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三年之後
「好像, 一天比一天更愛你了。」
初墨看著秦臻,一字一頓道。
平時說不出什麽矯情的話, 也就在這個時候才有膽子說上一兩句,反正烟花這麽吵,秦臻也聽不見。
突然,烟花整齊在黑夜裡炸裂,人群不自覺地往前擠, 秦臻也在這個時候把初墨摟緊懷裡, 護住她,怕她被人堆擠走了。
直到烟花結束, 人群散去了, 秦臻才鬆開初墨,改至牽著她的手。
人群聚的快, 散的也快,不過一會兒的功夫, 年輪廣場便只剩下幾對依偎著自拍的情侶和收拾垃圾的清潔阿姨。
初墨偏過頭, 秦臻的面容隱藏在黯淡的燈光下, 隱約可見。
爲了讓烟火大會呈現最好的效果, 游樂園把廣場上的路燈全部調暗了, 這會兒沒了烟火的映襯, 光綫便顯得不够了。
空氣裡似乎還彌散著烟火的氣息,有些嗆鼻。
凉風起, 初墨不自覺摸了摸手臂, 才說:「我們也走吧, 去找大部隊了。」
「你剛剛說的話,再重複一次。」秦臻握緊初墨的手,黑眸裡像是沉著一團化不開的霧,淡淡開口,「你說,你更愛我了。」
「你聽到了?」即便又凉風的吹拂也壓不下初墨面上的溫度,爲了讓神情顯得自然些,她彎著眼笑起,「你耳朵真好。」
「不,我是猜的,幷不確定。」
「你套我話!」初墨愕然,這厮一猜居然猜得這麽准?
秦臻不動聲色把小女人愕然的神情收進眼底,看來自己是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從前機緣之下當過志願者,照顧過雙耳失聰的小朋友,爲了更好體會他們心裡狀態,秦臻便去學了唇語,但也不確定剛剛自己看的是否正確。
或者說,不敢信。
「對。」秦臻直白承認,沉聲問,「能不能再說一次?」
他指了下空寂的廣場,頓了頓又道:「現在四周安靜下來了,我一定能聽見。」
初墨笑出聲,搖了搖頭,作勢要往外走,「快點出去啦,糯糯他們還在外面等著我們呢。」
沒拽動。
她便揚起頭看向秦臻,眸底亮亮的,如猫一般。
秦臻的頭髮上沾了些烟花炸開時墜下的細屑,初墨沒忍住伸手,幫他拂了拂。
他瞅著小女人抬手的動作,唇角微微揚起,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順勢雙臂就張開了。
行吧,不說就不說。
這小女人還知道求抱抱來安撫自己。
初墨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理完秦臻頭髮上的細屑後抱了上去,面頰貼著胸膛,嘟噥了一句,「冷。」
抱抱也要找個理由才行。
「你不說,我說。」
秦臻收緊手臂,垂眸看著懷裡的小女人,想要把語氣控制得低淡平和,但那若有似無的上揚却又顯得格外的勾人。
隨著說話,秦臻胸腔震蕩著。
初墨依偎在那兒許久,才悶悶地應了聲,「你真肉麻。」
肉麻得鶏皮疙瘩都起來了。
話雖這麽說,但心裡却很期待面前這男人會說出點什麽來。
「我們回去,把婚禮給補了吧。」秦臻稍頓,手臂又不自覺地用力收緊,輕飄飄道,「那時候,你不說也得說。」
初墨:「……」
哦!
爲期十天的錄製,還是中斷了。
錄製過半,鐘意便隱隱察覺這次錄製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趁著攝影組的人不注意,她瞅了眼攝影機——竟然都是關著的。
馬上叫來導演說要看這些天錄製的母帶,導演支吾個半天都沒有說出來,被鐘意逼得沒辦法了,把程糯供了出來。
原來,所謂錄製只是程糯想製造契機讓好友與她的男人能在一起,培養感情。
鐘意又想笑又覺得氣,當即定了機票飛回去,沈遠肆得知鐘意走了,也沉著臉定了鐘意的下一班機走了。
這一切事情發生的時候,初墨還在賴床沒醒。
而後來聽程糯講完事情始末後,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輕輕敲著程糯的腦瓜子,生出了撬開觀察的念頭,這腦瓜子是怎麽長的,是咋能想出這種歪點子的呢???
