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說呢？”

　“……”薛霽默了默， 忍不住緊張起來。

　秦亦沉一步一步逼近， 停在她面前，俯下身，單手撐在她身側床上，輕聲道：“我千里迢迢過來看你，你難道要把我趕出去？”

　呼吸間全是他的氣息， 薛霽被迫往後仰了仰，緊張道：“我生病了，會把病氣過給你……”

　病後的臉色在燈光映照下顯得尤為蒼白，烏黑的眸子也比平日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韻味， 秦亦沉看得心下一軟， 沒再逗她， 摸了摸她的頭，直起身道：“好了， 去洗個澡，早點睡吧。”

　他轉身坐到了一旁。

　身前的壓迫感消失， 但內心的緊張卻久久未平。看來今晚是免不了要同床共枕了，薛霽掙扎一番，也找不出理由趕他， 只得乖乖去洗澡。

　淩亂的水聲在浴室裡迴響， 薛霽老毛病發作，邊洗邊開始胡思亂想，腦補出了一堆可能發生和不可能發生的事——

　其中就包括，秦亦沉突然推開浴室門闖進來……

　然而， 直到她洗完，穿好睡衣，腦中的小劇場也沒有發生。

　她理了理亂七八糟的念頭，走出浴室，秦亦沉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悠閒地玩著手機。

　見她洗完，秦亦沉起身，目光在觸及她領口處露出的雪白鎖骨時，沉了沉。

　薛霽從他的眼神中沒來由感覺到了危險，飛快爬上床，蓋好被子，像個未長大的乖寶寶。

　秦亦沉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隨後也進了浴室。

　一門之隔，薛霽聽著裡頭的響動，將被子往上拽了拽，忍不住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等秦亦沉洗完出來，薛霽已經閉著眼睛在床上躺好，被子拉到下巴處，嚴嚴實實將她裹住，只露出一個頭。

　秦亦沉不由失笑，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床微微一陷，薛霽仍舊緊閉著眼，看起來像是已經熟睡過去，然而微微顫動的睫羽卻洩露了情緒。

　躺下後，秦亦沉翻了一下身，恰好將手搭在她腰間。

　靠過來的懷抱依稀還帶著水汽，薛霽終於繃不住，睜開了眼。

　她側過臉，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刹那間，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秦亦沉撥了撥她頰邊的頭髮，微微一笑：“還沒睡著？”

　薛霽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硬著頭皮道：“本來睡著了，又被你吵醒了。”

　秦亦沉含笑看著她，也未戳穿她的謊話，修長的手指順著她溫軟細膩的臉頰滑至下頜處，慢慢湊唇過去。

　薛霽往後一退，抬手抵在他胸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感冒了，不能親，也不給親。”

　秦亦沉笑睨她片刻，最後，並未有什麼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吻了吻她的眼睛，輕若風拂。

　他伸臂將她攏入懷中：“睡吧。”

　薛霽貼在他身前，感受著他的氣息和心跳，呼吸漸漸平穩下來，沒多久便沉入了夢鄉。

　這一晚，薛霽睡得格外香甜，夢中也是春明景和繁花似錦。

　醒來時，熹微的冬陽已經爬上窗臺，薛霽睜開眼，看見咫尺處秦亦沉的臉，怔了一下。

　秦亦沉比她先醒，正以手枕頭，靜靜看著她。

　“早。”晨起的嗓音帶了一絲慵懶。

　薛霽回過神，也笑著道了聲“早”。

　秦亦沉摸摸她的額頭：“還難受嗎？要不要再睡會兒？”

　薛霽搖搖頭，邊勾起身子找手機邊隨口問：“幾點了？”

　秦亦沉：“八點四十。”

　“！！！”薛霽一驚，立馬從床上跳起來，“這麼晚了！導演一定會殺了我的！”

　晨起旖旎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薛霽手忙腳亂下床，從衣櫃裡翻出衣服，正要直接在房間裡換，突然意識到旁邊還有人，脫睡衣的動作不由僵了僵。

　她瞄了秦亦沉一眼，撞上秦亦沉揶揄的眼神，臉一熱，飛快進了衛生間。

　一陣乒乓亂響，薛霽火速刷牙洗臉，連基本的底妝都顧不得上，急匆匆就要出門。

　在她的催促下，秦亦沉也迅速收拾妥當，將她落在桌上的手機遞給她，皺了皺眉：“用得著這麼急嗎？”

　薛霽接過手機放到包裡，彎腰換鞋：“今天上午有我的戲，遲到會連累全組人乾等，當然要急了……”

　秦亦沉覷她：“那你就準備把我扔一邊？”

　薛霽噎了一下，仿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直起腰，心虛地抱了抱他，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秦亦沉沒應她，面色不悅。

　薛霽心裡著急，只能踮腳在他臉上親了親：“我愛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秦亦沉這才緩和了臉色，陪著她出門。

　助理小何早在外面等著，捧著手機一臉糾結，似乎是想打電話提醒薛霽不要遲到，卻又怕打擾他們。

　見到兩人出來，小何重重松了口氣，薛霽有些不好意思，忙向她道歉。

　小何哪裡敢應，看了秦亦沉一眼，笑著將買好的早餐遞給兩人。

　一到劇組內，薛霽就徹底拋棄了秦亦沉，開始忙著上妝，複習臺本。

　秦亦沉站在一旁，本就長得惹眼，再加上他秦家二公子的身份，渾身散發著不容忽視的氣場，導致不少人頻頻側目，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陶思韻差不多和薛霽同時趕到，見到秦亦沉，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雖然跟秦亦沉沒什麼交集，但秦家二公子的名號還是聽過的。原本以為，薛霽和秦亦沉的事不過是用來炒作的緋聞，是薛霽一廂情願在抱大腿，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陶思韻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愣了愣神，在助理的提醒下，轉身進入化妝間。

