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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入仙門論道群》第65章
【第六十五章】演戲嗎

  誰也不知道原作者湯誥發什麽瘋, 自己接手了自己的劇本不說, 主角不找大咖,反而自己開了試鏡,打算一個個驗看合眼緣的人物。

  雖然聽著荒唐,但劇組此時已經完全掌握在湯誥的手中,另一個投資商看在湯誥如此重視自己作品的情况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隨他胡鬧去了。

  被欽定爲「女主角」的易塵,一開始是拒絕的。

  但是就在她義正言辭想出無數的話語準備反駁對方之時,湯誥却突然掏出了兩本精裝書籍,神情嚴肅地道:

  「《七叩仙門》未經發表的絕版精裝書籍前後兩傳, 前傳包含問道七仙的過往趣事, 僅限於內部發售, 價格合理, 童叟無欺。」

  堅持瓦解得比豆腐渣工程還快, 易塵飛快地上前,一本正經地握住了湯誥拿著書的手,友好地上下晃了晃:「老闆, 請多多指教。」

  三千塊錢騙來的女主角入了組, 却實打實是個沒經過任何培訓的新人, 除了一張臉一身氣質能看, 實在沒有哪裡能拿得出手。

  但是湯誥堅持要用新人, 不僅給易塵安排了演技培訓, 還安慰她說「本色出演」就好。

  「你是不是出自傳承久遠的大世家?」湯誥上下打量了易塵一眼, 很快便點出了易塵一直困惑不解的地方, 「你的站姿,一看就知道是受過嚴格培訓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會站得像你一樣筆直,雙腿幷攏,而且是明顯的持敬立如齋,太過方正了。」

  「一般來說,人們在久站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將重心換在單一一條腿上,來回換,可以减輕負擔,但你明顯沒這個習慣。」

  湯誥就像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創作者一般絮絮叨叨地道:「其次,你的肩膀會向後伸開,一隻手却會扣著另一隻手的手腕,雖然習慣下巴微垂以示謙恭,但是因爲姿態過於端莊,便難免透著一種因身份不同而來的矜持,本身的精氣神就不一樣了。」

  說到這裡,湯誥有些憐憫地看了易塵一眼,道:「你一定沒什麽朋友吧?這麽標準的古代大家閨秀模板。」

  被戳中心傷的易塵捂著心口說不出話:「……」混蛋,瞎說什麽大實話。

  「不過這也挺好,省了很多功夫,就不用在形體上特地培訓了。」湯誥翻著劇本,說道,「你改過劇本,白日晞的人設有深入剖析過吧?」

  易塵點了點頭,說道:「白日晞,出自凡塵中落魄的千年書香世家,堪比舊時王謝貴女,雖然家道中落,但也是以大家閨秀的標準培養出來的女子,懂分寸,知進退。只是仙緣在身,故而命途多舛,親緣凉薄,後因白家書鬼之變而被送到了青霄觀,從此帶發修行。」

  湯誥點了點頭:「白日晞的性格如何?」

  「嫻靜優雅,寬和溫柔……」易塵回想著書裡的劇情,老老實實地說道,「表像如此。」

  湯誥抬了抬眼皮,緩聲道:「那內裡是什麽性格呢?」

  「是個……」易塵斟酌著字句,委婉地道,「白日晞內裡是個……戰鬥瘋子。」

  白日晞的性情複雜且具有相當矛盾的層次感,身爲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她却是個見血則狂、不怕死不怕痛的賭徒,從骨子裡就透著一股狠勁和瘋意。她會注重自己優雅的儀態,却也會毫不猶豫地拔劍殺人,用一雙冷漠的眼注視著生命的逝去,任由鮮血污濁她的裙角。

  甚至在戰鬥的時候,她向來平靜柔和的眼裡會燃燒著火光,胸腔內的熱血滾燙。

  「白日晞身上最極端的性情是什麽?」

  易塵沉吟了片刻,道:「是對大道、對力量的追求,她表現得幷不迫切,但是她的執念却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境界。」

  「與其說是白日晞的性格如此,不如說那個世界裡的人,都有這種一往無前、不顧一切的向道之心,百死而無悔。」

  易塵想到了自己之前救下的名爲「顧留」的少年,白日晞的人設看似出挑,但她實際上是那個世界中千千萬萬的問道者裡最常見的一種。

  聽見易塵的回答,湯誥却不置可否,反而單刀直入地道:「那她爲何表裡不一?你有想過嗎?」

  易塵的神情微微一凝。

  白日晞爲何表裡不一?是因爲家族的教導讓她習慣於隱藏本性,還是說她本身就是虛僞又做作的女人?

  爲何她的眉眼愁緒難消?爲何她追逐著道就如同追逐著自己的一綫生機?爲何她一次又一次地叩響了仙門,却始終不懂得饒恕自己?

