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

“小沉。”顧母輕聲提醒, “爺爺在問話呢，等會兒回房間再玩手機。”

顧譽信看了眼嚴肅板正的老爺子，先一步斥責道：“過年玩什麼手機，趕明兒我就把你房間的電子產品全收繳了。”

身著紅色唐裝威嚴的顧老爺子立馬瞪著顧譽信，得虧拐杖不夠長, 不然這除夕夜顧譽信怕是要受一場無妄之災, “你別在小沉面前逞威風，現在哪個小孩兒不玩手機，再說了, 好不容易在家裡松快一些，你大聲嚷嚷什麼呢！”隔輩親，加上顧沉每周日都來陪顧老爺子, 在老人家的心裡, 孫子比兒子可孝順多了，他得護著！



顧譽信無奈道，“爸, 長輩問話, 顧岑沉迷手機本就失禮，而且我也沒說什麼。”顧總還好奇呢，自打顧沉說要轉學後, 老爺子看到孫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這會兒倒是感情融洽了！

“你把老子的傳家寶摔了, 老子罵你沒？”顧老爺子一瞪眼, 臉上的郁卒做不得假。

顧母噗嗤笑出聲, 她老公和傳家寶三個字是過不去了，公公心情不暢快便說一次，哪怕她聽了無數遍，仍然會被顧譽信生無可戀的表情逗笑。

顧譽信幽幽道：“您是沒罵我。”他道，“只是拿著鞭子把我抽的一個星期沒下來床。”傳家寶？別搞笑了，他又不是不知道玉佩是老爺子在拍賣會上得來的，只是錢花的多了些，算哪門子的傳家寶！老爺子想收拾他就直說唄，瞎找什麼藉口！



“怎麼？你還記著老子的仇不成！”顧老爺子呵呵冷笑，“把老子千辛萬苦給小沉求來的護身符毀了，我要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哼！”

顧沉不明白自己只是給班主任和朋友發了個過年祝福，怎麼事情發展他就看不懂了！又是傳家寶，又是護身符的，他是還沒睡醒嗎？

“爸，您可算說實話了！”顧譽信像是總算抓住老爺子的把柄，神情有種得償所願的滿足，好笑問道：“難道傳家寶還能成護身符不成？”

“孤陋寡聞。”顧老爺子不屑。

顧譽信恍然想到有段時間他爸神神叨叨的，口中嘀咕著遇到真大師了。他挨的那頓鞭子，罪魁禍首就是這位‘真’大師，顧總準備明天就派人去把那騙子查個底朝天，若是人還在那就更好了，抓回來讓老爺子深刻認識到他的錯誤！顧譽信下了決定後對著顧老爺子淡定道，“見識少沒關係，不會被旁人蠱惑就行！”

這話裡有話的，顧沉非常佩服他爸的狗膽！

“你這不孝子！”顧老爺子被他氣的心口疼，顧譽信迅速過去熟稔給顧老爺子順氣，嘴裡不依不饒道：“爸你一把年紀了，心平氣和最重要。”

顧媽媽看不過出聲道，“顧譽信你把一年的話都堆在今天要說完是不是？”這一家人就不能安靜坐在一塊兒，雖然她明白是老爺子和小沉不愛說話，顧譽信便不知不覺話多了些，但大男人的，和老父親對著乾，他以為自己厲害得不行呢！

顧譽信：......

顧沉也使勁渾身力氣說笑話給他爺爺，顧老爺子慈愛摸著孫子的腦袋，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他不敢信其無，他那幾個鬥了一輩子的老夥計怕也是這麼想的，顧老爺子起身示意三人跟上，來到書房後，老人沒好氣讓顧譽信支起耳朵認真聽著。

“爺爺。”顧沉有種預感，他或許能知道爺爺為什麼不讓他轉校的原因了。

顧老爺子對顧沉是與顧譽信截然不同的待遇，顧譽信也不在意，一個是他爸一個是他兒子，祖孫情越好他越開心，顧老爺子沉吟道：“說了你們可能也不信，小沉三歲多的時候，生了場大病險些救不回來你們沒忘吧？”

