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景言默默地收回了手, 望著她欲言又止。
「我…」
「我那是…」擔心。
在白璐如炬的目光下,景言咽下了最後的那兩個字。
「你不用解釋了。」白璐說。「我都懂。」
他一喜,正想說那太好了的時候,白璐又開口:「可懂和接受是兩回事。」
「唉。」她嘆了口氣,「好不容易看到軒軒笑了…」
「老婆…」景言在一旁叫她,眨巴著眼睛莫名可憐兮兮。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白璐站起身, 提步往臥室走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景言在後頭望著她的背影, 欲哭無泪。
他也想靜靜了。
酷暑過後, 天氣轉凉, 一進入到十月份,霖市就開始降溫。
微凉的空氣正好適合睡覺,只是白璐肚子已經到了一個可觀的狀態。
每天只能側著睡, 腦海經常是半夢半醒的,唯恐壓到了裡頭的小傢伙。
晚上景言也睡不安穩, 從後頭小心翼翼的護住她, 白璐姿勢一有變化, 就會小心的把她調整回來。
她白天還可以補一下眠, 景言却還要打起精神上一整天的班,她望著那張臉上醒目的黑眼圈,建議。
「要不我們還是分房睡吧。」
景言吃飯的動作未頓一下, 拒絕:「不行,你一個人睡我不放心。」
「可是還有好幾個月呢,你這樣下去可以嗎?」白璐擔憂道。
「當然可以。」景言抬頭似笑非笑的睨她,意味深長:「我這麽久沒有性生活不也過來了。」
「……」她選擇沉默。
白璐生産那天大雪封城, 今年霖市的雪格外大,脚踩在地面會陷下去一塊,留下一個厚厚的脚印。
天將將亮的時候就能聽見外面馬路上環保工人掃雪的聲音,悉悉索索,一聲又一聲,給來往車輛清除出一條狹小的通道。
白璐從夢中被痛醒,睜開眼時外頭還是一片黑藍色,病房沒有開燈,窗口透進來點點光亮,能隱約看清房間裡的擺設。
她嘴裡情不自禁的溢出痛苦的呻吟,一旁摟著她的景言立刻驚醒。
「怎麽了?要生了嗎?」隨著他焦急的詢問,床頭燈被啪的一聲打開,房間頓時一片亮堂,能清晰的看見白璐慘白的臉和開始滲出細密汗珠的額頭。
「痛。」她含著哭腔勉强吐出來一個字,景言立刻按鈴叫來值班醫生。
一陣慌亂,劇痛間耳邊只傳來一道平靜無波的聲音,白璐心頭一緊。
「要生了。」這是醫生下的結論。
接下來不知身在何地,也不知道這樣子的痛持續了多久,恍惚中,望著頭頂潔白的天花板,白璐迷迷糊糊想起了前不久看過的新聞。
一産婦因承受不了分娩劇痛而從醫院樓頂跳下自殺。
或許那時不够感同身受,但這一刻白璐是清晰的體會到了這種痛楚,她咬緊了牙,泪水大顆大顆的從眼角滑落。
耳邊有人在說話,叫她用力,白璐跟隨著指示,拼盡全力。
折磨了她幾個月的小東西終於從身體中滑落,驀地全身輕鬆,又帶著莫名的失落感,白璐闔上了眼,疲憊感鋪天蓋地的涌來。
昏昏沉沉間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再次醒來,依舊在熟悉的病房,景言趴在床邊,頭髮亂糟糟的十分不修邊幅,那雙眼睛還是紅紅的。
白璐勉强的對他笑了一下,還未出聲,就見他立即握緊她的手回答:「是個男孩,很健康,現在在睡覺。」
「有哪裡不舒服嗎?」他打量著她,擔心的詢問。
第一次知道女人生孩子會痛得如此撕心裂肺,景言在産房外等待的那段時間簡直度日如年。
白璐一聲又一聲的慘叫從裡頭傳來,讓人膽顫心驚如坐針氈,景言恨不得進去替她生。
白璐無聲的搖了搖頭,緩了片刻,方才輕輕的說:「我想看看他。」
「好。」景言立即起身抱了過來,放到了白璐臂彎中。
懷裡的小孩軟軟一團,像是沒有骨頭一般,脆弱得不行,生怕一不小心就會碰壞他。
白璐好奇的打量著。
是個紅紅的小人,鼻子眼睛都小小的,什麽也看不出來,她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頭,小聲嘟囔。
「怎麽天底下的小孩子都長得一模一樣。」
「哪裡一樣!」景言見狀立刻反駁她,然後認真的給她指著。
「你看,明明鼻子像你,嘴巴像我,臉型像我們兩個。」他滿懷愛意的盯著白璐懷裡的小人兒陶醉道。
「多可愛,比其他的小孩要可愛一百倍!」
「……」
白璐小心翼翼的抱了一會,還是還給了景言,看著他無比純熟的手法,納悶,「你怎麽這半會就這麽熟練了,我都不會抱。」
「我上過培訓課的。」景言意味不明的睨了她一眼。
白璐莫名心虛。當初這個班是給她報的名,結果她就去了兩次,便稱身體不適逃了課,哪知道景言代替她,規規矩矩每節課都去上了。
