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番外2 回鄉

　　時隔五年再回到這裡，屋裡的一切都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就像是人雖然回來了這裡，但心境卻已經不一樣了。

　　蘇糯左右瞥了瞥，看著屋頂上的瓦片，掉了牆皮又泛黃的牆皮，還有靠著牆的那個木桌子……

　　他感覺屋裡的擺設好像和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變化，又或許有，但蘇糯已經不太記得了……

　　可那天在這個屋子裡發生的事，蘇糯卻發現，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春節，乾燥整潔的木門的門框上貼了一副喜慶的春聯，紅豔豔的，特別好看。

　　蘇家一家三口都穿著漂亮的紅棉襖，蘇糯剛從旁邊小房子裡被放出來，裹著破破爛爛的舊，凍的直發抖。

　　蘇家夫婦準備了一大桌子豐盛的菜，蘇糯哆哆嗦嗦的站在門口，又髒又臭，瘦骨嶙峋，像個小叫花子，望著那一桌子像是會發光的飯菜，下意識吞了一口口水。

　　蘇家寶坐在桌子前面，手裡拿著蘇建鋼從外面帶回來零食在吃，看著蘇糯像是在看一隻老鼠。

　　見著蘇糯眼巴巴的盯著桌上的菜，立刻嫌惡的朝著廚房裡大叫，「爸！爸！」

　　「喊啥子咧！」

　　「你看看門口那個髒東西！幹嘛這個時候把他放出來，他這個噁心樣子，把過年菜都熏臭了，我等會兒還怎麼吃啊！」

　　廚房裡面也傳過來蘇母的罵聲。

　　「大過年的，你把那個東西放出來幹啥子？也不嫌惡心……趕緊出去把他弄走！」

　　蘇建鋼長的壯，聲音也洪亮，「又沒讓他進屋……再說工地上缺人，我後天就要走，就他現在這樣子的，工地都不收，不放出來養兩天哪有錢掙……」

　　蘇建鋼回頭看一眼門外，上下掃了蘇糯幾眼，嘆氣，「唉，又不是個女娃娃，養在屋裡光費糧食，要是女娃娃多好，洗乾淨弄出去說不定可以賣不少錢咧……」

　　蘇母聲音放小了點，「哪個說的，男娃娃也能賣錢！我聽說外邊工廠做苦力的就都是收這個年紀的，你過去了留意一下……」

　　「……我曉得了，我過去再問問……」

　　兩人說的毫不避諱門外的蘇糯，一邊說著一邊炒菜，語氣輕鬆的就跟賣只家裡的小貓小狗一樣。

　　蘇糯當時垂著眼，單薄的身子縮在寒風中發著抖，心中卻比冬日裡的寒風還要涼，像是一點溫度都感覺不到……

　　飯菜做好了，當然沒有蘇糯的份，蘇建鋼丟了個碗在地上，就拿棍子把蘇糯趕著蹲到了院子門裡面。

　　蘇糯對面就是蘇家寶剛養的大黃狗，大黃狗趴在門口的墊子上，碗裡是骨頭湯拌的熱飯，而蘇糯碗裡的，卻是冷饅頭和中午剩的青菜……

　　蘇糯把腦袋埋在膝上，聽著蘇家人在裡面歡聲笑語，歡歡喜喜的吃著年夜飯，還是忍不住咬著手腕難過的哭了……

　　蘇糯羡慕極了，他們互相信任，互不拋棄，雖然也會爭吵，但最後總能歡鬧著說說笑笑，自然而然的，生來就是一家人……

　　而他只是一個多餘的人，發生在這裡的一切歡樂，原本就都不應該屬於他……

　　蘇糯一進屋就望著牆邊的座椅發呆，顧琛低著頭，幽深的眼眸緊緊的看著蘇糯，也不打擾他，只是不動如山的站在蘇糯身側，攬著他在懷裡。

　　沒多久，村長到了，外面先是一陣喧鬧，然後又慢慢恢復了安靜……

　　外面看熱鬧的村民們慢慢散開，不一會兒就沒一個人也了，連村長也走了，剛才還熱熱鬧鬧的院子一瞬間安靜的詭異。

　　保鏢們繼續守在院子，其中一個提著剛剛跑出去的男生進到屋裡來，男生反應過來，被嚇的尖叫，「啊啊啊，救命啊放開我！……」

　　保鏢動作果斷，直接用胳膊從後面用力勒住他的脖子，男生臉色瞬間憋的青紫，雙手拼命的撕打想掰開卡在脖子裡的手臂。

　　裡面屋裡傳過來一聲遲緩蒼老的男聲，「家寶……怎麼了，是誰來了？」

　　蘇糯聽著動靜，愣愣的回過神，手指頭還緊緊的拽著顧琛的衣角，視線從屋內轉向門口，抬眸朝男生看過去。

　　看了好一會兒，蘇糯才從這個人的面孔中看出了幾絲熟悉感。

　　「你是……」蘇糯有點不敢相信，睜大眼睛。

　　「蘇家寶？」

　　保鏢見狀手臂鬆了一點勁兒，男生猛的咳嗽幾聲，終於才喘過氣來。

　　蘇糯問，「你是蘇家寶？」

　　男生大口喘氣，害怕又驚疑的看著蘇糯，「……你，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

　　蘇糯有點驚訝，蘇家寶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也難怪蘇糯沒有認出來，小時候的蘇家寶長的又高又壯，比蘇糯小兩歲，卻比他還高一截 ，每天都是穿的乾乾淨淨整整潔潔的。