再看秦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初墨問,「你早就知道了?」
秦臻「嗯」了聲,「程糯對綜藝錄製流程不够熟悉,露了很多馬脚,很容易就看出來了。」
……她咋一個馬脚都沒看出來。
既然錄製中斷,程糯便遣散了群衆演員,乾脆和裴皓旅游去了,難得的假期不動可就浪費了。臨行前,出於對初墨的愧疚,問初墨要不要一起去。
還沒等初墨安排,秦臻先一步拒絕了。
說他有安排。
喲,還有安排了?
初墨的好奇心被秦臻吊了起來,然不論她怎麽問都好,秦臻要麽不回答,要麽岔開話題。
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然而送走程糯和裴皓之後,秦臻却拉著她回溫泉小築,關門,拉燈,在房間裡厮混了大半天。
初墨一陣無語,待男人終於消停了,一本滿足擁住她時,凉颼颼問:「你說的安排,就是這個啊。」
虧她還以爲會有什麽驚喜。
對不起,童話小說裡的都是騙人的。
秦臻擁住初墨,下巴擱在了初墨的肩上,因爲滿足語氣也顯得慢悠悠的:「不全是。」
初墨耐著性子問,「那其他的呢?」
秦臻闔上眼,手掌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初墨的手臂,語調裡睡意更濃了些,「想知道?」
「嗯。」初墨迅速應了聲。
「你轉過來,我悄悄的告訴你。」男人黑眸裡掠過笑意。
初墨半信半疑,按捺不住好奇轉過身去。
秦臻將小女人的腦袋壓到胸前,低沉的嗓音染著笑:「明天醒來就知道了。」
初墨:「……」
那會兒初墨腦海裡隻蹦出了一句話——
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聽這個?
她氣不過,正好用力將男人踹下了床,面無表情道:「搞神秘是吧,去地板上搞神秘吧,別睡床了,容易失了靈感。」
秦臻也沒說話,維持著被踢下床後的那個姿勢,揚著腦袋靜靜看著初墨,黑眸裡的情緒也是淡淡的。
只是盯著——
「我睡了。」初墨別開臉懶得看他,把自個兒卷成一團。
過了會兒又沒忍住悄悄露出一雙眼看秦臻。
秦臻已經換了一個姿勢,盤著腿乖乖巧巧的,視綫依舊定格在初墨臉上。
初墨頓時生出自己欺負人的感覺。
「算了,你還是上來吧。」初墨把腦袋埋在枕頭裡,暗暗嫌弃自己的不爭氣。
「遵命,老婆。」下一刻秦臻便爬上床抱住初墨,聲音含含糊糊的,「就知道你捨不得。」
初墨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秦臻,你真的是越來越無耻了。」
秦臻淺笑,「是你捨不得了。」
初墨楞了楞,沉默半晌,輕輕哼了聲,幷沒有接秦臻的話。
漸漸的就犯了困,睡意找上門來,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濃香甜的夢境裡。
聽到初墨均勻的呼吸聲後,秦臻小心翼翼地把人轉了個身,讓她躺在自己的臂彎裡,這樣躺著會舒服點。
不是無耻,是有恃無恐。
只有被愛者才能擁有的有恃無恐。
一如他對初墨那樣。
第二天天還沒亮,初墨便被秦臻從床上挖了起來。
初墨强撑著睜開眼,再看時間才四點,啪嘰一聲縮回去了,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大哥,要省錢也不要買這麽早的飛機啊。」
「公司臨時有事,我要去出差。」秦臻放下電話,走到初墨面前掀了她的被子,「起來了。」
初墨拼死拽過被子一角,閉著眼睛搖搖頭:「你走吧,我再睡會兒。」
「我已經退房了。」
「…………」這麽狼的嗎?
不得已,初墨即使再不情不願也只好從床上爬下來,收拾東西洗漱,然後趕往機場。
待一切事情都做完後,初墨的睡意也消失了大半,看著飛機外的天空由暗轉明,地平綫漸漸渲染出一層絢麗的火紅,天空中還是却還是深藍的。
晨光與黑夜交替的時刻,尤其動人。
「好看嗎?」冷不丁的,身邊的男人問。
「好看啊。」初墨楞了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秦臻指的是窗外的景色。
「我要出差一個禮拜。」秦臻一本正經道,「你要是想我了,就坐這一班機,這個時候的日出很美。
「秦總,您這是有錢沒地方使麽?」初墨嘴角微抽,看個日出還要坐飛機?
