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三歲的粥粥第一次穿上西裝， 五官依稀能看出陸北川的模樣，系著蝴蝶領結， 穿著小皮鞋， 被他爸牽著，一大一小走進觥籌交錯的酒會。

　　雖然才三歲，倒也沒害羞，沒發生躲在他爸身後膽怯不敢露面的情景， 而是很平靜大方甚至是有些好奇地打量四周， 對來和陸北川攀談的商業上的朋友乖巧喊叔叔阿姨。

　　陸北川一手牽著粥粥， 一手舉著酒杯與人寒暄，偶爾鬆開了粥粥的手， 粥粥也是很乖的站在他爸身邊，不亂走動。

　　「陸總， 這就是您兒子？真可愛，長得可真像您。」

　　「阿姨，您的意思是說，我爸爸長得很可愛嗎？」粥粥抬頭看著那名端著紅酒的女人，語氣天真。

　　陸北川看了他一眼， 沒有責怪的神色，泰然自若飲了口酒。

　　雖說是童言無忌， 但粥粥這話直接讓那女人尷尬笑了笑，「小朋友，阿姨的意思是說，你很可愛， 長得很像爸爸，長大以後一定會像你爸爸這樣帥氣。」

　　「謝謝阿姨，可是我長得像媽媽。」

　　『阿姨』臉色一愣，沒了繼續攀談的心思，寥寥說了兩句便端著紅酒走開了。

　　粥粥揪著陸北川的小指，心裡忐忑爸爸會生氣，怯生生抬頭看著他，說：「爸爸，我想喝水。」

　　陸北川看著他，「一下午說那麼多話終於口渴了？」

　　粥粥撇嘴，還是有些怕的，但很快又挺起小胸脯，理直氣壯說：「除了媽媽和奶奶，誰都不能和爸爸說話！」

　　陸北川沒有多說，只是讓服務員端杯溫水給他。

　　喝完水，粥粥蹲了下去錘了錘腿，又堅強站起來，站在陸北川身邊。

　　「累了？」

　　「不累！」

　　跟在他身邊陸陸續續也有兩個多小時了，小孩子不走動光杵著腿也不好受，領著他到一側的沙發上讓他坐下，又喚來一名服務員在這看著他。

　　「你在這坐著休息會，爸爸在那邊和叔叔聊兩句，你腿不疼了就過來找爸爸，不許亂跑，記住了嗎？」

　　說完，陸北川又端了杯牛奶給他。

　　粥粥捧著熱乎乎的牛奶點了點頭。

　　這種場合還是不要打擾爸爸了。粥粥想。

　　小坐了一會粥粥打了個哈欠，他有午睡的習慣，現在正困得很，一個哈欠，眼淚都出來了。

　　「這是誰家的小傢伙，孤零零坐在這？」戲謔的聲音由遠及近，陸少言端著香檳坐在粥粥對面，看了一眼站在粥粥身側的服務員，給了他一個『走開』的眼神。

　　那名服務生得了陸北川的叮囑不能離開這，面露難色卻沒動。

　　陸少言將手裡的香檳一飲而盡，對那服務生說：「去給我拿杯香檳過來。」

　　服務生遲疑道：「可是，陸先生說……」

　　「怎麼？」陸少言一聲嗤笑，「你不認識我？」他看向粥粥，「粥粥，還記得叔叔嗎？」

　　「記得！」粥粥咧嘴一口小白牙，「可是祖父說你是爺爺不是叔叔！」

　　「粥粥見過我這麼年輕的爺爺？乖，叫叔叔。」

　　陸少言揮揮手讓那服務生去取香檳，隨後看著人群中的陸北川，笑道：「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你爸爸不要你了？」

