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見

　　我整個人輕飄飄的游蕩在空中，時不時的有鳥兒從我身邊飛過，他們向我問好，我也問了他們的好。看到一塊白色的飄浮雲，我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和想像中真的一樣，原來雲不是烟霧做的，是棉花做到，特別軟，特別舒服。我躺在棉花上打著滾，不經意間看到前方飄來了一個小天使，他拿著一支魔術棒向我這邊飛來。小天使伫立在我身邊，他用魔棒在空中寫著「歡迎來到天堂。」

　　「我死了嗎？」我對著天使問話，想得到答案，天使笑了笑，沒說話，忽然他的臉一下子變成了古清的臉，古清用手指撑開我的眼皮，壞笑著，「寶貝，有我在，你是死不了的。」

　　「我，你，我，我怎麽這兒，我不是死了嗎？」

　　「寶貝，你想死，人家可捨不得呢。」

　　「我明明記得自己暈過去了，怎麽到醫院了？」我打量著房內白色的一切，而古清白了我一眼，「幸虧大哥將你及時送到醫院，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對了，我中毒了，會不會死掉？」

　　「放心，你體內的毒素大多數被清理出來，暫時是沒有生命安全了。」古清的話讓我提起的心放下了，但是他的下一句又讓我懸空了，「不過他好像就沒你這麽好運了。」

　　「他，你是說阿杰麽？他怎麽了？」

　　「他也中了毒，而且分量比你重，儘管他體內的毒素被清理了，但是他身體弱，承受不了藥物，這三天已經被搶救了好幾次。」古清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關注著我，語氣很輕柔，「寶貝，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握著床單，身體微顫著。呂烟，那個壞女人，真是太沒人性了，我們能給她帶來什麽威脅，她爲什麽要下這麽狠的毒手。

　　「阿杰現在在哪裡？」我抓上古清的手腕，詢問。

　　「在你隔壁的114房。」

　　我掙扎著要起身，却被古清按住了。

　　「你身子弱，現在哪裡也不能去。」

　　「不行，我要看看他。」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也要去，我虧欠他太多了。一切都是我害了他，如果沒有我，他就不會遭受這些事情了。」說著說著，我很沒出息地哭了。

　　最終古清受不了我的眼泪，攙扶著我到了隔壁的房間。我們站在門口，望著裡面床上安靜熟睡的阿杰。因爲裡面是高潔淨環境，我們不能進去污染。

　　「你們是食物的重金屬中毒，雖然不致命但很容易變成白痴或者傻子。」

　　古清在一邊解釋，我默默聽著。忽然裡面發出了很大的警報聲，我抓著古清的袖子，緊張起來。

　　「怎麽了？」

　　「寶貝，你先坐在這，我去找醫生幫忙，沒事的。」古清的聲音也有些顫，他把我扶到椅子上，就飛奔而去。

　　我知道阿杰的生命有危險，但是我又能做什麽。除了祈禱和焦急地等待，我似乎一無所用。

　　十分鐘過後，醫生們一個兩個垂頭喪氣地出來了。我知道事情不妙了，這樣的神態和舉動，我在古華仁死去的那時見到過的。

　　我站起身，壓制翻江倒海的心緒，沒有見到他，沒有看到事實，我不能泄氣，不能瞎想。一步一步扶著墻，走進了阿杰的病房。推開門，古清望向我，他的臉色很難看。一旁顯示器上面呈現了一條直綫，我被震到了，身子下沉，古清及時扶了我一把，我才沒有摔到地上。

　　「阿杰，他。」我的聲音顫抖，手無力地指著顯示屏，古清重新打開了心臟跳動器，顯示屏從一條直綫又變成了緩慢彎曲的曲綫，他嘆了一口氣說，「大家真的盡力了，寶貝，和他告別一下吧，他一直在等你。」

　　我的自欺欺人成了泡影，晃著身子，慢慢走到阿杰的床邊，他躺在那裡，臉白得好像透明的紙，瘦小的臉頰此時突兀的怕人。一種悲凉感從心底滲上來，我的眼眶濕了。

　　「阿杰。」我的聲音帶點哭腔，阿杰虛弱地睜開眼睛，朝我咧開了嘴角，「點點，別哭。」

　　「嗯。」他想幫我擦眼泪的，但是他的手抬不起，我趕緊擦了一下眼睛，誰知越擦它流的越凶。

　　「點點，對不起。」

　　「爲什麽說這個話？」

　　「我發過誓，只要你在我面前，我一定要讓你笑的。」阿杰失望了，看他的樣子，我急忙扯出嘴角，「我不哭了，阿杰，你看，我在笑呢。」

　　「真難看，點點，你笑的時候，眼睛是細長的，應該是這個樣子。」阿杰模仿我平常笑的模樣，他笑出聲了，但是忽然咳嗽起來，我給他順順胸脯，「點點，我很高興這輩子能和你成爲朋友。」

