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於好奇， 其中一個監考老師在明夏檢查解答題的時候， 還特意「路過」了一下， 就見她試卷上的字跡很是清秀工整，大略掃過去，思路也是一環扣一環，很清晰， 明顯不是在瞎寫。

　　見去「偷看」的老師朝自己暗示地點了點頭，另一個老師也好奇了， 跟著「路過」了一下，就見明夏的草稿紙上也和試卷一樣， 工工整整寫著解題過程。

　　但是， 完全沒有具體的計算步驟，似乎只是在整理思路。

　　難道說， 她看一眼式子就能在腦中立刻給出結果？

　　可即便是心算，這個速度也太嚇人了吧！

　　她們還發現， 放在桌旁的計算器，這個女孩不要說用了，根本是看都沒看一眼。

　　兩個老師彼此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她們又「路過」了一下同考場的其他學生，將他們寫的答案和明夏給出的答案對照了一下，發覺明夏基本上都是和大多數人的答案相同。

　　而她和大多數人答案不同的題目，不知道為什麼， 她們總是莫名直覺，她的答案才是正確的。

　　但不管怎麼說， 據此，已經可以看出來，這個女孩的數學潛力是很不錯的。

　　看來，h複賽的那10％，她們這個考場最起碼要出一個啊。

　　兩個監考老師的視線，明夏早就注意到了。但是，感謝班上同學、班級任課老師以及別的班同學對她的熱切關注，她完全習慣，絲毫不受影響。

　　反反復複將試卷檢查了四五遍，確定自己不可能有錯誤的地方，解答題的步驟也沒有漏或者用了21世紀還沒有成為定理的公式，便決定提前交卷了。

　　本來，因著數學老師之前的訓導，她覺得，自己得認真比賽，不能提前交卷。

　　但她沒想到，試卷是真的太簡單了。她都檢查這麼多遍了，比賽時間居然還是剩下這麼久，光耗著等的話，也太無聊也太沒有意義了。

　　這樣想著，明夏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文具，裝回文具袋，便起身，在監考老師一臉「終於過來交了啊」和同考場的參賽選手們「臥槽這特麼是在逗我？？？」的注視中，提前交卷了。

　　明夏收拾文具和過去交卷的動作，包括監考老師接過試卷的聲音，都很輕。

　　但是，落在其他學生的耳中，卻仿佛平地驚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水準有差到這個地步，居然還敢來參加h。