　薛霽上好妝，開拍前，終於想起了被遺忘的秦亦沉，小聲同他說：“你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如果實在覺得無聊，就出去逛逛。”也省得惹人八卦議論。

　秦亦沉沒說話，好脾氣地跟著她去了拍攝的場景內，杵在一旁圍觀，頗像一個畫風不怎麼對的臨時演員。

　今天薛霽拍的依舊是室內戲。

　“Action！”

　導演一聲令下，薛霽飾演的女二緩緩從室外走入。

　陶思韻飾演的女主被綁在牆角，拼命掙扎著。

　薛霽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神情得意又陰狠：“怎麼，還想逃？”

　陶思韻咬牙切齒瞪她：“你這心狠手辣惡貫滿盈的妖女，我遲早要殺了你！”

　“心狠手辣……惡貫滿盈？”薛霽冷笑一聲，驀地一把掐住陶思韻的脖子，兩眼猩紅，滿是嫉恨“是，我當然比不你溫柔善良，出身清白……”

　陶思韻被迫後仰，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冷喝：“你在幹什麼！”

　女二的偽兄長，反派男配上線，薛霽忙松了手。

　反派男配快步進來，薛霽轉過身對著他，眼神變得複雜……

　“哢！”導演突然喊道，“oK，表現不錯。”

　一次性過，大家都很開心，薛霽也松了口氣，調整情緒準備下半場。

　複習臺本的空隙，秦亦沉走到薛霽身邊，幫她暖著手，薛霽抬頭朝他笑了笑。

　一旁，陶思韻看到這番情形，表情臉上神情越發複雜了。

　下半場，主要是和男配的對手戲，因為女二對這個偽兄長又愛又恨，所以下半場角色的情緒要比上半場豐富得多，也難以把控得多。

　這回沒能一次通過，ng了兩三次才成功拍完。

　……

　很快就到了中午休息時間，秦亦沉提早讓助理買了飯過來，薛霽看了看其他吃盒飯的同事，笑成了一朵花：“你真好。”

　化妝師路過，忍不住取笑了一句：“小霽，當眾秀恩愛可是不道德的。”

　薛霽咧了咧嘴，笑得更加燦爛了。

　吃完飯，兩人往片場外走，想去附近散散步，剛好撞上有粉絲來給陶思韻送禮物求合照。

　青春洋溢的女孩們面帶興奮，簇擁著中間的人，熱鬧得很。

　秦亦沉掠了陶思韻一眼，想起先前演戲時，薛霽和她針鋒相對的情形，突然問：“你生病的事，跟她有沒有關係？”

　薛霽愣了愣，說：“算不上有關係吧，就是一場戲沒發揮好，讓我多下了一次水。”

　秦亦沉微微蹙眉，薛霽見狀，又補充道：“事後她有找我道過歉。”

　秦亦沉沒再深究，只道：“以後小心些。”

　薛霽笑：“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秦亦沉掀了掀眼皮，涼涼看她：“那怎麼她好好的，你卻成了這副模樣？”

　薛霽：“……”

　“這是戲份問題，她又不用演落水戲。”薛霽不服氣地辯駁道，“還有就是運氣問題。”

　她的黴運向來逆天，除了遇到他。

　秦亦沉寵溺地捏捏她的下巴：“強詞奪理。”

　薛霽傲嬌地撇了撇嘴，見他一直盯著陶思韻那邊，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道：“你是不是……想報復她替我出氣？”

　秦亦沉收回目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眼中神色有些玩味。

　薛霽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懶得多想了，以他的脾性，就算真準備做些什麼，應該也不至於太過火。

　看著被粉絲圍繞合照的陶思韻，她忽然興致一起，說：“我們也來合張照吧？就假裝你是我的粉絲。”

　秦亦沉挑眉：“粉絲？”

　薛霽一本正經：“你不喜歡我嗎？”

　秦亦沉莞爾，頓了頓，說：“喜歡。”

　薛霽眉開眼笑，光彩熠熠：“那不就行了？”

　她拿出手機，叫了小何過來，讓小何幫忙拍照。

　冬日暖陽淡淡，兩人相依而立，笑容清淺，畫面定格。

　……

　照完合照，薛霽瞅了瞅，頗為滿意，仰臉對秦亦沉道：“你要好好存著，等我成為國民女神，這張照片就值錢了知道不？”

　秦亦沉看著她道：“其實，你想和陶思韻一樣，也不用這麼辛苦，我可以想辦法幫你。”

　薛霽搖頭：“那不一樣，名氣這種東西，或許可以弄虛作假，但如果沒有實力支撐，終究是海市蜃樓，弄不好還會反彈……而且，這個機會本來就是你幫我爭取到的，我不想讓人背後說你閒話。”

　秦亦沉對上她純澈的眸子，沒再多言。薛霽牽著他的手走了幾步，忽然又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秦亦沉道：“今天下午。”

　薛霽一驚：“這麼快啊！”

　“公司有事。”秦亦沉頓足，不鹹不淡地瞥她，“再說，你一拍戲就把我扔到了九霄雲外，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薛霽耷拉著臉，失落道：“好吧。”

　秦亦沉撫了撫她的頭：“下周週末有空的話，我再來看你。”

　薛霽重新笑開：“真的？”

　秦亦沉寵溺一笑：“嗯。”

　相聚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一個小時後，薛霽戀戀不捨地送走秦亦沉，繼續投入到忙碌的拍攝工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