　　小孩子對於『不要你了』這類的詞異常敏感，粥粥從小到大也沒人和他說過這話，當即一撇嘴，脆生生反駁道：「才沒有！爸爸讓我在這休息會。」

　　「你看，你爸爸在和漂亮阿姨說話呢，哪還顧得上你，嫌你累贅，所以就把你丟在這不管你。」

　　「你胡說！爸爸才不會不管我！他只是和那些人聊天而已！而且……而且我累了呀所以才坐在這裡休息的，你胡說八道，我不想和你說話了！」說著就要跳下來沙發離開。

　　「好好好，叔叔說錯話了給你道歉行不行，」陸少言一手攔住他，又將他抱回沙發上，「叔叔只是沒想到你爸爸這麼喜歡你。」

　　「當然了！」粥粥埋怨地看著他，但卻忍不住得意洋洋揚起小臉，堅定不移道：「爸爸最喜歡我了，才不會丟下我！」

　　陸少言心不在焉，「是嗎？叔叔怎麼看不出來他最喜歡你了？」

　　粥粥鼓著臉，略有些生氣，不想和面前的叔叔講話。

　　陸少言摸摸他小腦袋，「別生氣，叔叔也想知道粥粥說的是不是真的，這樣吧，我們和你爸爸玩個遊戲怎麼樣？玩了遊戲叔叔就知道你爸爸有多喜歡你了，當然，你也就知道自己是不是你爸爸最喜歡的人。」

　　粥粥遲疑著問：「什麼遊戲。」

　　「捉迷藏的遊戲，你和叔叔躲到一個你爸爸不知道的地方，讓他來找，看他多久才能找到你，找的越快就越喜歡你，怎麼樣？」

　　服務生端來一杯香檳送到陸少言面前，陸少言揮揮手讓他離開，隨後看了眼粥粥，笑道：「想不想嘗嘗大人喝的東西？」

　　粥粥將好奇的目光從香檳上移開，搖搖頭，一本正經的拒絕，「不要，爸爸說這是大人喝的，粥粥還小，才三歲，不能喝，要等到十八歲了才能喝！」

　　「我們不喝，」陸少言將他牛奶裡的吸管抽了出來，在香檳裡浸泡一會兒遞到粥粥嘴邊，「咱們隻嘗一嘗。」

　　小孩子的好奇心不小，粥粥早想嘗嘗那酒杯裡的酒是個什麼味道，嘗試著張開嘴，小心翼翼在那吸管的尖尖上舔了舔，雖然隻沾了一點點，但苦澀的味道還是在他舌尖炸開。

　　粥粥一張小臉瞬間皺成了包子臉，「好苦！我不要喝了，一點都不好喝！」

　　陸少言仰頭笑了兩聲，端著香檳一飲而盡，沉醉其中，「這麼好喝的東西竟然說不好喝，小傢伙真不識貨。」

　　粥粥端著牛奶喝了兩口，這才將舌尖的苦壓了下去。

　　嘴裡雖然沒了那股苦味，可看著陸少言喝那香檳，感同身受般打了寒顫，「叔叔，這個好苦，不好喝，你也不要喝了。」

　　「叔叔不喝這個喝什麼？」

　　粥粥指著自己面前的牛奶，「喝這個！粥粥就喝這個，天天喝，很好喝的，叔叔你嘗嘗。」

　　粥粥也拿過那根習慣，學模學樣的在他牛奶杯裡沾了白色的牛奶，伸到陸少言面前。

　　陸少言灼灼望著他，並不張嘴。

　　「你試試呀叔叔，很好喝的！」

　　天真無邪的話讓陸少言笑了笑，咬住那根吸管似模似樣地品嘗，「嗯，確實好喝，粥粥沒有騙叔叔。」

　　「是吧！我都說了很好喝，比你的好喝多了哦！這個給你喝，多喝點，就不會苦了！」粥粥將自己面前的牛奶推到陸少言面前。

　　看著面前的牛奶陸少言沉默半晌沒有說話，片刻後忍不住失笑，仰頭將牛奶一飲而盡，「果然不苦了，好喝！」

　　粥粥開心笑了，「那當然咯！」

　　一杯香檳一杯牛奶拉近了與粥粥的關係，陸少言笑道：「好了，既然香檳不好喝，那咱們以後都不喝了，走，和叔叔玩遊戲？」

　　粥粥低頭想了想，顯然十分苦惱，思索片刻後還是拒絕，「爸爸說了，讓我乖乖坐在這裡等他……」

　　陸少言歎了口氣，「看來你爸爸是真的不喜歡你哦，你看……」

　　粥粥朝陸少言視線望去，只見陸北川正在和站在他面前的一女人交談著。

　　「還說自己是爸爸最喜歡的兒子，你看看你看看，你爸爸現在把你甩一邊和漂亮的阿姨在聊天。」

　　陸少言看了粥粥一眼，觀察他臉上糾結的表情，繼續說道：「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爸爸有多喜歡你嗎？」