　　本以為這個女孩長得好看，雖然來參加h的初賽的，學習也應該不會特別突出。

　　但現在，看她這個交卷速度，絕對是「一中」理科強化班的吧！！！

　　他們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正在算的題。

　　……

　　確認過題目，是他們提前交不了的試卷。

　　這邊，明夏已經忍不住提前交卷了，那邊，被系統隨機安排在了隔壁考場的薑月月，卻是快被題目給難瘋掉了。

　　薑月月的數學成績並不算很好，只是和普通高中生比，做高考試卷不成問題，但放在h裡，就完全不夠看了。

　　她之所以報名，雖然說，就是為了陪一下男朋友，但好歹也是做過前兩年的h初賽題目的，明顯沒有今年這麼變態啊！

　　就在她好不容易糾結完第一道填空題，緊擰著眉頭，開始算第二道題的時候，突然聽到走廊上有輕微的腳步聲。

　　下意識的，她瞥了一眼，看到走過去的人，頓時震驚了。

　　什麼？居然是明夏？她是已經做完交卷了嗎？

　　不不不，不可能，這個試卷難成這樣，她到現在才做到填空題第二題，就憑明夏，怎麼可能提前交卷？

　　肯定是做不下去了，選擇放棄了！

　　對，肯定是這樣。

　　薑月月趕緊安慰自己，但她本就處於高壓線的心態，因為看到明夏，確實是崩了。

　　看著試卷，她腦子裡想的不再是題目本身，而是開始糾結各種浪費時間的問題。

　　這題她是不是繞彎子了？這個思路對不對？她是不是算錯了一步？要不要放棄直接進行下一題？比賽時間好像剩得不多了！

　　h初賽雖然會淘汰絕大多數人，但所有參賽選手的成績都是會公佈的，選手可以自己查詢。

　　她來參賽的事，因為特意請了假，班上同學都知道。要是120分，她就拿了蒙對的幾分回去，那得多丟人！

　　薑月月稍微想像了一下，她被班上那幾個一貫不喜歡她的同學嘲笑的場景，便急得心跳如雷。

　　她好面子，喜歡當好學生、被別的同學仰望的感覺，根本受不了這種極致的落差。

　　寒冷的冬天，街道上的行人都懂得瑟瑟發抖，教室裡也沒開空調，薑月月的掌心居然在冒汗。

　　提前交卷的學生，會被聚集到一個事先安排好的教室，看書或者寫作業都可以，就是手機沒法玩，因為有信號干擾儀。

　　明夏被工作老師帶過去的時候，教室還是空的，沒有人來。

　　出門時，明夏順手帶了一本自己買的《魏晉之際的政治權力和家族網路》，作者是仇鹿鳴，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出版，現在，倒是正好拿出來看。

　　魏晉之際的歷史演進，歷來不乏學者的關注。八十年代以來，湧現了不少從個別歷史事件的考證入手，再加上通過細節的考證，復原魏晉之際政治變局的佳作，這本書也是用的這種方式。

　　政治史與家族史研究相結合，一方面，在政治史的脈絡中，探討西晉權力結構從形成到崩潰的過程，另一方面，考察魏晉大族之間的政治、婚姻、交往網路，探究這一網路在魏晉政治變局中發揮的作用。

　　是一本很有意思，也很值得看的書。

　　明夏一直保持著愉悅的心情，沉浸在魏晉歷史的只是海洋之中，直到廣播通知，h初賽結束了，他們這幾個提前交卷的才和其他考生一起，被允許離開考場，她才發現教室裡不知什麼時候又來了一個學生，是男的。

