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因飛機上最最金貴的小少爺睡著，機艙裡面一直是夜間模式，就連這架飛機的主人顧先生，也一直也只是開著一個微弱的壁燈看書。

　　考慮到剛睜眼就見強光傷眼睛，在蘇糯適應過來之前燈是絕對不會亮起來的。

　　其實幾個小時天還沒黑之前一路上外面都是老大的太陽，但在飛機裡面一直就是半夜三更的效果。

　　這樣的好環境，蘇糯自然是睡得沉，甚至打起了淺淺的小呼嚕，幾次想叫醒他的顧琛，聽著他睡得安逸也只得作罷。

　　直到床上睡的昏天黑地的人自己肚子都開始咕嚕咕嚕叫喚了。

　　顧琛毫不費力地扶著懷裡少年纖細的腰肢，接過一旁漂亮空乘小姐遞過來毛巾給他擦臉。

　　蘇糯腦子還沒清醒，軟軟的熱毛巾輕輕擦到眼睛，輕柔的力道和觸感讓他本來就是強撐著的神經放鬆下來，很是順勢的就又閉上眼。

　　顧琛哭笑不得看著坐的端端正正的也能睡著的自家小孩兒，可又真怕他餓壞了，沉聲道：「不許睡了，餓壞了肚子回頭又該胃疼了。」

　　熱毛巾敷了會兒眼睛，蘇糯慢慢也醒過來了，只不過是不想起，但顧琛的聲音尚且還是分辨的出的。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蘇糯這下是真清醒了……

　　他睜眼呆愣了幾秒，心裡突然秋風掃落葉一般瑟瑟淒涼，慢吞吞眨了下眼睛，然後默默挪了挪身子自己挺直了腰板。

　　啊啊啊！……他剛剛！好像！又對著哥哥撒嬌發脾氣了！

　　「醒了？」顧琛的聲音是對著蘇糯時一慣的低沉柔和，蘇糯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臉色，發現完全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雖然橫豎他也不知道哥哥不高興是個什麼樣就是了。

　　蘇糯埋著頭暫時不敢看他，緊張到摳手手，默默回想自己迷迷糊糊之間還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懊惱的想撞牆！這下自己的眾多缺點中又多了一條：起床氣！

　　人都醒了，但顧琛完全沒把他放下來的那個意思，讓人接過手裡的毛巾後直接抬手讓上菜。

　　顧琛摟著懷裡從醒來就低著頭不說話的人兒，看他濃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一雙烏黑漂亮的大眼珠子在眼眶裡轉悠。

　　蘇糯的衣服全是顧琛一手給置辦的，其中白色居多，身上這件就是一款亮白色的薄款寬鬆的狐狸毛外套。

　　蘇糯皮膚白，不是西方人那種蒼白，而是迎著燈能看見毛孔的那種幾近透明的白皙。

　　這麼亮的顏色非但不會顯黑，反而襯的他玉雪可愛，又軟又白，乖乖坐在顧琛腿上跟個小奶貓兒一樣特招人疼，顧琛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手掌溫熱，蘇糯不一會兒就舒服的瞇上了眼，顧琛一邊順毛一邊低頭柔聲的哄：「還困？乖，抬頭看一眼哥哥……」

