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撿到默默那天,蘇糯正拍節目拍到凌晨4點。
十一月份北方已經冷起來了,草上凝了一層薄薄的霜,走路帶動的氣流帶散臉頰的熱度,耳朵被冰冰涼的冷風掃的微微刺痛。
這檔節目已經拍攝了連續一個星期,每天幾乎也就是這個時間,從來也沒見人有意見。
擠破頭才得來的一個機會,誰敢有意見?
即使只是陪襯而已。
臨時宿舍離電視台15分鐘的路程,橫過了這個馬路就到小區了。
天空泛灰,路上三三兩兩開始有了車輛,已經快天亮了。
蘇糯裹緊身上的大衣,加快了步伐。
「嗚……」聲音突然從路邊很近的地方傳出來。
細微的嗚咽聲在空蕩蕩的夜裡顯得尤為突出且詭異。
蘇糯緩下腳步,躊躇著側頭看了看路邊,路燈沒有照到草叢裡,黑黝黝的看不清有什麼東西。
他猶豫了下,隨即偏離視線沒再往那邊看。
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的好。
他果斷回過頭,邁開步子準備打算離開。
「嗚嗚」的聲音卻再次傳來,輕輕軟軟的,靜謐的黑夜裡,微弱的聲音十分明顯。
這次蘇糯聽清了,不是什麼奇怪是聲音,倒像是小動物的特有聲線。
軟軟糯糯的很讓人揪心。
蘇糯頓足,腳尖在地上磨了兩圈,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路邊,走進路燈光亮後的陰影裡,蘇糯才勉強看清眼前的景象。
低矮的草叢裡趴著一隻純黑色的小狗,剛出生不久的幼崽一樣的個頭,歪著身子地趴在泥土裡,眼睛閉著,斷斷續續發出無意識的叫聲。
蘇糯快步過去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右手意外的摸到一片冰冷黏膩的濕滑。
驚地一下抽回手,伸手抬到眼睛下面,是泥土還是別的什麼看不清,顏色黑黑的。
他下意識就把鼻子湊上前去嗅,還沒靠近就有一股濃濃的鐵銹味鑽進鼻腔。
血!它受傷了。
來不及細想,蘇糯避開它受傷的前肢,小心托著它的背把它摟進懷裡,拔腿就往宿舍方向跑。
小狗的身子冰冰涼涼,被人抱著顛著跑也沒有掙扎,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蘇糯雖然跑的急,但手臂僵硬著盡量保持平穩,輕輕捧著懷裡的小東西,怕顛壞了它。
幸好宿舍樓下就有一家寵物醫院。
跑過這條路,拐彎就是寵物醫院,正當他準備鬆一口氣卻發現——醫院大門緊閉,附近所有店舖都關著門,只有路邊路燈亮著燈。
醫院竟然沒開門!
蘇糯急促的換氣,半彎著腰在寵物醫院門口,白森森的路燈打在臉上,讓他瞬間清醒。天還沒亮,寵物醫院怎麼可能24小時營業。
懷裡的小傢伙,傷口的血已經乾枯,小身子冰涼一片幾乎感覺不到熱度了,連聲兒都沒有了,只能從手掌裡的輕微的起伏間探測還能到它微弱的呼吸。
蘇糯咬咬牙,來不及平復呼吸又接著轉身快步往宿舍跑。
但願它能熬過今晚。
客廳裡一片漆黑,屋裡靜悄悄的,隊員們已經睡了,蘇糯輕手輕腳摸黑走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打開暖氣才跑到櫃子前,隨手拽出一個毛巾鋪到床上,小心地把小狗放到毛巾上。
它還沒有毛巾大,小小的一團蜷在毛巾中央,像團黑毛球。
蘇糯搬出藥箱,又小跑著返回去端了一盆熱水放地上,連著毛巾一起抱起小狗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避開傷口抬起它的爪子。
前臂上有一條劃痕,不長但很深,像是被利器劃傷的。
整個右肢被血浸透,已經乾枯的血塊混著泥塊遍佈整個右側身子,看起來極其嚇人。
蘇糯心裡一緊。
不能再耽擱了,得先給它清洗乾淨傷口周圍上藥。
室內溫度慢慢上升,小狗僵硬的身子暖了一點,緊閉的眼皮抖動著像是要睜開,蘇糯鬆了一口氣,看來已經快要恢復意識了。
傷口太深,處理起來花了不少功夫,幸好他也不是新手,練舞的人身上不可避免零零碎碎總有些傷口,所以傷口處理完沒花多長時間。
抹了抹額頭的汗,再包紮一下就好了,正想著要不要再給它洗個澡,視線無意間掃到一雙圓溜溜的黑色大眼睛。
蘇糯驚喜地輕輕「啊「了一聲,下意識抬手想摸一摸它的頭,剛剛伸出去的手還沒接近就僵在了半空中,被一種危險至極的感覺嚇的縮了回來。
一種被野獸當做獵物盯上的顫慄般的危機感。
那雙眼睛裡只有無盡的黑芒,像是蟄伏在黑夜中的凶殘嗜血的猛獸,隨時準備著撲上來把獵物咬斷脖子撕碎。
蘇糯把手擋在胸前,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放輕了聲音試圖溝通,「你……受傷了,我不是壞人,我就是想給你包紮一下傷口……」
男孩兒聲音軟糯,眼睛乾淨清澈,眼底害怕又關心的情緒讓人一眼就能看透。
小黑狗瞇了瞇眼依舊看他,也不知道聽懂了沒。
蘇糯動作緩慢地拿起繃帶,試探著用布條極輕地觸碰一下它的腿。
意料之外的,它突然揚起下頜,緩緩地把頭擱到爪子上。
淡定的摸樣像是慵懶的豹子看著一隻牙都沒長齊毫無威脅的小奶貓。
過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看夠了還是累了,小狗閉上了眼不再看他。蘇糯突然想笑,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它的意思,他這是通過考驗了?
蘇糯動作很快,修長的手指翻飛間已經包紮好傷口,又心靈手巧地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動作溫柔又細緻。
蘇糯終於鬆了口氣,後腰一軟咚的一聲仰躺著倒到床上。
突然放鬆下來的後果就是,熬夜的無力和疲憊感一瞬間全湧上來,再加上連續高強度的節目錄製,他幾乎已經視線模糊睜不開眼。
勉強提起一絲精神定了個鬧鐘,用毯子把懷裡的小狗整個裹住,曲起腿摟在懷裡,軟軟的低聲囈語「我要睡一會兒,……等會兒帶你看醫生。」
節目趕的緊,蘇糯幾乎 3天沒怎麼睡過覺了,剛剛又跑了一路,鋪天蓋地的困意湧上來,幾乎一閉上眼蘇糯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蘇糯不知道的是。
他睡著的瞬間,懷裡的小狗再次睜開眼。
它眼神凌冽異常,說不出的複雜深邃,彷彿漆黑的永遠透不過光的永夜。
極為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