顧譽信兩人皆是一臉劫後餘生，顧老爺子對迷茫的顧沉說，“別看你爸媽現在這麼不著四六的，你小時候啊他們照顧你可盡心了，你三歲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昏迷不醒但又吐又泄，把我們嚇壞了，送去醫院住了快一個月的院呢！”顧譽信連連點頭，他差點以為就要失去孩子了，顧老爺子接著說，“你爸媽認為是送醫及時，但爺爺卻有另外一個原因沒說，當時渝州不知打哪冒出來個大師，爺爺動了心思去找他，沒成想人家自動上門了，找爺爺要了一塊玉佩，幾息功夫我也不知道對這玉做了什麼，大師跟我說，小沉還有一個劫難應在高一上學期，但只要這玉佩不碎，便無甚大事。”



顧譽信哭笑不得，“爸，你不會真信了吧？”這明顯就是江湖騙子的把戲啊，他爸英明了一世會倒在這種把戲下？他幽幽

他幽幽諷刺：“大師要的那塊玉佩就是從拍賣會上拍下的那塊！它還有兩個名字，一個是傳家寶，一個是護身符！爸，我說的對嗎？”

顧媽媽/顧沉：......

“我不管是不是騙子，反正這大師一上門，小沉在醫院立馬就睡得安穩了！”顧老爺子抿脣道，“而且就是保管一塊玉的事情，沒想到你這逆子倒好，三個月就把它摔得稀巴爛！”

顧譽信還是不信，有理有據反駁：“如果這大師真有這麼厲害，那他加持過的玉佩絕對經得起摔啊！”再說了，“高一上學期已經結束了，小沉活蹦亂跳的，哪有什麼劫難。我看大師道行不深，怎麼沒算到我被您抽的半死？”

“後來我倒是沒有看到過大師了。”顧老爺子沒說的是，看到大師也去了他的幾位老夥計家中，他也是和顧譽信一樣的想法，就是騙子為了騙財。那位大師一身道袍，真有羽化登仙的感覺，沒有要任何錢財，也無其他所求，只統一說了句你家後輩有一劫難應在高一上學期。玉佩被顧譽信打碎後，大師第二日又登門拜訪，臉上的表情要顧老爺子形容，大概是聽天由命四個字。



他聽從內心的慌亂求大師破解之法，大師淡淡告知一中有一線生機。他當時想，既然劫難在高一上學期，小沉不去學校不就行了，請家庭教師也是一樣。仿佛知悉他的想法，大師又重複了一遍：一中才有一線生機！

一個‘才’字，顧老爺子心沉到谷底。

後來顧老爺子不管怎麼查，都找不出大師的行蹤。

按理說一個行蹤成謎來歷不明的人，顧老爺子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但他的直覺卻是告訴他，必須信！進一中也不是難事，十七班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目前在任的校長當時上任後，提出好幾次要取消十七班，顧老爺子以及好幾家不約而同出手保住了。

“騙了您還不逃之夭夭，難道等著被抓進大牢嗎？”顧譽信不覺得意外。

顧老爺子搖頭，沒有和顧譽信爭論的興致，面色露出疲色，顧譽信夫妻兩離開書房，顧沉坐著沒動，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爺爺不是遇上了騙子，“爺爺，那位大師......”

手機鈴聲的響起打斷了顧沉，顧老爺子道：“接吧，過年朋友特意打電話是一件高興事。”

“徐海？”

電話那頭沒有出聲，顧沉又叫了幾聲，以為是無意間按到了，正打算掛斷電話時，徐海艱澀的聲音傳過來，“顧沉，你知道大熊、王格、孫遠他們的事情嗎？”

顧沉：“他們從國外回來了？”他與三人不算深交，只是知道他們去國外讀書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回，回來了。”徐海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碰撞，極力控制住顫抖道，“命沒了。”

“怎麼回事？徐海，你不要和我開玩笑！”顧沉嚴肅道，“別的我不介意，但這種事情，不是能開玩笑的！”