　　大家都是三三兩兩地和認識的人一起走，可明夏一共就三個真正玩得好的朋友，還一個都沒報名h，便只能自己一個人往校門口走。

　　但別看她一個人走，看起來形單影隻，有幾個和她一個考場的學生眼尖地看到了她，覺得她簡直就是高大兇猛如野獸。

　　「對對對，就是前面那個穿白色羽絨服和灰色鞋子的女生！我和你說，她特別變態！我還在做填空題的時候，她居然直接提前交卷！臥槽，我當時心態就崩了！」

　　「說好的男生比較擅長理科呢？我和她是一個考場的，要不是考場其他人都和我一樣糾結到了時間結束，我差點都要懷疑我其實是個學渣了啊p！」

　　「這妹子肯定是一中的，理科強化班沒跑了！一中今年感覺很6啊，是不是要出來好幾個去複賽的？」

　　「不是啊！等一下！我就是一中理科強化班的啊！我根本都沒看過她！」

　　「臥槽，她這麼厲害，居然不是強化班的？我和你們說，她交卷的時候，我正好寫累了在甩手腕休息，我們考場那兩個監考老師看她試卷就和看到錢一樣，笑得哦！」

　　「…………」

　　薑月月站在教學樓下面，等樓上考場的男朋友。聽到他們的討論，她本就不是很好的面色，頓時，愈發白了幾分。

　　明夏……真的是都會做嗎？

　　不不不，肯定是他們誤會了！

　　她以前可是數學就隻考二十分鐘左右的人啊！怎麼可能做得出來這麼難的題！

　　薑月月想到自己以前多次嘲笑明夏的成績，還故意拿考試去問明母，再加上學校省賽的名額也被她仗著自己數學成績一直很好，直接要來了……

　　那天，她怎麼都沒想到，明夏竟然會直接去1班找她，導致學校也有許多人都覺得她是故意搶名額，但還是因著她從高一起，一直都是強化班的尖子生，才沒有深入計較。

　　但如果明夏其實數學特別好，甚至在h都能大放異彩，那最後才臨時搶走了省賽名額的她……

　　薑月月的手緊握成了拳。

　　明夏出了校門，和之前約好的那樣，去了「一中」門口的那顆樹旁找明母他們。

　　送考人員，比考生更多。明夏還沒看到他們，他們就已經看到了她。

　　王飛直接就擠過人群，衝了過來，接過明夏手中的文具袋，將保溫杯遞給她，裡面是打開蓋子就直冒熱氣的熱水：「明姐辛苦，快喝熱水暖暖！」

　　「明姐，考得怎麼樣？」吳琪琪也跟了過來，擔憂又好氣地問道。

　　溫雅柔雖然對明夏的數學水準很放心，但畢竟是h，便也忍不住開口：「明姐，答案應該已經出來了，要不要對一對，估個分？」

　　見他們都在問明夏的比賽情況，明母心裡一緊，趕忙插嘴，轉移話題：「哎呀，重在參與，成績不重要，不重要。時間不早了，夏夏考試也辛苦了，我們去吃飯啊？」

　　除了歷史，明夏第二最愛的，就是21世紀各式各樣的美食。聞言，自然答應，其他三人也沒意見。

　　就算再好奇，那也是明姐自己的比賽，她沒興趣要估分就沒興趣，當然不能強求。

　　比賽？哪有他們明姐高興重要！

　　因為被作為h初賽的考點了，「一中」門口堵得不行。明母去開車了，他們四個就在旁邊，寒風中，縮著脖子，一邊閒聊，一邊走路。

　　走著走著，突然，薑月月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突然就攔在了他們面前，眼睛直直地盯著走在中間的明夏。

　　「明夏，你提前交卷的舉動，的確是給我製造了壓力。但是，等過一段時間，成績出來了，丟人的還是你，有這個必要嗎？」

　　明夏：？

　　如果她沒記錯，她們甚至不是一個考場。那麼，她提前交卷，和薑月月有什麼關係？

　　「你被害妄想症嗎？」

　　在薑月月出來的第一時間，溫雅柔就覺得不合眼緣，問了王飛她是誰，得知是明姐和王二傻小時候就認識的那個綠茶，又聽了她說的話，當即就忍不住開口了。

　　「明姐提前交卷，你覺得壓力大那是你實力不行，心理素質也不夠，居然還能反過來怪人交試卷太早，怕不是鐵餅把臉壓過，才臉這麼大？」

　　王飛在旁邊，直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小柔你說話怎麼這麼直白啊，人家怪明姐提前交卷給她壓力，你又是說她被害妄想症又說她臉盤子大。」

　　溫雅柔：？？？

　　她的臉大不是在諷刺薑月月把自己看得太高嗎？

　　不過，聽王飛這麼說，溫雅柔下意識看了一眼薑月月的臉。

　　兩頰的碎發挺多的，修了一下臉型，確實臉盤子不小。

　　嘖，怪不得這二傻子誤會了。

　　吳琪琪在旁邊看得直樂。

　　薑月月被氣得臉都憋紅了。

　　明夏在旁邊圍觀，就差手裡抓把瓜子。看著看著，她突然覺得，王飛和溫雅柔還真的挺配，都是隨便兩句話，就能把薑月月給氣得要死的那種。

　　她看了眼馬路，見明母的車已經往外開了不少，惦記著美食，便說了句：「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溫雅柔便收了還準備再懟兩句的架勢，應了一聲，跟上了。

　　薑月月站在原地，氣得狠狠地在地上剁了好幾下腳。

　　和她說話都是浪費時間？明夏這是侮辱誰呢！

　　氣了好一會兒，薑月月回過頭，就看到自己男朋友的目光還跟著明夏，氣得差點想動手打人。

　　「蔣新陽！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啊！怎麼，你剛剛一句話都不幫我說！」

　　蔣新陽，也就是薑月月新交的那個「一中」男朋友，聞言，收回視線，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人家又沒說錯。你和人家不是一個考場的，人家提前交卷都能給你壓力，就是你自己心態和實力都不行。」