　　而現在的蘇家寶卻面黃肌瘦，像是鬧了饑荒一樣，個子也只和他差不多高，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灰短袖，上面還有好多小洞，完全看不出小時候的樣子……

　　驚訝歸驚訝，蘇糯也不想多他問什麼。

　　蘇糯問：「我是蘇糯，你能帶我去爺爺的墳地麼？」

　　蘇家寶愣了一下，瞬間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看著蘇糯。

　　這時屋裡又傳來那個蒼老的聲音，「家寶，家寶？是誰來了？」

　　蘇家寶嘴唇抖動，驚訝的都破了音，「……蘇糯！」

　　這個大眼睛長睫毛，脖子上戴著亮閃閃的項鍊，渾身都透著貴氣，比畫曆上的王子還要高貴漂亮的人，竟然是蘇糯！？

　　怎麼可能……

　　蘇糯就算是跑了，也應該在外面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打工，過的比他更慘才對，為什麼他能過的這麼好，蘇糯看起來就像是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小少爺一樣，高高的踩在了雲端之上……

　　為什麼，會這樣？

　　蘇家寶腦子嗡的一下，又開始拼命掙扎，無法接受的失聲尖叫，「為什麼！憑什麼你過的這麼好！一定是你把我們家的運氣都搶走了，你這個掃把星！掃把星！爸！爸！蘇糯回來了！蘇糯那個小雜種回來了！」

　　顧琛眸色瞬間深沉，抬手把蘇糯護在身後，沉聲吩咐，「保護好蘇少。」

　　話音一落，除了制著蘇家寶的那個，屋內的四個保鏢立刻上前三個，站在蘇糯左，右，後三個方向，密不透風的把蘇糯保護起來。

　　與此同時，屋裡撲通一聲，像是有重物落地，然後什麼東西在地上拖著滑動的聲音。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是你，你這個掃把星，就是你害了我們家……」蘇家寶像瘋了一樣，尖叫過後便崩潰的望著蘇糯自言自語。

　　三年前，蘇家突逢大變，蘇父在工地上受傷，摔斷了腿，蘇家沒有錢做手術，只能出院回家，誰知剛回來，員警就上了門，拿著證據，指控蘇爺爺死亡是謀殺，並以故意殺人罪逮捕了蘇母……

　　蘇父形同廢人，蘇母入獄，蘇家的重擔全落到了蘇家寶一個人身上，原本正在上高中的蘇家寶只得輟學，一邊照顧蘇建鋼，一邊苟延殘喘的活著……

　　顧琛輕輕摸了摸蘇糯的頭髮，抬眸看向蘇家寶的放向，淡淡吩咐道：「放了他。」

　　保鏢立刻鬆手退到門邊上，蘇家寶一被鬆開就不要命一樣，直直的朝蘇糯跑過去。

　　顧琛抬腳，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在蘇家寶的肚子上踹了一腳，蘇家寶哀嚎一聲，冷汗瞬間濕了背脊，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然後咚的一下撞到門板上。

　　「家寶！咳咳……」一個瘦弱蒼老的男人拖著兩條腿，剛艱難的匍匐著從裡面屋裡爬出半個身子，正好看見這一幕，聲嘶力竭喊了一聲，急的咳嗽起來。

　　顧琛上前兩步，再次抬腳，用力踩在蘇家寶胸前。

　　「你幹什麼！」蘇建鋼話音剛落，顧琛已經踩了上去。

　　這一腳正中心口，蘇家寶疼的連說話喊疼的力氣都沒有，鼻涕眼淚全出來了，眼裡全是恐懼，拼命搖頭求饒。

　　顧琛踩著蘇家寶，偏頭看向另一邊的蘇建鋼，冷笑著問：「你弄傷了我的放在心尖上的寶貝，竟沒想到有這一天麼？」

　　蘇建鋼急道：「你找錯了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早就殘廢了，幾年都沒有出過門，你一定是弄錯人了！」

　　顧琛眸色冰冷，唇邊掛著冷酷狠厲的笑，「蘇糯，不是在你們家長大的？」

　　蘇建鋼張大嘴巴，表情震驚，「……蘇糯？」

　　蘇建鋼想起來蘇家寶剛剛在外面喊的，蘇糯回來了，這才把這些可怕的人跟那個懦弱無用，在他心裡以為早不知死在哪兒的蘇糯聯繫到一起。

　　顧琛懶得等他想，腳下加重力道，繼續往下踩了踩，聽著蘇家寶的慘叫聲，低聲笑了。

　　蘇建鋼來不及多想，急忙大叫起來。

　　「放開我兒子！求求你，求求你……」蘇建鋼想救自己兒子，卻也無能為力，只能趴在地上，跟著蘇家寶哭喊。

　　顧琛輕笑，「相信現在，你應該是能和我感同身受了。」

　　「我當時的心情，希望你也能，好好體會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