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上）

　天光大曉。

　床上的身影動了動， 有醒來的跡象。

　薛霽迷迷糊糊睜眼， 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美夢——

　夢到秦亦沉回來了。

　正想著，突然感覺到腰間橫了一隻胳膊，身後也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薛霽下意識扭頭，看見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愣了愣， 有些不敢相信。

　原來不是做夢啊！他真的回來了！

　聽到動靜，秦亦沉也醒了過來，將她往身前攬了攬，微微一笑：“早。”

　“你怎麼……”薛霽有點回不過神， “不是說還有兩天才能回來嗎？”

　秦亦沉在她鼻頭刮了一下， 神色寵溺：“改了行程。”

　薛霽又驚又喜， 伸臂摟住他，額頭碰到他下頜， 感覺被什麼紮了一下。

　抬眼，果然看見青色的胡茬， 還有他臉上的疲態。

　薛霽忍不住有點心疼：“其實你也不用這麼著急，晚一天就晚一天，我說想一睜眼就看到你只是跟你開玩笑的……”

　秦亦沉揉揉她的頭， 起身下床：“我先去洗個澡。”

　“嗯。”薛霽在喜悅裡沉浸了一會兒， 也起床去洗漱。

　洗完漱，她給常悅打了個電話。

　“常姐，今天沒什麼重要事情的話，我能不能在家呆著？”

　常悅關心地問道：“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薛霽笑得有點羞澀：“不是……是亦沉他回來了。”

　……隔著螢幕都能聞到狗糧的味道。

　常悅：“行吧， 今天就放你一天假，合約的事我去替你談，不過，你得保持手機通暢，隨時都能聯繫上。”

　薛霽高興應道：“好呢！謝謝常姐，辛苦常姐了！”

　常悅忍俊不禁。

　薛霽收拾好床鋪，走出臥室，躡手躡腳地溜到秦亦沉房間，動作放得很輕，生怕驚動樓下的秦母——

　亦沉是淩晨回來的，秦母應該還不知道。

　薛霽等了一會兒，秦亦沉終於沐浴完出來，上身光裸，只在下身裹了一條浴巾。

　……這情形，跟她頭一回在這裡“過夜”時還真像。

　饒是已經在一起好幾個月，乍對上這樣的畫面，薛霽仍舊有點臉熱：“你怎麼不把衣服換上？”

　秦亦沉本來準備打開衣櫃拿衣服，聞言反而停下了。

　他勾了勾唇，走到她面前，故意俯身逼近。

　薛霽坐在床邊，被迫往後仰。

　秦亦沉居高臨下，虛虛將她禁錮住。

　強烈的氣息逼過來，薛霽艱難地後仰著，目光不受控制地掠過他腹間肌肉：“你靠得這麼近，是想秀你的身材嗎？”

　她故意抬手戳了戳：“唔，腹肌不錯。我數數，有幾塊——”

　下一秒，纖細的手指就被捏住，他捏著她的手，往旁邊一按，隨後人也壓了上來。

　薛霽徹底躺倒在床上，嘗試著掙了掙，沒掙開。

　這姿勢有些危險，薛霽卻仿佛渾然未覺，半點害怕的神色都沒露。

　“不是說你們男人早上最容易‘那個’嗎？”她眼波一轉，順著他的腰腹往下瞄了瞄，意有所指，“你這樣……就不怕自己難受？”

　秦亦沉呼吸一重，猛地扣住她的下巴，貼著她道：“幾天沒見，膽子肥了？”

　灼熱的氣息透著濃濃的壓迫感，薛霽終於繃不住，破了功，笑著去推他：“好了，不跟你鬧了，你媽媽就在樓下呢，萬一她上來——”

　話未完，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隨後，門被輕輕叩了叩。

　“亦沉？”

　是秦母的聲音。

　薛霽：“……………………”

　說曹操曹操到，她真是用實踐證明了什麼叫烏鴉嘴。

　幸好關門了！

　薛霽驚出一身冷汗，立馬推開秦亦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床上跳下來，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和衣服。

　秦亦沉倒不像薛霽反應那麼大，往門口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去換衣服。

　門外，秦母敲了幾下，見沒人應，有些疑惑。

　她明明聽到了亦沉的聲音……難道聽錯了？

　她皺眉等了等，正要轉身下樓，門終於開了。

　秦亦沉道：“媽。”

　秦母重新回頭：“真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

　“淩晨兩點多。”

　秦亦沉走出房間，薛霽跟在他身後。

　看到薛霽，秦母的面色沉了沉。

　一回來就知道找女朋友，連聲招呼都不跟她這個當媽的打！

　“您怎麼過來了？”秦亦沉問。

　秦母冷哼一聲：“我來看看你在外面都幹了些什麼荒唐事！”

　秦亦沉沒接這興師問罪的話，轉而道：“先去吃早飯吧。”

　考慮到他才剛回來，舟車勞頓，秦母有些心軟，沒再急著說什麼，轉身往樓下走。

　秋姨已經將早餐準備好了，薏米粥、雞蛋捲和牛奶。

　薛霽坐在秦亦沉旁邊，全程悶頭吃東西，安靜得仿佛透明人。

　餐桌上氣氛沉悶，實在影響胃口，她沒吃多少就開始捧著牛奶小口小口地抿著，打發時間。

　直到秦亦沉吃完，她才跟著放下杯子。

　秦亦沉看了看她碟子裡剩下的東西，道：“怎麼就吃這麼點？”