　　「你！」

　　薑月月氣得眼眶裡都有淚了，委屈得不行。

　　她在心下暗暗決定，月底一過，「成邱宇數學獎」的報名截止了，就立刻和蔣新陽這個垃圾分手！

　　呸！什麼狗屁男朋友！

　　還有半年就高考了，為了給學生們更有參考力度的成績排名，從這個學期的期末考試開始，「一中」、「二中」和「東高」，三所本地教育實力最好的高中決定聯合出卷和改卷。

　　所以，在期末之前，幾個高中的老師也會互相去對方學校，進行學習和交流。

　　趙老師和隔壁班的孫老師就被作為高三年級部的數學老師代表，分別派去了「一中」和「東高」兩所學校的高三年級，去交流教學經驗，互相學習。

　　「二中」是三所學校中，教學實力和學生成績都最差的。

　　趙建春來到「一中」，雖然大家的交流是平等的，但說到學生和考試的時候，在他的面前，「一中」的老師還是會不自覺地用上驕傲的神情。

　　趙建春……

　　他都習慣了，每年不都是這樣。

　　今年也是，聽完課，開完會，大家便一起出去吃飯。

　　昨天才結束的h初賽，是全國奧賽，面向所有在讀高中生，他們又是一群高中數學老師，自然而然就會聊到這個話題。

　　比如今年的試卷比過去兩年都難，比如猜測今年「一中」進複賽的能有多少。

　　h？

　　他們剛開始談這個的時候，趙建春立刻就想到了明夏。

　　這臭丫頭，昨天比完賽，就算他來交流了，她也應該讓別的老師或者家長和他聯繫一下啊，說說自己的試卷做得怎麼樣。

　　也不對。

　　趙建春轉念一想，又突然有些擔心。

　　這丫頭，該不會是沒發揮好吧，所以才不願意和他說自己到底答成了什麼樣。

　　就在趙建春擔心不已的時候，飯桌上的「一中」老師們越聊越具體。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其中一個考場，有一個女孩在比賽時間剛剛過去一半的時候就提前交卷了的事。

　　「聽我的學生說，他們考場的人覺得她是一中理科強化班的，但我也去幫忙代過課，知道他們班沒有數學成績這麼出色的女生。」

　　「那是哪個班級的？對了，我聽說啊，這個女孩比賽時根本沒用到桌上的計算器，全程手算，也可能是心算，反正算題速度特別快。」

　　「數學特別好的女生，這個範圍也太廣了吧，大海撈針啊。有人知道她具體叫什麼嗎？」

　　「好像叫明夏？這名字太好記了，和寒冬一樣。她的爸媽把名字起得簡單又好聽，倒是挺不錯的，以後我也給我外孫女用這種方法起名……」

　　趙建春：……？

　　等一下？他是不是聽到了「明夏」兩個字？

　　全程都在禮貌旁聽的他，終於忍不住插嘴了：「你們說的那個女生，名字是不是明天的明，夏天的夏，還長得很好看？」

　　幾個「一中」老師互相看了幾眼，其中一個老師想了想，說：「應該很好看吧，我聽我班上正好和她同一個考場的學生說，感覺看上去就學習不差，特別有氣質。」

　　那必須是明夏啊！

　　這個小妮子，考得好了還不趕緊來報喜，想幹嘛！

　　強壓下內心的狂喜，趙建春咳了咳，唇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去，還假裝很驚訝很不敢置信的模樣：「可能是巧合吧……我們班就有一個叫明夏的女生，長得很漂亮，有氣質，數學天賦特別好，簡單的數學題，看一眼就能直接給答案的那種。」

　　一中的老師們：？！！

　　什麼！竟然是「二中」的學生？！！他們還以為最不濟也得是「東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