  易塵覺得喉嚨有些乾澀,却還是嗓音喑啞地道:「因爲那一層表像是她對自己的詰問,也是對自己的懲罰。」

  「懲罰什麽?」

  「她因爲自己幼時的貪玩與任性,害死了自己的雙生兄長。」

  年幼的孩童因爲貪看山花爛漫,牽著兄長的手躲過了大人的搜尋,在兄長的縱容下跑進了樹林裡。結果兩人在樹林中迷了路,深夜時分遇見了狼群,白日晞的兄長白未明爲了讓妹妹爬上樹幹而被狼群生生拖走,撕成了碎片。

  皎潔月光的映照下,女童親眼目睹了這可怖的一幕,却因爲兄長的一句「你若下來我死也不會原諒你」而被釘死在了原地。

  白水朝露待日晞,月映清波日未明。

  她能等到破曉日晞,都是兄長未明用命換來的——而她的兄長,却再也等不到天明。

  易塵一時沉默無語,湯誥却不再多問下去,只是道:「本色出演就好,我看中的,本就是你的氣質。」

  易塵喉嚨一哽,說不出話來,却只是伸手接過了湯誥遞來的劇本,沒有多說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易塵才突然出聲問道:「如果我演好了這個角色,你能回答我一些問題嗎?」

  湯誥偏頭望來,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長了一張有些俊美邪氣的臉,但是他神情冷淡,反倒衝散了些許邪性,多了幾分冷厲。

  「我不需要回答,你也可以找到答案,只是沒有到時候而已。」

  湯誥面無表情地撥了撥自己的手錶,道:「我沒什麽愛好,也沒什麽追求,就是喜歡寫東西而已,你要好好演,自然不會虧待你。」

  得了吧,月薪三千的摳門鬼,還指望你指縫漏好處嗎?

  易塵不願意吃虧,只想從對方手裡掰回一局,便淡著臉說道:「其實我就是想問你,你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天……」

  易塵話音未落,就聽得「砰——」地一聲,椅子倒地的聲音衝得耳朵一疼,易塵只覺得臉上一暖,頓時被人捂得嚴嚴實實。

  被人捂住了嘴,易塵不由得微微瞠大了雙目,抬眸却對上了湯誥那雙上挑的丹鳳眼,冷厲的面容上似乎盛滿了咬牙切齒。

  「謙亨那蠢蛋沒告訴過你什麽話不能亂說的嗎?」湯誥壓低了聲音,幾乎想把易塵脫口而出的話語全部塞回去。

  易塵被湯誥嚇了一跳,聽見他這般問話,也只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想要當人的時候,就別想著當……」湯誥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當那個的時候就別把自己當人,這點基本規則都不懂嗎?」

  「你這樣直接說出口,上頭會找你清算的你知道嗎?」

  易塵整個人都是懵圈的,謙亨倒是對她說過這條規則,但是她之後跟時千和少言都坦白了身份,也沒見大道給她來個五雷轟頂啊?

  湯誥一手摁著易塵的肩膀一手捂著易塵的嘴,兩人靠得極近,湯誥低頭跟易塵說話時還特意壓低了聲音,無端端便顯出了幾分曖昧。

  然而湯誥話裡話外滿滿的都是威脅:「雖然我沒想過隱瞞,但是你是怎麽確定的?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不怕別人把你當神經病嗎?」

  易塵沒法說話,只能掃了湯誥一眼,心想,以前沒這麽想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等到往這個方向想了,難道還不難發現真相嗎?

  謙亨,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湯誥,出自《尚書》,原文記錄的就是商湯王與各方諸侯的一次講話,强調了天道沒有偏私,福善禍淫是基本法則,夏朝滅亡是天威必然的結果。

  這兩人連一點遮掩的想法都沒有,難道還指望她瞎了不成?

  易塵抓著湯誥的手腕想把人掰開,但湯誥是怕死這三千塊買來的女主角語出驚人要跟他同歸於盡,不得不再次出聲警告道:

  「我放開你,你不許再提,要是說了禁句,你我都是要吃挂落兒的,別怪我沒提醒你!」

  易塵拼命點頭,只求湯誥儘快鬆手,她真的很不適應跟別人肌膚接觸,更何况還是一個成年男子。

  見易塵點頭,湯誥也鬆了口氣,正想往後退,背後却突然傳來了一道聲綫清冽的聲音:「小一。」

  易塵和湯誥兩人動作一頓,齊齊扭頭,只見一身白衣黑褲宛如國民初戀般的道主站在休息室的門口,皎皎清雅如玉樹。

  只是對方瞳孔微深地望著他們的方向,淡漠如雲的眼底藏著暗流一般,淺淡如櫻的唇更是微微抿起。

  道主神色似有輕惑,俊眉微擰,那情緒外露得連遲鈍的易塵都察覺到了不對之處,就像是一個人的意志力突然失控了一般。

  「你們……」少言本就不擅言辭,又不知曉此情此景之下應當說些什麽,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的男女,眼神沉寂。

  易塵舉了舉手正想解釋,湯誥却突然把她往旁邊一推,一本正經地道:「這位先生,您有興趣演戲嗎?!」

  不等少言回話,湯誥已經一手指著易塵,說道:「男主角,跟這個女主角談情說愛的那種。」

  其動作之果决,其言辭之斬釘截鐵。

  足以看出此人十分强盛的……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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