「有什麽問題嗎?」秦臻挑眉,就差在面上刻上『我就是有錢』的幾個字。
啖瑟死了。
初墨瞥了他一眼,幽幽丟下幾個字。
「要臉不。」
「不要。」
「……」
到了h市兩人轉機,初墨獨自一人回Y市,而秦臻要去w市。
臨近登機口,初墨悄悄側眸看向旁邊的男人,心裡生出了一陣莫名的不捨。
却綳著臉,沒表現出來,告別也是生硬的。
說起來她的驚喜呢。
昨晚神神秘秘的,今天還不是無風無浪的一天。
初墨在心頭冷笑了聲,目送秦臻走進了登機口,高大頎長的身影慢慢的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拐角口。
突然就有些傷感了。
本以爲一個人坐飛機,或多或少會有些心情不爽,未料困意戰勝了心情,一上飛機初墨便睡了過去,睡得沉,還是空姐叫她,她才醒了過來。
下機,去拿行李…初墨掩著唇打哈欠,眼角擠出了泪花。
朦朦朧朧間,似乎聽到了幾聲「哢嚓」。
她敏感順著聲音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小夥子舉著相機在拍她。
初墨眯了眯眼,不動聲色接近小夥子,趁著他在看照片的時候提走他的相機,冷聲問:「你在拍什麽。」
小夥子見來人是初墨便是一陣哆嗦,結結巴巴解釋:「我……夫人您自己看!」
說完相機都不要撒腿就跑,似乎把初墨當成了洪水猛獸。
穿著高跟鞋也不便追,初墨只好依那人所說翻看相機裡的照片,除了拍她的那幾張照片,還拍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了一個地址。
初墨認得出那字迹,是秦臻的。
拿到行李之後初墨就打車去了那個地方。
看著面前的小教堂,初墨有些迷糊,沒反應過來秦臻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正要打電話過去,一束花映入眼簾。
「我等不了太久了。」手忽然被握住,面前男人屈膝半跪。
初墨怔怔看著說是要去w市的男人這會兒牽著她的手,不等她反應過來,秦臻又開口,「先把婚禮辦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聽到那三個字。」
「這麽猝不及防的麽,沒有婚紗也沒有家人……」初墨撇撇嘴,滿臉的不情願。
在男人面色漸漸轉黑時衝他一笑,「好歹你要把爸媽叫過來啊。」
秦臻站起來,半哄半推地讓初墨化好妝換上婚紗,隔著面紗親了一口後,鄭重道:「你說的,都會有。」
說完,人大步離開了。
初墨腦袋生了銹,任憑化妝師在自己臉上折騰,然後站在教堂門口,隨著門的緩慢打開,初墨見到了熟悉的人。
秦爸和秦媽,熊厚和陳淑君,莊老爺子和秦子顧……自己的親朋好友都在。
走到神父面前,秦臻一身筆挺的西裝,淺笑著看著自己。
「秦先生,你願意娶你面前的這個女人嗎?不論富貴、貧窮健康還是疾病,一生一世忠於她,愛護她,守護她。」神父問。
「我願意。」秦臻一直看著初墨,三個字脫口而出。
「熊女士,你願意嫁給你面前這個男人嗎?不論富貴、貧窮健康還是疾病,一生一世忠於他,尊敬他,陪伴他。」神父又問。
初墨眨眨眼,嘴唇翕動。
秦臻壓低聲音,「快回答,只有一個正確答案。」
「你這是威脅加騙婚好麽。」初墨嘀咕著,嘴角却揚得老高。
「我願意!」
禮成。
在衆賓客的歡呼聲中,秦臻帶著初墨離開了。
車子平穩行駛,秦臻微微蹙眉,有點兒惱的開了口:「失策了。」
初墨:「?」
「原來教堂說的是『我願意』。」秦臻側眸看向初墨,鬱鬱道,「沒榨出來,不爽。」
初墨:「……」
她側身勾著他的脖子,凑過去親了親,「那好吧,只說一次。」
「秦先生,我愛你。」
