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知道這句話裡的哪個字愉悅了蘇糯。

　　他忽然笑了，似回憶著什麼，很輕很輕地低聲念出了一個名字。

　　「顧琛。」

　　舌尖抵著下顎，輕輕顫抖著的聲帶讓人無端聽出了無盡的繾綣。

　　彷彿這兩個字都是不同的，帶著神奇的魔力，讓蘇糯整個人都籠上一層不可言說的溫柔。

　　完全不是喬文山以往見到的那種，對什麼事都好像不在意的冷淡模樣。

　　換了誰都能看出，這個人，對他而言是不同的。

　　他心生好奇，忍不住又多看了蘇糯一眼。

　　只一眼，就發現再也移不開了。

　　這個笑太過勾人了。

　　眼睛微微瞇起的一點弧度，讓原本滾圓的貓瞳不見了稚嫩感，顯得狹長又深邃，像是要把人深深吸進去。

　　美人垂眸淺笑，眼波流轉，若汀岸之蓮盈盈倚春風。

　　喬文山被那一笑間的顏色迷了眼，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但那笑容非常短暫，像是就在他恍惚的瞬間，蘇糯嘴角的若隱若現的弧度已經消失無蹤了。

　　等他回神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發呆了半晌，他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幾句，趕緊挪開眼默默念清心咒。

　　終於知道蘇糯平時為什麼不笑了。

　　這笑起來也太要命了，簡直禍國殃民，這要是在外面逢人就這麼笑，誰能招架的住？只怕不知道要惹來多少不必要的麻煩。

　　喬文山定了心神，估量了一下顧這個姓氏，他心裡大概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了，但他確實不能確定自家頂頭上司的上司是不是叫剛才那個名，他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繼續追問：「是顧先生？「

　　「對啊。」

　　蘇糯被他這個問題問的一頭霧水，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非常簡單直白，從其中能看出明晃晃的懷疑。

　　喬文山被那眼神噎了一下。

　　有那麼一刻，他真的想撬開蘇糯的腦袋，看一看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構造。

　　到底是怎樣強大的神經系統結構，才能讓一個人對什麼事都是這麼個無波無瀾的樣子？

　　先不說那個音樂大師格魯德曼是老師還是家教，但就衝著剛剛那一屋子老教授們那種震驚興奮的表情，蘇糯那鋼琴水平能差的了？

　　以他看那分明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級別的。

　　這哪裡是他帶了一個小明星？分明就是他撿到寶了！

　　就蘇糯這本事，放著這麼牛逼的音樂天賦不去好好當鋼琴家，跑到娛樂圈當什麼歌手？

　　藝術家和戲子，差別可大了去了，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就算是喜歡唱歌，可蘇糯唱功一點也不弱，綜合實力又這麼強，幹嘛非得找個金主啊？

　　那金主就更奇怪了。

　　不主動給蘇糯介紹資源，也沒見著怎麼捧過，精挑細選建了個工作室就拿來控評維繫粉絲，平時基本上就這麼荒著。

　　倒是在給蘇糯請家教、上學這種事上樣樣操心，這哪裡能看出是個金主在養小情人？這分明就是在養兒子吧？

　　要不是江總上次給透了點底，他現在還真能覺得蘇糯和那位顧先生鐵定有那麼點血緣關係。

　　車停在了凱瑞娛樂負一樓地下室。

　　喬文山下車給蘇糯開了車門，心裡開始惴惴不安，「我陪你一起見宋嘉寧？」

　　蘇糯搖頭，「不用。」

　　喬文山著急上火，也不管有些事該不該告訴他了，苦口婆心的開始勸，「他的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知道他經紀人為什麼找他嗎？因為他以前被好幾個人包過，有幾個老闆見他現在跌了跟頭，都想撿個便宜把他再弄回去，誰要想幫他都得惹一身腥！」

　　「……嗯，我知道了。」

　　「那你心裡有盤算沒？他現在麻煩纏身，你還見他幹嘛，你不會真想幫他吧。」

　　「不知道。」電梯門叮的一聲又開了，蘇糯率先走出去。

　　助理正站在門口等著，「蘇少，喬哥，我把宋嘉寧帶到會客廳了。」

　　「謝謝。」

　　蘇糯徑直往會客廳的方向走過去。

　　喬文山急忙跟上，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人了，「我的祖宗！你可千萬不能幫他！你忘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小心鬧不好還被反咬一口！」

　　蘇糯進屋的時候，宋嘉寧並沒有坐著，他正靠著牆站在那兒看角落裡那株綠蘿，懷裡還抱著個鐵盒子。

　　窗外在著下雪，正是冰天雪地的時候，房間裡卻溫暖如春，擺在溫室裡的亭亭綠植生長的綠意又舒展。

　　蘇糯沒說話，自顧自的在沙發上坐下。

　　昨天睡的晚，今早又顛簸了一上午，蘇糯在沙發上坐著，被催出了幾分倦意，便從旁邊抽了個軟枕抱著，腿往下滑了下放鬆了身子側躺在沙發靠背上。

　　像是根本不知道屋裡還有個人。

　　聽著悉悉索索的動靜，宋嘉寧怔怔地回了神，才轉過身去看。

　　他瘦了很多，上個月見著還又高又勻稱的少年，像是突然染了惡疾一樣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頭，他沒有化妝，眼底沉著大片烏青，咋看起來還有些嚇人。

　　蘇糯看著不覺地皺了眉。

　　宋嘉寧遠遠地朝這邊行了一個紳士禮，「蘇糯，初次見面，我叫宋嘉寧。」邊說著款款走過來，笑容燦爛又真誠，如果忽略那一臉的狼狽，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翩翩紳士。

　　但配上現在這個情形，就顯得十足怪異了。

　　他坐到了對面的沙發椅上，收了笑跟蘇糯對視，詭異的安靜了十幾秒以後，又像是遇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蘇糯依舊倚在沙發裡，冷淡的看他。

　　他起初笑的很大聲，可慢慢地聽起來暢快的笑聲就變得越來越弱，許是那眼神太過冰冷，宋嘉寧佯裝出來的那麼點強勢開始搖搖欲墜，到最後他只能難堪的用手遮住了眼睛，連和那道視線再對視的勇氣都沒了。

　　「嗒」的一聲甕響。

　　一滴眼淚順著手指滴下來，砸到了他抱在膝上的那個鐵盒子上，宋嘉寧垂著腦袋，用鼻子使勁吸了幾下，哽咽道，「我已經好久沒有回去過了。」

　　他心裡難過，想要一點安慰。

　　可等了好久，他抬頭偷看了蘇糯一眼，才發現蘇糯的表情沒有一點兒軟化的趨勢，還是沒打算理他的樣子。

　　宋嘉寧只能把自己變得更老實。

　　他胡亂擦乾淨了眼淚，手放在膝上坐的直直的，硬是在軟沙發上坐出了小學生坐姿，放緩了抖動的呼吸，甕聲甕氣地道歉，「對不起。」

　　蘇糯並不想聽人道歉，眼裡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他坐起來把抱枕丟到一邊，「找我有什麼事嗎？」

　　宋嘉寧看了一眼蘇糯，然後把自己一直寶貝一樣抱著的小盒子推到蘇糯面前，帶著些忐忑和期待，「今年過年我回了希望之家，然後把這些全都收好跟之前的那些放到一起了。」

　　他把蓋子翻開，盒子裡面裝著厚厚的一沓信封，宋嘉寧拿出了最上面一封，小心翼翼地遞過去，「這是我除夕那晚寫的，你要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