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元旦過後大約三周， 秦亦沉突然引薦了一個人給薛霽——

　宸陽經紀公司的王牌經紀人， 常悅。

　宸陽這家經紀公司在圈內頗有些名氣，據說當初影帝顧修就是從這裡出去，另立門戶的。

　不過，自打顧修另立門戶之後，宸陽失去台柱， 就再未捧出過同等量級的藝人，實力減弱不少，近兩年更因為各種合同糾紛而江河日下。

　薛霽有點疑惑：“怎麼突然給我推薦這家？”

　秦亦沉解釋道：“我最近在考慮收購宸陽的事，你先去跟常悅聊一聊， 如果合適的話， 我就定下來。”

　薛霽：“……”

　為了她， 去收購一家公司，這也太誇張了吧？劇本裡都不帶這麼演的。

　她委婉地勸道：“其實， 你不用這樣，已經有公司願意……”

　秦亦沉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打斷她道：“我這麼做，不單是為了你，也有自己的考量……凱星被趙凱折騰得幾乎只剩下空殼， 我早就打算另外再找一家開拓影視娛樂這一塊的市場， 宸陽的現狀和未來的前景，都是開會評估過了的。”

　薛霽聽他這麼說，心裡壓力小了許多，思忖片刻， 道：“好，那我去見一見。”

　“按著你自己的想法談就好，不合適的話，不必勉強。”

　“嗯。”

　秦亦沉送薛霽到了常悅的公司，常悅和總經理親自來迎，態度十分熱情，尤其是那位總經理，甚至帶了幾分諂媚。

　雙方介紹過後，常悅笑著朝薛霽伸出手：“薛小姐，你好。”

　薛霽微笑著握住：“你好。”

　“薛小姐不必客氣，叫我常姐就好。”

　她穿著一身黑白色職業套裝，舉手投足爽利大方，透著禦姐氣質。

　秦亦沉偏頭，在薛霽耳邊低聲問：“是你自己談，還是我陪你？”

　薛霽給他一個安心的笑：“我自己談就可以了，你有事的話先去忙吧。”

　“談完發個消息給我。”

　秦亦沉叮囑兩句，隨後在總經理等人的陪同下離開。

　常悅請薛霽在辦公室坐下，沒有客套太多，徑直便問：“聽說，薛小姐之前的經紀人是羅欣？”

　薛霽點點頭，不明白她為何提起這個。

　常悅道：“我跟她算是舊識……她和我提到過薛小姐，說你資質和潛力都還不錯。”

　薛霽笑了笑：“欣姐以前也挺照顧我的。”

　常悅又道：“其實，在這之前，我有看過薛小姐的作品……說句實話，即便沒有秦總推薦，我個人也是很願意同薛小姐合作的。”

　薛霽聞言，有點兒受寵若驚。

　不過這種明顯帶著奉承意味的話，聽聽就算了，她要真這麼驚才絕豔，之前也不會淪落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我這人性子比較直，不太會拐彎抹角，索性也就懶得繞圈子了。”常悅笑道，“如果薛小姐願意來我這邊，我可以保證，儘量給到你最優資源和最好的宣傳……”

　“至於我的能力，薛小姐也不必擔心……我在這一行差不多有十來年了，經驗還算豐富，絕不會讓你埋沒的……”

　薛霽笑了笑，倘若秦亦沉最後真的收購了這家，常悅就算不想給最優資源恐怕也得給了，所以她倒是不擔心這話的真假。

　兩人聊了許久，末了，常悅補充道：“薛小姐如果還有什麼其他要求，也可以提出來。”

　薛霽遲疑道：“我不太喜歡把私人生活和工作混到一起，所以……”

　常悅想了想，說：“這個的話……如非必要，我會盡可能尊重你的決定。”

　“好。”薛霽微微笑道，“我回去考慮一下，儘快給你答覆。”

　和常悅談完，薛霽給秦亦沉打了個電話，秦亦沉很快過來接她。

　“怎麼樣？”

　“我感覺還可以。”薛霽挽著他的胳膊，偏頭道，“要不就簽這家吧？”

　“你想好了就行，。”秦亦沉頓了一下，“簽合同之前，跟我說一聲，我讓公司法務陪你過去，幫你看看合同。”