　　聲音低的像是怕再高聲一點兒就會嚇著他。

　　話音剛落，蘇糯還沒來得及抬頭，旁邊突然應聲傳來杯子落地的聲音，在格外安靜的機艙裡邊聲音算不得小。

　　蘇糯立即忘了再想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好奇轉頭看過去。

　　透明的玻璃高腳杯在地上匡當滾了幾圈才停下，穿黑色圍裙的年輕人也正低下頭往下看滾到他腳邊的玻璃杯，蘇糯發現視線停在某一處時他肩膀明顯顫抖了一下。

　　蘇糯偏了偏頭細看才發現杯口缺了一個小口子。

　　收拾的人來的很快，一個年紀稍大的中年人帶著幾個穿同樣制服的男生，分工明確的開始收拾地上，一個拿了新的過來，另一個正在撤已經擺好了的這套餐具。

　　蘇糯驚訝的吸了口氣。

　　就在看著像是領班的中年人鞠了躬拉著剛剛摔碎杯子的人要下去的時候，從剛剛開始就愣著跟根木頭一樣的侍者突然「咚」的一聲跪倒在地上。

　　蘇糯是跳過舞的，這一聲聽著聲音他都能想像到膝蓋有多疼。

　　雖然沒坐過飛機，但他之前去餐廳吃飯也是見過服務員不小心摔碎碗的時候，但從來沒見過這陣仗。

　　蘇糯疑惑，不是只是杯子掉地上了嗎，又沒碎，最多也只磕掉了一個角，撿起來換一個不就行了？

　　是砸到腿了嗎？

　　蘇糯在顧琛面前從來不設防，愣愣的自言自語竟然就把心裡想的問出來了。

　　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沒想到蘇糯竟然是在和他說的話，這話說完機艙裡突然有一秒安靜的詭異。

　　顧琛是最不喜歡蘇糯的問話別人不回答的，冷聲道：「小少爺問你話。」嗓音沉穩，聲兒並不大，卻帶著冷冽。

　　這是從摔了杯子起視線也沒離開過蘇糯的顧琛，第一次看過去。

　　目光中透露著涼意，剛好抬了一點兒頭就對上他視線的領班中年人嚇的一縮，悚然一驚，後背瞬間幾近濕透，立刻低下頭下意識踢了一下腳邊跪著的人。

　　年輕人被他踢的一抖，快速抬起頭對上蘇糯的視線，腦子裡全是經理囑咐的話『飛機上的東西拿的時候一定戴上手套，弄壞了沒人能幫你們賠的起！』。

　　「……沒有！沒有砸到腿……我我手套太滑了，謝謝您關心……」聲音抖的厲害，似乎被嚇的狠了，說話頗有些語無倫次。

　　他嚥了口口水，許是被蘇糯疑惑中略帶關切的目光所安撫，年輕人語氣慢慢冷靜了一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套上沾了水，所以才摔了杯子，我在這裡工作了3年了，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錯的，我——」

　　說話間視線不小心瞥到懷抱著這個溫柔又漂亮的小少爺的那個男人，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突然噤了聲。

　　青年人名叫劉明，家境普通，和大多數年輕人的生活軌跡一樣，讀書，考學，畢業，進入社會後就開始拼著命的工作掙錢，但他又比大多數同齡人運氣要好上許多，畢業後進了這家國內最大的航空公司，工作僅兩年遇上了企業內部競聘，由於性格溫和，做事認真，竟然得到了上級領導的推薦而意外入選，專門服務豪門富商們的私人飛機。

　　私人飛機上的乘務員大多都是飛機所有者自家的，而劉明這批人是屬於流動的那一部分，由機場提供給需要的富豪們備用。

　　這是個人人羨慕的美差事，待遇又高工作也輕鬆，就這幾年他連買房子付首付都已經攢齊了，就因為這樣他也工作更加認真，唯恐弄丟了這份好工作。

　　今天這趟本來輪不上他，聽說是因為這位大人物臨時換了平時不常用的一架大飛機，又急著出發，才有了他們這次的機會。登記之前經理一反往常的和藹，表情嚴肅反覆的提醒，劉明更加繃緊了弦。

　　他突然想起經理的話，『今天飛機上那位，是連我們公司的老總也沒機會能見著一面的，這趟是你們的磨練但也是機會，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而現下這位大人物，正靠坐在座椅上，佔有慾十足的攬著少年的腰肢，看過來的眼裡已經是帶著不悅，眸色沉沉，劉明腦中嗡的一聲嗓子突然啞了一樣再也沒力氣張開嘴。

　　中年人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恨不得把地上的人直接拖出去。

　　犯了錯還跪在地上的，站在一旁弓著身子的，連帶著已經擺好餐具的幾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裡戰戰兢兢，恨不得縮進地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場的人裡面只有一個人還懵懵懂懂的，只是隱隱感覺氣氛不太對，蘇糯疑惑的轉頭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發現他正低頭溫柔的看著自己。

　　蘇糯眨了下眼睛偏頭：「哥？」

　　顧琛再次揉了揉他的發頂安撫，頭也不轉地吩咐。

　　「上菜吧。」

　　如蒙大赦，中年人低聲應了一聲，立即抬手示意幾人把地上的人拉起來幾乎的拖著出去了，然後再次鞠了一躬才跟在後面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