三年後的冬天。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站在蛋糕店門口,盯著橱窗裡的小蛋糕。
橱窗的玻璃上映出了小男孩肉肉的小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蛋糕。良久,可能是站累了,小男孩蹲下來,半張小臉埋在了毛茸茸的圍巾裡。
骨溜溜的眼珠子透著幾分若有所思。
路人們經過紛紛議論,這大冷天的一個孩子站在這兒做什麽呢,有知情人便說,說是這男孩想買蛋糕,但是沒有錢,就被麵包店的人趕出來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問小男孩想要買什麽,他們幫他買。
小男孩甜甜一笑,然後搖搖頭說:「我爹地等會兒就會過來了。」
既然小男孩這麽說,那路人們也不好說什麽,讓他進麵包店裡等爸爸吧,外面冷,看著挺小可憐的。
小男孩又是甜甜一笑,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店裡出來了個店員打扮的婦人,神情很差。
衝著小男孩說了幾句話,聽著像是怪小男孩站在這兒阻了他們的生意,要趕小男孩離開。
方才還甜甜笑著的小男孩小臉垮下,抬眼看向婦人,張了張口却沒說話,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讓你別再門口待著,影響我們做生意知道嗎?」婦人擰著眉數落道。
「阿姨,我只想買蛋糕,今天是媽媽的生日……」小男孩垂著頭,聲音很輕,「您不讓我在店裡待著,我只能在這啊……」
「沒有錢買什麽蛋糕!快走!」見引來了越來越多人的圍觀,婦人也急了。
「我……」小男孩眸中蓄了泪花,沒說話。
「秦子顧,哭什麽哭。」
婦人正準備把小男孩帶走,一個男人蹲身抱起了小男孩,「又不是女孩子,哭什麽。」
「我才沒有哭呢,爹地你騙我,這張卡根本買不了東西。」秦子顧吸了吸鼻子,揚了揚手上金晃晃的卡,「阿姨說我的卡是假的,買不了蛋糕。」
婦人嚇了一條,一看到那張金卡,還以爲是什麽玩具,這小男孩是在逗他們玩。
她連忙道歉,怕是惹了哪家的小少爺了,點頭哈腰把人請進店裡。
小男孩咬著唇看秦臻,眸底隱有泪花閃動。
「爹地什麽時候騙過你。」秦臻不動聲色把店員的神情收進眼底,把金卡遞了過去,「我們不買蛋糕了。」
婦人深深鞠躬,不敢抬頭。
「你們店長是誰,這張卡裡的錢,把你的店買下來也是足够的。」秦臻的話語很平淡,却讓店員們都不敢直視他的臉,心頭顫著。
「爹地,你把阿姨和姐姐們嚇到了。」小男孩微微瞪眼,奶聲奶氣道,「我們快點買蛋糕回去吧,要給媽咪驚喜啊。」
聞言秦臻起身,讓店員把秦子顧看上的蛋糕包起來,然後付錢。
自然,刷的還是那張卡。
隨後他蹲下去和秦子顧說:「爹地沒騙你吧。」
秦子顧甜甜一笑,任憑秦臻牽著他離開了。
出了店門,父子兩迅速變了臉。
秦臻斜晲自家兒子,冷冷道:「出氣出的爽嗎?」
秦子顧努嘴反駁:「你家兒子被欺負了,當爹地的不應該要爲兒子出氣嗎?」
這誰欺負誰啊?
秦臻看著自家天使面容小惡魔內心的兒子,幽幽想著。
這瓜娃子在蛋糕店得了不愉快後就在人家門口站著,惹得路人同情,逼得店員出來趕他走,路人的同情心到了最高點,然後暗戳戳打電話給他,讓他出來裝個逼。
這……這真的是一個三歲小孩嗎?
秦臻心頭黑綫,面上却很平靜:「我完成了我的承諾,今晚你別纏著你的媽咪。」
秦子顧哼了聲,小嘴高高嘟起。
不依不饒問:「總能和媽咪說我被欺負了吧?」
秦臻點頭:「可以,但一定要强調我是怎麽護著你的。」不然逼就白裝了。
秦子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