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孫女兒回來之後， 餘奶奶沒有問自家孫女兒港城那邊的事情。

　　一方面是怕失望， 怕孩子沒找到大女兒或是她的後人而感到自責。

　　餘奶奶這輩子真的沒什麽想不開的。接連失去了好幾個孩子，後來老伴兒也去世了， 小兒子和小兒媳婦兒心思太多， 算不上純孝她也不計較。再怎麽樣都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可是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樣的。

　　有的孩子不管怎麽養，只要你對他盡了一份做父母的責任， 他長大以後就有孝心， 可有的孩子，哪怕你對他掏心掏肺，他或許也未必把你放在眼裡。

　　在餘奶奶看來， 餘國慶不能說他不孝順， 可也不能說他孝順， 至少跟餘瑜這孩子比起來是差得遠了。這都是命， 是孩子與父母之間的緣分。

　　到了她這個歲數了，真的很多事情都已經明白了，也不會去可以計較什麽。就怕孩子自己心裡過意不去。

　　特別是餘奶奶知道餘瑜這孩子的性格， 以及她是一個有孝心的孩子。那就更不敢問了。怕問了孩子有心理負擔。

　　不過看到跟餘瑜來的有一個年輕人的時候， 餘奶奶還是忍不住有一些期待的看了那個年輕人好幾眼。

　　「這是？」

　　「張家表哥， 你自己跟奶奶說吧。」

　　餘奶奶的眼睛頓時更亮了， 不過她也沒有太失態。如果來的人是餘青蓮就不一樣了， 可是來的只是一個自己沒見過的年輕人。就不知道跟她的長女有什麽關係。

　　或許是有些關係，但是關係遠了也說不定。

　　可是仔細看却能從這男人的眉眼之間看出幾分女婿當年的模樣。

　　有一些記憶是可能隨著時間慢慢消散的，但是有些記憶却是越發的日久彌新。餘奶奶這些年一直都記挂著長女， 所以關於長女的記憶當然會隨著時間的發酵，越來越深刻。

　　關於長女，也包括女婿。這個孩子跟女婿當年長得是很像的，一樣的濃眉大眼，看上去健壯强大。

　　張老三平時就混混日子，只有實在沒錢了才會出去弄錢，這樣的一個人，自然是養的挺白的，看上去還有幾分俊。看著倒是人模狗樣的。

　　餘奶奶的目光越發慈和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您應該就是我的外婆了吧。」

　　餘奶奶聞言，臉上的笑容不變，手指却攥緊了一些。

　　「奶，你跟我三表哥慢慢說，我出去買點水果回來。」

　　「買什麽水果，家裡的水果多的吃都吃不完，不要浪費錢。這孩子……」

　　餘奶奶這個年紀的人，真的是節省了一輩子了，有些觀念是沒法改的，一聽孫女兒又去買水果立即又開始念叨了。

　　餘瑜忍不住笑了，「奶，那您趕緊把家裡的水果吃了，這樣就不浪費了。反正我有錢，我就是喜歡吃新鮮的。」

　　「你這孩子，那你吃新鮮的，那些不新鮮的你都別吃，奶奶吃。」

　　餘瑜拿老太太實在是沒辦法。

　　等餘瑜一走，餘奶奶就忍不住跟第一次見面的外孫念叨。

　　「現在的孩子一點都不知道節省。」

　　話雖這麽說，餘奶奶臉上是帶著寵溺的表情的，可見祖孫兩人的感情很好。張老三是知道餘瑜是餘奶奶養大的這件事情的，對於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十分羡慕的。

　　不像他們這個家，每一房都有自己的心思，當然，這也是正常的事情，誰讓他們的長輩已經過世了呢？在港城的長輩都已經不在了，有長輩在的時候他們是一家人。

　　可是長輩過世了，他們就只是親戚了。

　　親戚和親人還是有區別的。再怎麽說，張老三也是一個年近三十的成年人了，不會連這點事情都想不明白，不過是有些感慨罷了。

　　這人跟人的緣分真是奇妙。能够成爲血脉至親，那得是很深的緣分了，可是有些人哪怕是親兄弟姐妹，關係也不見得多好。當然，張老三也沒有繼續糾結這樣的問題，只是看到餘奶奶與餘瑜的關係，心裡羡慕而已。

　　張老三知道自己不上進。可是這些年他的吃用都是自己掙來的，因爲孤家寡人，那當然是一個人吃飽，全家都不餓。幾個哥哥嫂子那邊他也沒有厚臉皮求上門管他們要吃要喝的。

　　他張老三就算沒出息，也沒有想過讓哥哥嫂子養著，可是哥哥嫂子就是看不起他有什麽辦法呢？不過他的確是沒什麽上進的動力，那也無所謂了。以前沒回過內地，一直以爲這邊還是跟爸媽記憶中的那樣。

　　可現在看來，完全就是誤解，這邊看上去跟港城那邊已經差不多了，甚至可能比港城還要發達，而且優點也是顯而易見的。

　　港城那邊雖然經濟比較發達，但是缺點也是十分明顯的。人口太過於密集，一年到頭一天到晚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人流高峰，擁擠异常。但是內地面積大啊。面積大雖然人也可能多。但是機會也多。