　薛霽抿嘴笑笑：“我不太餓。”

　秦母也吃完了，看向兩人這邊。

　薛霽不小心跟她的目光對上，笑容淡了下去。

　薛霽心裡明白，前兩天秦母雖然不待見她，但因為秦亦沉不在，一直都在隱忍，沒怎麼動真格。

　現在秦亦沉回來了，有了人護她，但同時，所有的矛盾也被擺上了明面。

　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少時，三人重新上樓，在二樓的客廳裡坐下。

　秦母直接開門見山：“這件事，媽不同意。”

　秦亦沉拍了拍薛霽的手，輕聲道：“你有事要忙的話，就先回房。”

　薛霽知道這是讓她避開的意思，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猶疑著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自己的臥室。

　薛霽回房之後，秦亦沉才徐徐開口：“媽，這是我的私事，我已經成年了，您不該再插手。“

　秦母聽見這話，立馬火冒三丈：“我是你媽，什麼時候都能管你！“

　秦亦沉冷下臉，不想跟她吵。

　秦母發完火，見他冷著臉不說話，又慢慢平復了些：“亦沉，媽也不是不准你談戀愛結婚，可你總得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這種倒貼上來的小明星，無非是貪你的錢財，想借著你往上爬。更何況，我還聽說，她私生活亂得很。“

　秦亦沉皺了皺眉：“我早跟您說過，沒有的事，那些緋聞也都澄清了。”

　“就算都是緋聞，這種成天沾惹流言蜚語的女人，你也給我離遠些。”秦母恨鐵不成鋼道，“我和你爸從小是怎麼教你的？不要學你哥哥那些臭毛病！你現在倒好，竟然還跟著包養起小明星來了，你是要氣死我嗎？”

　秦母越說越氣：“長得跟個狐狸精一樣，一看就心機深，不是什麼好東西——”

　“媽！”秦亦沉皺眉打斷她，“您過分了。”

　秦母大抵也覺得這話難聽了些，收了聲，沒再繼續。

　兩人沉默地對峙了一會兒。

　秦亦沉道：“媽，薛霽她很好。我不希望，您因為偏見，再對她說這種話。”頓了頓，“還有，這件事是我主動的，所以您也別把責任往她身上推，覺得是她耍了什麼心機手段。”

　語調神色都透著強硬，秦母被堵得差點心肌梗塞。

　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氣，她心裡再清楚不過，雖然看著比老大聽話懂事，但骨子裡其實強勢得很，他決定的事情，不管是誰，都左右不了。

　僵持片刻，秦母無奈歎了口氣：“行了，媽退一步。你現在喜歡她，養著玩玩也無妨，不過別太當真，尤其是不能談婚論嫁。”

　秦亦沉再次蹙眉：“我沒精力和時間去做那種‘養著玩玩’的無聊事。“

　——剛到別墅外的秦亦景無端端打了個噴嚏。

　秦亦景：？？？怎麼感覺又有人內涵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秦母聽見秦亦沉的話，變了臉色。

　秦亦沉抬眼，明明白白道：“我跟薛霽不是鬧著玩，是正正經經在談戀愛，而且會考慮結婚。”

　“我說了，我不同意！”

　“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我今天跟您說這些，是希望您能尊重我，如果您實在接受不了……我和薛霽會儘量少去打攪您。”

　“你！”秦母氣得臉都青了，唰地站起來，“你非得氣死我才行嗎？”

　儘量少去打攪她……

　就是為了個女人要跟她生分了？

　秦母怒氣衝衝轉身，準備下樓。

　“媽。”

　秦亦沉突然在身後喚道，一雙眸子晦暗深沉，辨不出情緒。

　秦母頓足。

　“你和爸是不是只想要一個聽話的兒子？我過得開不開心，喜歡什麼，是不是根本不重要？”

　秦母表情一滯，面上紅白交加。

　隔了半晌，她才有些狼狽地說：“你這孩子，胡思亂想些什麼？我和你爸爸不過是擔心你不成器，所以才要求嚴格了點，管得多了點，可那也是為你好……”

　正說著，樓梯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秦亦景踏上最後一級臺階，看見秦母，忙嬉皮笑臉地叫了聲：“媽。”

　秦母看他一眼，臉色不大好地越過他下樓去了。

　“……”

　秦亦景瞅了瞅她的背影，又瞅了瞅了客廳裡同樣臉色不好的弟弟，有點茫然。

　這是……已經吵完了？

　秦亦沉也起身，路過秦亦景身邊時，秦亦景壓低聲音問：“鬧翻了？”

　秦亦沉沒回答，神色中透著疲憊。

　秦亦景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沒關係，媽就這個脾氣，磨一陣子她自然就接受了，我去幫你勸勸。”

　薛霽呆在臥室裡，看著常悅給她的檔，心不在焉的，半天也沒看進去幾個字。

　虛掩的門突然被推開，秦亦沉進來。

　薛霽抬頭，見他面色不虞，不由問：“跟你媽媽吵架了？”

　剛剛好像聽見了一點爭執聲。

　秦亦沉攬著她的肩坐下，笑了笑：“沒事。”

　薛霽卻笑不出來，她現在的處境實在太尷尬了，之前雖然預想過這種情況，也做了點心理準備，但真正面臨，才知道有多難捱。

　見她沉默不語，不似往常那樣活躍，秦亦沉低聲問：“不高興？”

　薛霽搖搖頭，忽然道：“要不，我還是搬出去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