　薛霽咧嘴一笑：“好。”

　年節將近，大街小巷裡已經開始兜售各種年貨，琳琅滿目，喜氣洋洋。

　晚間打開電視，穿插的廣告也都跟慶賀新春有關，薛霽枕在秦亦沉腿上，悠閒地側躺著，忽然想起什麼，仰臉道：“對了，馬上就要過年了，我打算農曆二十六回家，你呢？”

　秦亦沉用手梳理著她的頭髮，答非所問：“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見見我媽？”

　這句話一出，薛霽優哉遊哉的表情瞬間僵了僵，她從秦亦沉腿上勾身坐起，不自在道：“我已經買好了機票……”

　其實，她買票的時候並非一點都沒考慮過這件事，只是潛意識裡不願意面對，所以才故意忽略掉了。

　秦亦沉看著她，沉默不語。

　薛霽有點不敢直面他的目光，躲閃了一下，終是抬眼道：“時間太短了，我還沒準備好……”

　秦亦沉看她片刻，道：“怕見我媽？”

　這種時候，薛霽顧不得再死撐面子，老老實實承認：“甯寧上回跟我說，你媽媽對我這種小明星有些偏見，我怕……她會不喜歡我。”

　秦亦沉撫了撫她的頭：“有我在，沒事。”

　對上他眼底的柔軟溫情，薛霽心口微暖，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下次好不好？我已經一年沒回過家了，總該回家看看。”

　秦亦沉看著她可憐巴巴的模樣，終究沒再說什麼，默許了她的決定。

　薛霽靠在他肩頭，看了兩眼電視，忽然腦洞大開：“萬一哪天我跟你媽媽見面了，她給我一張支票，讓我離開你怎麼辦？”

　秦亦沉：“……”

　薛霽轉過頭，下巴扣著手背：“你別不相信，劇本裡面都是這麼寫的。”

　秦亦沉低頭，眸色深深：“那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個嘛……”薛霽轉了轉眼珠，笑得狡黠，“要看情況，如果是幾百萬，當然不答應；如果是幾個億，那我勉強考慮一下……”

　話未完，就被秦亦沉往後壓倒。

　他抵著她，居高臨下：“考慮一下？”

　薛霽抬起臉，表情十分浮誇：“幾個億啊！你不覺得，在我的心裡，你已經很值錢了嗎？”

　兩人的距離因她抬臉的動作愈發近了，目光相對，呼吸交融。

　秦亦沉眸色一沉，猛地咬住她的下唇，仿佛在刻意懲罰。

　薛霽吃痛，悶哼出聲，抬手去推他。

　“唔……”

　她想像以往一樣認慫求饒，可秦亦沉卻沒有給她機會，改咬為含，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臘月二十七，薛霽跟隨春運大潮，回到了老家夷水，秦亦沉也和秦亦景去了秦母那裡。

　一年未歸，回去的頭兩天，薛霽還享受了一把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待遇，等到薛父薛母的熱乎勁過去，才慢慢恢復了正常。

　而該遭嫌棄的地方，也仍舊遭嫌棄——

　比如，她執意踏進娛樂圈這件事。

　年三十傍晚，薛霽同薛母在客廳包餃子，薛父坐在一旁，舊事重提：“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來找份正經安穩的工作？”

　薛霽聞言，立馬不高興了：“爸，我現在的工作也很正經，又沒偷又沒搶，更加沒傷天害理。”

　“正經……”薛父皺起眉，“烏七八糟的，哪裡正經？而且還不安穩，一個女孩子，成天在外面跑來跑去，萬一鬧出什麼事……”

　薛父是個思想古板的人，還有些大男子主義，總認為娛樂圈聲色犬馬魚龍混雜，所以一直反對薛霽選擇這一行。

　薛霽聽著他的話，越發覺得之前沒有把自己被雪藏的事告訴家裡是個明智的決定，當時要是告訴了他們，估計自己早就被拎回來進行“改造”了。

　“好好在家找份輕鬆安穩的工作有什麼不好？非得瞎折騰，學人家去演戲……”

　薛霽忍不住反駁：“我就喜歡！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眼見他們父女倆又要吵起來，薛母急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大過年的，都少說兩句，別鬧得不高興……”