　　張老三有一點不想回港城了。

　　因爲就算是在港城，他也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是完全一樣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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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瑜故意買水果用了一個小時時間，又順便去買了一些新鮮的蔬菜，等餘瑜回來的時候，能够看見餘奶奶和張老三之間明顯氣氛不一樣了。

　　一開始兩人還是帶著明顯的疏離的，可是這會兒已經熱絡了許多。可見祖孫兩人已經相認了。

　　餘奶奶看到孫女兒回來，目光越發的慈和。張老三在哄老人上面很顯然很有一套，一直不捨得吃水果的餘奶奶已經開始吃橘子和香蕉了。

　　橘子是外孫親手剝的，香蕉也是。

　　就算餘瑜知道，兩人剛剛相認，難免會熱情一些，心裡也忍不住有些檸檬了。

　　可是想想，畢竟是那麽多年沒見過面的親祖孫兩人。餘奶奶想念餘大姑，對這位表哥當然也會有愛屋及烏的心理。

　　餘瑜去洗了一些新鮮的櫻桃，招呼兩人吃。

　　「三表哥，接下來的事情可能會有些匪夷所思，不過我覺得你應該還是能接受的。」

　　這件事情餘瑜沒想過隱瞞張老三，張老三是在港城長大的，在鬼神的事情上面很顯然比內地的人更容易接受。張老三楞了一下，他一向心寬的很，倒是沒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見餘瑜把窗簾拉上了，把門也給鎖了，將兩人帶到了房間裡面，從懷裡摸出了一根樹枝，將那樹枝輕輕一晃，「你出來吧。」

　　張老三瞪大了眼睛，「媽，媽？」

　　餘奶奶的情緒就更激動了。

　　「青蓮啊！」

　　「媽！」

　　母女兩人重逢，已經是陰陽兩隔，說起來也是唏噓不已。

　　餘奶奶這次的情緒可要激動的多了，畢竟餘青蓮和張老三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一個雖然是親外孫，却是從小沒有相處過的。

　　沒相處過自然是沒感情的。

　　因爲沒有感情也就不會有太深的觸動。但是餘奶奶和餘青蓮餘大姑是有感情的，這是她當年含辛茹苦的養大的親生女兒，只因爲嫁了人就再也沒有回過娘家。

　　「那麽多年了，幾十年了，你怎麽那麽狠心啊，一次都沒有回來，一次都沒有來看我跟你爸，你怎麽就，怎麽就……」

　　餘青蓮也是一臉的凄苦，當年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一別就再也沒有回故土，再次回來竟然是這樣的情况。

　　作爲一隻鬼，餘青蓮未必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麽，可是在見到餘老太太的一瞬間，她就知道了。她的執念就是這些年沒有回家看看。

　　現在回來了，執念消了，她知道自己要走了。

　　母女兩人雖然無法擁抱，却是仔仔細細的把對方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媽，如果還有下輩子，下輩子我再做您的女兒，到時候我一定會常陪伴您的左右。再也不分開那麽長時間了。」

　　餘瑜看了餘青蓮一眼，「奶，大姑的時間到了，她的執念消了，要離開了。」

　　餘瑜看這兩人還有母女緣分，只是，餘老太太在餘瑜身邊，壽元至少還有三十年，但是餘青蓮就要下去了，下輩子搞不好餘青蓮是母親，餘老太太是做女兒的。不過不管怎麽說，從面相上來看。

　　下輩子兩人的母女緣分會比這輩子深許多。

　　也是餘瑜將餘青蓮找了回來，才加深了兩人的母女緣分，這也是給她們下輩子重逢創造了一個機會，如若不然，餘青蓮或許執念不消，一直難以進入輪回，兩人之間的緣分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的被消磨掉。

　　餘老太太一開始有些不捨得，但是想想孫女兒的話，她也就放開了。

　　老太太那麽大年紀的人了，對於執念這東西十分瞭解，這東西不管是對活人還是對死人不算是什麽好的東西，執念太深，容易入摩。哪怕老太太未必知道什麽是入魔。

　　總之未必是好事。

　　「青蓮啊，你走吧，媽沒事，有餘瑜呢，餘瑜這孩子孝順著呢。媽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餘青蓮見餘瑜沒跟餘老太太說她爸的事情，還以爲她媽不知道，她覺得她還是不要多事的比較好。不過臨走之前她還是朝著餘老太太身邊的一個空白的位置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生前最讓她操心的小兒子。

　　餘青蓮想說什麽，又嘆了一口氣。

　　「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照顧自己。」

　　母子兩人竟然沒什麽話可以說。

　　「好。」

　　張老三也只是平靜的說道，老實說，母親生前對他已經足够好了，對他的付出也是幾個孩子之中最多的。他不是一個沒良心的人，當然知道這件事情。

　　可能也因爲這樣，兩個哥哥都覺得母親偏心自己。再加上兩個嫂子本來就看不起自己，所以三兄弟的感情也越來越疏離。張老三不怪別人，也不怪自己的哥哥嫂子，隻怪自己。

　　跟兩個哥哥沒什麽緣分。

　　兩個已經出嫁的妹妹就更沒有緣分了。港城那邊保留有許多傳統，出嫁女不管娘家的事情，娘家拿不出手，就是走動都少。

　　就算兩個妹妹願意跟娘家走動都不可能跟他一個光棍哥哥走動。因爲家裡沒有可以接待她們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