徐海苦笑：“估計明天你就能聽到消息了。”他表舅因為這件事，除夕都在警局加班，如果不是他媽提了一句，他估計還不知道。

兩人都沒說話，對於還只有十多歲的他們來說，生命的逝去同樣特別沉重。

“沉子。”徐海道，“我知道他們從國外回來，期末考前一個星期，他們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玩，我還想叫上你們。如果不是後來宵流說班主任覺得我們笨，可能...不是可能，是肯定，我會去，還會...帶上你們。”徐海聯繫顧沉之前，特意給表舅打了電話，確定了大熊三人就是那天深夜出的意外，為了刺激車子帶人滾下了峽谷，他們特意找的一段崎嶇不平少有人經過的路段，沒想到卻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地。

顧老爺子書房裡的暖氣一向是偏高的，顧沉卻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他抓著手機的手隱隱發白，“徐海，不要想太多。”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我知道。”徐海低聲說，“如果我阻攔他們就好了，哪怕說一句你們注意安全，可能就不是現在的結局，我如果去了，可能他們也不會...”

“會。”顧沉恍若著魔般吐出一個字。

顫抖著掛掉電話，顧沉靠在顧老爺子身邊，緩緩把大熊三人約徐海的事情說出來，“爺爺，如果宵流沒有說到班主任，徐海不會拒絕大熊他們，而我們同樣不會拒絕徐海！”都是一群年少氣盛的少年，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

顧老爺子半響沒說話，嘆了口氣，“一啄一飲，皆有定數。”

“爺爺，我覺得大師說的一線生機是我們班主任，你信嗎？”顧沉把一個學期從頭到尾過了一遍，如果不是懼怕班主任神秘莫測的手段，他們不會乖乖坐在教室裡，如果換一個班主任，根本壓不住他們，就像高二高三的十七班一樣，班主任名存實亡，而他們也不會為了班主任口中的腦子不聰明，期末一腔熱血的要證明給班主任看...有太多的如果，顧沉不敢深想。

顧老爺子擲地有聲，“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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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學期開學，清揚發現她的小可愛們熱情的有些過分，不管男生還是女生，看到她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還不帶鬆手的，清揚用手抵住看見他眼睛冒綠光的徐海腦袋，“這開學我有一大幫事要忙呢，再多的想念咱們正式上課後再好好訴說，這時候就免了啊！”

“老師，以後您就是我親姐姐！”徐海握拳，“誰不配合您工作，拖累您評先評優，我就套誰麻袋！”

時域點頭，“清揚姐！”

許率：“宋姐姐！”

“請叫我班主任或者宋老師。”清揚一板一眼道，“還有請已經報名的同學不要擋住沒有報名的人，如果你們很閑，那就把寒假作業交上來。”

“交作業了交作業了！”徐海積極響應，完全看不出他的寒假作業一頁沒動。

顧沉拿在手心的卡沒有給出去，他執拗站在清揚旁邊，清揚看了他一眼，笑道：“顧沉同學，你是不是想謀權篡位？”

“老師，您是我們救...的大姐，顧沉敢以下犯上有壞心思，我們就先滅了他！”

“清揚姐，顧沉說要和許率競爭班長，還說要和彭雅競爭語文課代表！”

許率微笑，“我不會讓給顧沉的。”

和何晴晴聊天的彭雅也扭頭說：“我贏定了！”

“你們開心就好！”清揚不幹預他們的行為，只是，她仔細打量崽子們，“怎麼感覺你們不太對勁兒啊。”

徐海嘿嘿一笑，湊上前神秘兮兮問道，“老師，您有沒有可能是有大功德的善人轉世啊？在你身邊的人都能轉危為安！”

清揚神情漸漸嚴肅，盯著徐海，啟脣，“你...”

徐海期待。

“你小說看多了是吧！”清揚沒好氣道，“許率時域宵流，以後看見徐海同學看課外讀物，記得第一時間上交給我。”

“好的老師。”

徐海：......他蔫了。

底下在打鬧的時候，顧沉在清揚耳邊低聲卻堅定說道：“老師，我覺得徐海說的對。”

“顧沉，我可是對你委以重任的，你可別被徐海同學帶偏！”清揚語重心長囑咐，“堅守本心。”

顧沉垂眸低笑，“好。”

清揚眸光一瞬間深邃，喃喃道：“開學了。”

是啊，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