白璐一想到他在一群孕婦中認真聽課學習動作的畫面,就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還笑?!」景言見狀瞪她,白璐嘴角含笑的回望著,門邊突然傳來兩聲輕咳。
「打擾一下,我叫宋姨煮了點紅糖水,先給璐璐喝了。」景母站在門邊笑眯眯的說,兩人不約而同移開視綫叫了聲媽。
孩子被景母迫不及待的抱了過去,景言小口小口給她喂著糖水,白璐有些不自在,想接過勺子自己喝,被景言拒絕了。
「你現在還很虛弱!別鬧。」
「可是我拿個勺子的力氣還是有的…」白璐弱弱道。
「總要讓我做點什麽。」景言溫聲說:「在産房外等你的那段時間,恐怕是我這輩子最無力的一次。」
「那好吧。」白璐笑了。
景家給這個剛面世的小生命取名爲景知,意爲知禮知言知行,景老爺子親自賜的名,沒人敢不從。
白璐覺得這個名字倒也很好,但就是叫起來不太方便,於是又和景言一起商量著給他起個小名。
「叫小寶,或者乖乖怎麽樣?」白璐興致勃勃的建議,景言想了想,婉轉道:「呃,我覺得可能重名會很多。」
「那叫小湯圓或者小餃子怎麽樣?現在明星不都流行叫這些嗎?!」白璐想了想又興奮的說。
景言再次婉拒:「這樣我每天都會很餓的。要不老婆,我們就叫阿滿吧。」
「希望他以後什麽事情都可以圓圓滿滿,隻滿不缺。」
「唔…」白璐思考了兩秒,興奮點頭:「可以,好聽的哎,而且很特別,肯定不會重名,寓意也好。」
白璐開心了,望著他眼波流轉,柔聲道:「還是老公厲害。」
景言差點被她這聲老公叫硬了。
白璐一般都是連名帶姓的稱呼他,極少會有這樣充滿崇拜和嬌柔的時候,就連以前在床上時,也是被他哄著不甘不願的叫兩聲。
和此刻的心甘情願簡直天差地別。
景言望著她滿臉感動。
「寶寶…」
「嗯?」
「你再說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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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名字之後,白璐便天天抱著那個軟團子阿滿阿滿的叫著,時間長了,他似有所感,一聽到這兩個字便睜著那雙烏黑的眸子望過來。
他已經沒了剛出生時的醜樣,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般,鬆弛發紅的皮膚變得緊致白晰。
巴掌大的一張臉,那雙眼睛又大又圓,烏溜溜的望著人時,軟萌可愛的不行。
原本就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見到這樣白璐更是喜歡的捨不得撒手。
她幷不是個喜歡小孩子的人,懷孕更多的理由是爲了景言,白璐一直都未曾把自己代入到母親這個偉大而無私的角色上去。
但看到他時,身體心理便自發地涌起難以言喻的喜愛,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或許,這就是作爲母親的天性,無需經驗,無需準備,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自動帶入到了這個角色中。
白璐和景言都是第一次爲人父母,雖然理論知識學了不少,但實操起來還是手忙脚亂,幸好有宋姨在旁邊幫襯。
她原本就是高級月嫂,只是被景母重金請過來提前照顧白璐,全程陪下來,帶孩子也不算太辛苦。
滿月之後,白璐看起來已經和沒生産前別無二致,反而皮膚因爲這段時間營養充分和睡眠足够,而養得更加白晰瑩潤。
洗完澡白璐剛吹幹頭髮,就見宋姨急急忙忙抱著阿滿過來,他張著小嘴在哭嚎,看起來傷心難過得不行。
「又餓了,給他喂奶粉也不怎麽喝,看來還是要你。」宋嫂無奈,頭疼的說,白璐笑了笑,伸手接過這團小東西,熟練地把睡衣拉了上去。
宋嫂知趣的避開,出去不忘幫她掩上了門。
懷裡的小團子在她胸前滿足的吮吸著,也不哭嚎了,安然的閉著眼睛,白璐莫名從那張臉上嗅出了幸福。
她嘴角笑容擴大,殊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樣也是無比的滿足幸福,渾身散發著專屬母親的溫柔和動人。
景言望著這一幕,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目光從她的臉上往下移,落在了那個小團子含住的地方。
他突然覺得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