不應該把這件事情瞞你這麽多年！」

　　「哼！蠢的要死，還不如綿綿半點聰明！」周秀英冷哼一聲，「老三，你真當我這麽多年一點都不清楚？？」

　　阮國華楞了。

　　只聽見自家老娘嘴皮子一張，「當年你去爲了凑够彩禮，就差賣血了，我當娘的自然是看在眼裡面的，所以才會去你葛叔叔家讓他幫忙，提前預支了一百二十塊，但是那錢和三百塊錢彩禮是差到天際的！」頓了頓，「我原本打算讓你知難而退的，誰知道你竟然短短的時間內真的凑够了三百塊錢，把媳婦給娶到手了！」

　　周秀英說完這話，還特意的撇了一眼跪在旁邊的方秀蘭，方秀蘭一臉羞愧，她囁嚅，「娘，我當年給家裡添麻煩了！」

　　她知道彩禮難凑，却沒想到中間還有這茬，差點把阮家的人給逼死了。

　　阮綿綿也沒想到，當年竟然會是這樣的，她爸和她媽感情竟然有如此大的波折，要知道一二十年前的三百塊錢，那可是天價啊！

　　難爲她爸差點去賣血才凑够了三百塊錢，把她媽給娶了回來，不然也不會有他們了。

　　周秀英輕哼了一聲，「秀蘭，虧得你是個好的，你若是跟方家人一個性子，怕要把我氣死！」花了三百塊錢請了一個祖宗回來。

　　方秀蘭臊的恨不得鑽進去地底下，不管怎麽說，老四國海去參軍跟她有著莫大的關係，她現在都記得國海那孩子有一雙亮極了的眼睛，跟在她身後喊嫂嫂的模樣，那個孩子若是不去當兵，肯定是村子裡面的第一個大學生。

　　想到這裡，方秀蘭更加愧疚了。

　　周秀英有些不耐煩，「行了，跪什麽跪，又不是舊社會，更何况，也不是你們兩口子慫恿小海去當兵的，就算是沒有你們，小海早晚也會走上這條路！」

　　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她雖然生氣，却不至於遷怒，小海那性子跟老頭子是一個模樣，又臭又硬的，决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

　　怕是那孩子早都有打算去當兵的意向了，只是老三結婚要天價彩禮的事情，給了他一個契機，或者說，一個能一走了之的藉口。

　　自己身上掉下來了一塊肉，周秀英還能不明白阮國海的性子了。

　　阮國華倒吸了一口氣，自己先從地上起來，又扶著方秀蘭一塊站了起來，他齜牙咧嘴，「娘，你不怪我啊！」

　　周秀英翻了個白眼，「怪你有用嗎？腿長在小海身上，就算是沒你這件事情，小海還是會去入伍的！」

　　想到這裡，她頓了頓，面色有些不善，「當年志武三歲的時候，小海是不是回來過一次！」

　　這、阮國華只覺得眼刀子飛飛的往這邊冒，眼見著瞞不下去了，他老老實實的說道，「是，不過那個時候老四受傷 ，不敢讓您看到，他就在縣城待了一會，沒多久就走了！」

　　這會已經太久了，阮國華以爲會徹底瞞下去。

　　周秀英牙花子有些疼，一板栗子敲到了阮國華的頭上，「行啊！你還瞞著我多少事情？？」

　　就是那次阮國海回來，給家裡送了不少東西，其中阮志武的木倉就是阮國海做好了送過來的，他那時候剛進部隊，是可以和家裡通消息的，收到了家裡的信，曉得自家三哥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於是，阮國海就自己削了一個木倉出來。

　　也就是讓阮志武愛惜多年的木倉。

　　周秀英說道這裡，有些累了，「你們這個個的翅膀都硬了，什麽都瞞著我，真真是……」說到這裡，她也不好在埋怨下去，「小海，有說他成家了嗎？」

　　阮國華搖了搖頭，「沒說！那次我就見了小海一會，說了兩句話，他就被轉移走了，不過這麽多年沒消息，指不定結婚了也說不準！」

　　周秀英擺了擺手，「綿綿跟我進來一趟，你們去忙吧！」剛說完話，院子門就被推開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和三房鬧翻了的大房。

　　阮國年紅光滿面，「娘，是不是老四有消息了？？」他身後跟著的是阮志剛，在知道那信是阮國海寄回來的時候，阮志剛果斷選擇請了半天假，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來給阮國年通風報信。

　　不用說，他四叔能在部隊上熬這麽久，還沒退役，在部隊上混的肯定不差的。

　　阮志剛能想到的事情，阮國華又怎麽想不到，所以在得知了消息以後，他沒有任何停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三房，只是他來的似乎不巧。

　　三房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連那信都被收了起來，這會在周秀英的手裡攥的緊緊的。

　　阮綿綿垂了垂眼皮子，眼裡閃過一絲嘲諷，這大房跑的可真快呀！

　　許是有了老四的消息，難得周秀英對著阮國年有了幾分好臉色，「嗯，你你四弟來信了，現在他人平平安安的，以後不用在擔心了！」

　　「沒了？」阮國年有些不相信。

　　周秀英臉色一沉，「怎麽，連娘老子都不相信了，你以爲老四會在信裡面說啥？？」

　　若是以前的阮國年自然能察覺到周秀英的不善的，只是這會，阮國年完全沉浸在阮家要當大官的思緒中，有些不可自拔，「老四沒說，他現在做到哪一步？？能不能讓我們阮家更上一層樓？」

　　阮綿綿一聽，小臉綳的緊緊的，眼裡還帶著一絲笑意，自家大伯可越來越蠢了，沒看到奶奶的臉色陰沉的跟烏雲一樣。

　　果然，下一秒，周秀英抄起靠墻上的禿瓢掃把，就往阮國年身上打去，「我打死你個不孝子，你四弟在外面這麽多年，生死不知，你來的的第一件事是問這個？？你到底是不是當大哥的啊？？阮國年，你就這般心可真黑啊，早知道這樣，當年我還不如直接掐死你得了，免得讓你禍害親親的兄弟去！！！」

　　和阮國華之前下跪比起來，阮國年這會狼狽多了，周秀英抄著禿瓢掃把，追著阮國年滿院子跑的，阮國年被揍的嗷嗷叫，「娘，你幹啥咧！我、我就關心關心四弟啊！」

　　只是，他的話淹沒在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