　　「阿杰，我也是，如果沒有你，我覺得自己一個人不一定能在那個地方熬過來。」那個地方，如果沒有依靠的力量，生存的意志力會變得很薄弱、

　　「點點，其實我很壞的。」阿杰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紅暈，他的聲音小小的，「你的每頓餐，我都偷吃過一點。」

　　我望著阿杰，阿杰低著頭，等了一會兒，見我沒說話，他忍不住了。

　　「點點，你生氣了嗎？」

　　「沒有，只是想到了過去。」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阿杰深呼吸了幾下，他抓著我的手，很急促地說，「點點，如果有下輩子，我不奢望其他，希望我們可以成爲真正的姐弟，然後在一個美滿的家庭裡健康成長。」

　　「嗯，我們要做最和諧的姐弟，」

　　「點點，我們拉鈎鈎。」

　　「拉鈎鈎。」

　　我伸出小指拉上了阿杰的手指，他眯著眼睛望著我們交叉的手指，嘴角挂著淡淡的微笑。我脖子上的十字架一下子滑落了，掉在阿杰緊閉的眼睛上。我知道，阿杰走了，但我不願意放開，感覺只要能碰觸的到他，那麽他就還是活著的。

　　外面的古清已經等了我一個小時，見我遲遲不出來，他按不下耐心，跑到我身邊。

　　「點點，他已經死了。」

　　「二哥，他沒死，只是睡著了而已，你看他的眼睫毛還在動呢。」

　　「點點。」

　　「噓，別吵，二哥，讓他好好睡，阿杰他太累了。」

　　其實我也好累，兩個眼皮貼在一起，我歪倒在床上，陷入了黑暗中。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的環境變了，白色的一切變成了粉色的一切，粉色的床，粉色的帳幔，還有墻角的毛絨狗熊，這裡好像是我的房間。我想抬起手臂，才發現手臂麻了，想活動活動，但是古揚的頭枕著上面。最後猶豫再三，我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但是這麽輕的動作還是把古揚弄醒了。

　　「小點點，你醒了嗎？」他揉揉眼睛，望著我。

　　「嗯，三哥，我有點渴，你能不能倒杯水給我喝？」古揚沒有說話，行動作出了回應，他將水杯遞到我的面前，兩個眼睛紅紅的，「小點點，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

　　「額？」

　　「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我和二哥也守了你三天三夜。」

　　「對不起。」我不知道要說什麽，實際我幷不想讓他們擔心的。

　　「以後要是太累了，可以提前和我們說，我們好有準備。」古揚放輕話語。

　　「嗯。」我點點頭，忽然想到阿杰，急忙抓上古揚的手，「對了，三哥，阿杰，阿杰怎麽樣了？」

　　「放心吧，阿杰的身後事情，我們已經辦妥了，因爲他沒有戶籍之類的證明，所以他的骨灰暫時只能放在私人墓地那。」

　　「謝謝。」

　　「小點點，還有一個事情要告訴你，呂烟死了。」

　　「什麽？」我驚詫了。

　　「她在拿到錢的第二天，出了車禍，當場就死亡了。」

　　「哦，是交通意外。」

　　「不是，是故意殺人，那天有個目擊證人說看到呂烟和一個男的在爭吵，然後那個男的把她推到了馬路中央，那時行人道是紅燈，一輛貨車沒意識到突發的狀况，刹住閘後還是把她撞出20米遠。」

　　我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呂烟房裡的神秘男人，或許那個男人就是和她爭吵的人。我的心不知道怎麽形容，有些空空的，原本一絲的報仇想法，現在也沒了。

　　在古揚的要求下，我病怏怏地吃了些米粥，他是想讓我繼續休息，但我央求他陪我去看阿杰，最終他沒執拗過我。

　　到了私人墓地，我被那些墻上的成千上萬小標簽弄得眼花了。私人墓地一間很大的空房子，它上面的墻壁上都是四方的小盒子，每個死者的骨灰盒就放在這些小盒子裡。

　　阿杰，沒有姓，也沒有照片，有的只是一個準確的死亡日期。在墓地的管理員的幫助下，我們才找到阿杰的小盒子。我打開抽屜，阿杰的骨灰盒，靜靜地躺在裡面。一時眼泪汹涌而出，回憶的思潮把我卷了進去。

　　「點點，你要是不吃，我就吃了，今天有大肉圓，可香了，你聞聞。」

　　「你要是比我厲害，我就給你當跟班。」

　　「點點，如果頭頭不承認他的簽字，我們就聲勢造反。」

　　「點點，這是我偷偷買的感冒藥，你快吃，吃過就不會發燒了。」

　　……

　　「阿杰，我們的下輩子約定，你不要忘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