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私奔吧
易塵,是一位外表陽春白雪內心藏著一千隻瘋狂揉頭可達鴨的奇女子。
雖然强行給小叔子灌了一大鍋心靈鶏湯、借助少言的權限限制魔尊不得出現在少言面前、砸了魔尊一臉束縛律令、轉頭還將魔尊就在雲台縣的情報給賣了出去……做了這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之後, 易塵也沒有就這樣放鬆警惕。
易塵雖然將魔尊的情報泄露了出去, 却幷沒有告知雲台縣的修士們魔尊所在的具體地點以及身份。在經過這次的灰霧事件後, 即便易塵不在意, 她在雲台縣衆多修士們的心中也是威望大漲, 對於易塵給出的情報也沒有人質疑一二,紛紛戒嚴了起來。
易塵在把情報交出去後的兩個時辰之內, 就明顯感覺到雲台縣原本充滿希望的快活氛圍驟然改變, 頗有幾分風聲鶴唳之驚覺, 但是除此之外,正道修士們對魔道修士的存在採取了默認的姿態, 倒也沒有冒然行動。
對此,易塵幷不覺得意外, 因爲她根本就沒有指望過雲台縣的修士們能够將魔尊抓起來。
一來,正魔兩道雖然小摩擦不斷,但是有道主少言定下的規矩鎮壓在所有人的頭上, 誰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挑起正魔兩道的硝烟, 又不是真的想被道主天書砸頭;二來,魔尊到底是魔尊, 强者走到哪裡都有特權,在整個雲台縣修爲最高的正道修士不過元嬰期的情况下,根本不會有人真的作死去跟魔尊別苗頭。真的鬧起來, 最後鹿死誰手不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此, 雖然對於魔尊出入雲台縣的目的以及背地裡的陰謀多有揣測, 但是正道修士也只能選擇了無視。
子州雖然是仙界的地盤,但是在子州攔截魔尊就跟魔修們要在魔界攔截道主一樣,不現實,還扯淡。
易塵也深諳此理,她將情報發布出去也只是爲了讓大家小心行事,同時給魔尊設點攔路石。
而她自己?自然是飛快地跑回自己的院子裡,準備打包自己的小可愛一起跑路了。
天道修造化之力,魔尊驚异於易塵的進步,因爲已經半步邁向大道的魔尊很清楚修習造化之道有多艱辛不易。
但他却不知道身爲凡人的易塵早已修習擁有「造化之美」的香道多年,只不過最近才將自己的領悟藉由「字」抒發出來而已。
一個「縛」字的律令足以困住魔尊一個時辰,而在這段時間裡,也足够易塵返回庭院裡找到少言了。
易塵找到少言時,那個清皎如月的少年正在與清晅、悟平等修士交談,他們談話的重心無非就是如何處理瘴氣之源。
少言帶著隊伍在地底下足足找出了十數塊瘴氣之源,有的是瘴氣凝結而成的種子,有的是一段寄托陰氣的陰骨,又或是別的一些事物。
地道雖濁,却生萬物,那些被修士們從地底中起出來的邪物難免看得人心驚膽顫,誰都想不明白這些邪物是如何蘊養出來的。
「毀不去,只能封印,但是這些事物……不管放在何處,都是一種禍害啊。」有人憂心忡忡地說道。
「生死相依,福禍相倚。」道思源淡著眉眼,持著筆,蘸了墨,於宣紙上落筆,「陰濁之物若是加以陣法輔佐,許能催生萬物,如此便可轉禍爲福。死生陣法,向死而生,陣法我可繪製,但還缺了鎮壓瘴氣之物……」
道思源說到這裡,却忽而看見了易塵的身影,話語頓時微微一滯。
認真聆聽道子所言的修士們沒察覺到道子這一瞬的停滯,只以爲道子是在憂慮鎮壓之物,便也跟著煩擾了起來。
「鎮壓瘴氣之物……若有如此靈物,雲台也不會受劫至此……」雲台城主站在一旁,他也是一名築基修士,此時却眉眼寫滿了愁苦,喃喃道。
「說到鎮壓,我倒是想起了天地爐。」有博聞廣記的修士試圖緩和一下氣氛,趕忙笑道,「也不知曉天道是如何將如此多的凶獸鎮壓於天地爐的,或許我們可從中尋得一綫契機?」
「此時不急。」道思源垂了垂眸,看著那一個個寫滿仙禁與封印咒文的黑盒,「需徐徐圖之,在下要事在身,且先告退了。」
設下足以覆蓋一城的陣法自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决的事情,對於道子的告退,他人也沒有什麽想法。
可是眼睜睜看著道子快步離去,在門邊伸出手抓住了一角青衣,在場的修士們才察覺到道子的要事原來就是陪自己的夫人……
……突然覺得門外刮來的風格外蕭瑟的冷,吹得老光棍們心裡凉凉的。
道思源走到門口,恰好抓住了易塵的一截衣袖,他冷峻如霜的眉眼便軟和了下來,道:「去哪兒了?」