　她將包好的一個餃子放到盤子裡，抬眼看向薛霽，歎了口氣：“小霽，我們也是為你好，怕你在外面太累……”

　“我知道。”薛霽沒再頂嘴，低頭繼續包餃子，手中的餃子完全變了形。

　薛母無奈，醞釀了一會兒，又道：“對了，你林阿姨的侄子剛從國外留學回來，過幾天有空，你去見見。”

　扯完工作又扯到終身大事，薛霽簡直腦殼疼，無語道：“媽，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薛母微訝：“你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薛霽道：“就幾個月前。”

　薛母有些擔憂地問道：“對方是什麼人？做什麼工作的？家裡怎麼樣？”

　薛霽：“……”

　幸好沒有帶秦亦沉回來，否則就這查戶口的架勢都能把他嚇走。

　“正常人，沒病也沒缺胳膊少腿，有工作，不需要我養……”薛霽漫不經心地敷衍道。

　“你這孩子！”薛母急道，“媽是問你他是幹什麼的，人怎麼樣！”

　薛霽被薛母一吼，對上她著急的神情，只得認真道：“媽，您放心吧，他人挺好的，對我也很好，至於工作……”

　薛霽頓了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大概就是……就是公司老闆，經商……”

　薛母聽完，皺了皺眉：“公司老闆……”

　一旁的薛父突然想起什麼，插過話道：“前些日子，我聽你表妹說，她在網上看到新聞，說你跟一個什麼有錢的豪門公子在一起，是不是這個？”

　薛霽的父母雖然不怎麼關注網上娛樂八卦，但她那些正值少女期的表妹們卻熱衷得很。

　薛霽沒哼聲。

　薛父看見她的反應，臉色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被人包養了？”

　薛霽：“……”

　“爸，您想什麼呢？”薛霽心想肯定是表妹轉述的時候順道將網上那些不靠譜的流言都扯了進來，無奈解釋道，“我們是正當的戀愛關係，根本沒有包養那回事！”

　薛父皺著眉頭，將信將疑，薛母則滿臉擔憂地開了口：“小霽，你可不能學人家做出不自愛的事……”

　“媽，我真沒有……”薛霽再三強調，“網上的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以後不管你們聽到什麼，都不要相信。”

　見她不似撒謊，薛母稍稍放了心。

　薛父趁機訓道：“讓你回來找份安穩的工作你不聽，非要往那渾水裡趟！”

　……繞來繞去，又繞回了原話題。

　薛霽無言以對。

　薛母又道：“既然這樣，你什麼時候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薛霽回道：“現在還太早，等過陣子吧。”

　吃完年夜飯，一家人守在電視機旁，薛霽拿出手機，偷偷給秦亦沉發消息。

　薛霽：【在幹什麼？】

　秦亦沉幾乎是秒回：【等你的消息。】

　薛霽險些噗嗤笑出來，抬頭看了薛父薛母一眼，強行忍住，回復道：【現在還沒過十二點，拜年早著呢，等我幹嗎？】

　秦亦沉發了個【微笑臉】的表情過來。

　薛霽：【…………】

　薛霽：【這個表情不能亂髮的好不好？看起來像是在嘲諷我。】

　薛霽腦補了一下秦亦沉對著手機上自帶的表情一臉冷漠的樣子，忍不住道：【親愛的霸道總裁秦先生，您老是不是不會用表情包？】

　隨後，便發了一連串收藏的表情包給他，賣萌的惡搞的……應有盡有。

　【這可是我多年私藏，賞你了，拿去用吧！】

　秦亦沉看著被刷屏的聊天框，微微翹起了唇。

　……

　沒到十二點，薛父薛母就扛不住先去睡了，薛霽則回房間躺著，繼續捧著手機守歲。

　十二點指針一過，她立刻將早已編輯好的祝福消息點擊發送。

　秦亦沉的回復隨即過來，但卻比她慢了兩秒。

　薛霽得意大笑：【哈哈，我比你快！】

　秦亦沉莞爾，隔著螢幕仿佛都能看見她鮮活生動的笑靨。

　客廳裡傳來笑語聲，今年的年節，似乎比往年熱鬧了許多。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