　　粥粥眨著眼睛望著他，不說話。

　　「真的不想知道？」陸少言繼續引誘他。

　　「可是……可是……」

　　「別可是，咱們只是看看你爸爸多久能找到你，」說著陸少言起身，將他抱下沙發，一手牽著他往其中一通道走去。

　　粥粥半推半就，心裡願意又不願意，他雖然答應了爸爸乖乖在這等他，可是叔叔說的好像也沒錯，爸爸他好像，確實不怎麼喜歡自己。

　　不怎麼對自己笑，也不怎麼抱抱自己，從來都不接自己放學回家……

　　想著想著，粥粥低著頭，牽著陸少言的手，跟著陸少言離開了宴會廳。

　　而此刻的陸北川正被宴會上『偶遇』的沈薇茵糾纏。

　　「北川，我替我爺爺給你道個歉。前幾天陸氏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別怪我爺爺，他老了，到底沒有年輕時候那樣清醒，這件事也是被人矇騙被人利用了，這兩天他也很後悔，擔心自己那天的所作所為給陸氏造成了麻煩。」

　　陸北川面無表情望著面前精心打扮而來的沈薇茵，微眯了雙眼沉聲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沒必要再提。」

　　「這樣吧，過兩天我請你吃個飯，權當是賠罪。」

　　「沒必要。」

　　沈薇茵臉色笑意略帶些僵硬，「怎麼能說沒必要，這件事到底是我爺爺太衝動了，我……」

　　「沈小姐，如果你專程是為了這件事而來，那麼我已經說了，這件事過去了，沒必要。」

　　『沈小姐』三個字既生疏又陌生，沈薇茵笑容徹底僵在臉上，一股寒意從後背席捲全身，凍得她幾乎拿不穩手上的高腳杯。

　　「北川，我……我覺得我們之間……」

　　「沈小姐，」陸北川的話依舊冷酷不帶情緒，「我不認為我和你之間有『我們』，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沈小姐請自便。」

　　沈薇茵臉色一片青白，半晌咬緊了牙關，勉強擠出一抹微笑維持著自己應有的風度，「好的。」

　　陸北川目光從她身上挪開，眼神轉向粥粥坐著的沙發方向，但那已空無一人，只留一瓶未飲完的溫牛奶在那桌上。

　　陸北川眉眼一凝，臉上卻沒太多驚恐神色，面不改色朝沙發方向走去。

　　今天這場酒會是與他合作多年的一位朋友開的，在場邀請的也都是些商界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安保措施嚴密，不可能會出現什麼意外情況才是。

　　他招來那名他安排在粥粥身邊的服務生，服務生一見人不見了登時也白了臉，支支吾吾道：「陸先生，不……不關我的事，剛才有位先生過來，說是陸少爺的叔叔，所以我才離開的。」

　　「叔叔？」

　　「對！叔叔，他好像也姓陸。」

　　陸北川雙眼微眯，陸少言。

　　稍稍思索了片刻，陸北川低聲吩咐那名服務生，「你去找陳先生，將情況告知給他，讓他查一查酒會的監控。」

　　陳先生就是這次酒會的舉辦人。

　　那名服務生連聲點頭，趕忙去找陳先生。

　　至於陸北川，則是將目光轉向了一側的側門通道，抬腳大步推開側門，拿出手機，撥通了陸少言的電話。

　　意外的是，電話通了。

　　「在哪？」陸北川言簡意賅，不與他說廢話，「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