說罷,少年便抿了抿唇,垂眸避開了易塵的凝視,仿佛害怕聽到虛假的敷衍,不自知地喃喃重複道:「……去哪了?」
「去見了一個故人。」易塵不喜歡說謊,却也不打算將魔尊來找茬的事情告訴少言,平白沒的讓他憂心,「大概解决了。」
易塵說起「解决」二字的時候頗有幾分肅殺之意,聽得少年微微一怔。
「瘴氣之灾可是解决了?」易塵打算跑路,攥著少年的手,只覺得他指尖微凉,「怎麽手這麽冷啊。」
「只要布下陣法,重新喚起此地的生機,約莫便無事了。」少年一本正經地說著,也沒說「你出去走一圈估計也差不多」這種話。
易塵想到他們方才交談的內容,不由得微微沉思:「你們要找鎮壓之物?」
——而且還是那種能鎮壓得住邪物,蘊養靈脉的瑰寶。
「這個啊……」易塵遲疑了一會兒,道,「不然用我的吧?」
「你的?」少年微微偏頭,不明所以地重複道。
「嗯,我的血,應該能鎮住邪物。」
實際上,別說是邪物了,天道的一滴精血甚至都能化而爲鳥,羽化成鳳了。
易塵雖然對自己眼下神魂的狀態知之甚少,但也知曉自從自己接了天道的職位之後,就有一股力量在緩慢地侵蝕改變她的身體。
在湯誥給她的那本書裡有說過,這種變化是正常的,但條件也是嚴苛的,除非靈魂能够得到「道化」的標準,否則只會落得烟消雲散的下場。
易塵不懂這些,但她知道,鎮壓天地爐的神物就是上一任天道的一滴眼泪——這個在《七叩仙門》之中有特意提到。
流泪有點難度,流血……嗯,逼出一滴精血應該還是做得到的。
易塵如實說了,少年却忽而有些拘謹不安般地皺了皺眉,一路沉默,直到兩人回到了庭院裡,他才出聲道:「除了血,別的不行嗎?」
那不是血肉之軀中的廢血,而是修士凝聚於天靈眉心的精血,修士的精血何其珍貴?少了一滴都要折去多年修爲的。
「除了血就是眼泪,精氣所在方才有效用。」易塵有些納悶,却又忍不住逗他,「所以你是想讓我流血還是想讓我哭呢?」
情話來得如此淬不及防,神情清冷的少年耳根瞬間紅得滾燙,黑眸裡都染上了水光。
易塵看著少年泛著漣漪般的眼眸,只覺得再逗下去估計人就要哭出來了,只能止住了話頭。剛轉身,却聽後頭傳來清冽的呢喃。
「讓你哭。」
話音剛落,易塵就覺得視野突然翻轉,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覺得嘴唇上一熱,一口氣全部被堵在了嘴裡。
易塵徹底懵了,直到最後被親得暈乎乎了,還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著——
我去,還好少言最近被練出點經驗了,不然就剛剛那麽一個酷炫的轉身嘴唇撞在一起,注定是一場血流成河的悲劇。
那可真的成了血泪的教訓了。
最後,易塵低頭認輸。
「停停停!我輸了!比不過你們修爲高的肺腑內清氣自生!」
易塵捏住少年的臉蛋,感覺自己快要窒息死了,忍不住微微咬牙,道:「笨蛋,血不是廢血,眼泪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眼泪啊。」
與其說是「眼泪」,不如說是天道的「情緒」;就如同精血實際上是「修爲」一樣,都是一些無形之物凝聚而成的東西。
少年的眼角微微泛紅,淺櫻色的唇也仿佛塗了胭脂一般鮮艶,那雙秀致俊逸的眼眸蕩漾著湖光水色,清澈而又惑人至極。
被凶了一句,眼神還透著茫然的少年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呢喃的話語裡藏著委屈:「今天,我看到一個黑衣男子和……」
少年的話語打住了,似乎幷不習慣做這樣類似控訴抱怨的事情,情緒上頭一時衝動,話語在心中百轉千回,出口却還是遲疑。
但是易塵的關注點却完全偏移了,她面色微微一變,肅穆道:「你看到了?」
少年微微一楞,可是不等他回神,易塵已經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既然你看到了,那我就直說了!」
……什麽意思?是要坦白嗎?
少年心裡生出一絲惶恐,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要阻止易塵接下來的話語,却聽她斬釘截鐵地道:「總而言之,那個男人找上門來了。」
「我是絕對不會跟他走的,也不會讓他傷害你分毫的。」
「所以——」
女子凝視著他的眼睛,比星辰明月都要璀璨漂亮。
「我們現在離開吧,去山海間,窮天途,在那裡,只會有你和我。」
少年只覺得,在那一瞬間,人間天籟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