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送走孟婕的當天晚上， 葉蓁便有了生產反應，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葉蓁被推進了手術室。

　　陸母給還在公司加班的陸北川打電話。

　　辦公室裡的陸北川接到電話的瞬間便離開了辦公桌， 握著手機往外走， 一路上手機通話不曾中斷瞭解情況，再三催促司機的車速後，陸北川在半小時內到達了醫院。

　　「蓁蓁呢？」陸北川緊張盯著陸母。

　　「在手術室，醫生進行剖腹產。」

　　「多久了。」

　　「才半個小時， 別擔心， 醫生說了， 蓁蓁和胎兒都很健康，不會有意外的。」

　　說雖然是這麼說， 可手術臺上的事誰又能預料得到，醫生都不能說百分百的危險， 陸母手裡捏著一串珠子不斷的念著，手術室前來來回回地走。

　　陸北川一如葉蓁生粥粥時，靠在牆上望著手術室門口，一瞬不瞬望著手術室門口亮著的燈。

　　在這期間，粥粥也被月姨從別墅帶來了。

　　相比於兩個愁眉不展的大人， 粥粥則顯得無憂無慮得多，他仰頭望著手術室的門， 又靠在陸母懷裡，問道：「媽媽呢？」

　　「媽媽在裡面生弟弟妹妹，待會你就能見到弟弟妹妹了。」

　　「在這裡生？」

　　「當然了，粥粥也是在這裡出生的。」

　　粥粥凝眉望著手術室門口， 又看著沉默不語的陸北川，低聲道：「可是奶奶，粥粥怎麼不記得我是從這裡出生的？」

　　陸母一愣，轉而笑道：「你這個孩子……」

　　「媽媽什麼時候才能出來，我今天畫畫被老師表揚了，」他從書包裡拿出自己的畫來，在陸母面前展開，指著畫裡的小人，「這是奶奶，這是爸爸，這是媽媽，這是粥粥。」

　　陸母指著粥粥牽著的兩個小人，「這兩個呢？」

　　「這個是妹妹，這個是弟弟，」粥粥脆生生地說：「我是哥哥，我要趕緊長大，以後弟弟和妹妹就由我來保護！」

　　「我們粥粥畫得真好！」陸母毫不吝嗇表揚他，「待會等媽媽出來給媽媽看，好不好？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好！等媽媽出來給媽媽看！」

　　粥粥笑嘻嘻的準備將畫收起來，陸北川卻走了過來，坐在粥粥身側，低頭看著用蠟筆畫出來的一副溫馨可愛的畫。

　　粥粥奓著膽子將畫遞給陸北川，「爸爸，你看，這是我畫的，老師表揚我了！」

　　陸北川看著那幅畫，嘴角笑意蔓延。

　　「粥粥真棒，畫的真好。」

　　粥粥低頭害羞笑了起來，但下一瞬反應過來這是爸爸的讚美，猛地抬頭，眼睛裡閃著光望著陸北川，不可置信般的追問：「真的嗎？」

　　陪伴的時間太短，這或許是粥粥第一次從爸爸嘴裡聽到正面誇他的話，誇他的畫畫得好，也不是板著臉對他說的，而是笑著的。

　　爸爸笑起來，真好看！

　　「當然是真的，」陸北川將粥粥抱在膝頭，「待會等媽媽出來了，我們一起給媽媽看，好不好？」

　　「好！」

　　陸北川抱著粥粥，看著手術室的門口，空虛的心倏然就充實了，忐忑的心也登時就安穩了。

　　會沒事的。

　　他和粥粥還有媽都在外面等著她，這些最愛她，她最愛的人都在這，她不會忍心讓自己發生什麼意外，讓手術室外的人肝腸寸斷的。

　　陸母手上的佛珠走了一遍又一遍，在不知道多少個來回之後，手術室的門開了。

　　醫生從手術室走出，摘下口罩，笑著對陸北川等人說：「恭喜，母子三人平安。」

　　「平安！」

　　陸母喜極而泣，雙手合十感謝醫生。

　　陸北川閉上眼睛沉沉呼了一口氣。

　　醫院的露天停車場裡，陸少言將電話掛斷，對駕駛座上還在抽煙的林湛說：「生了，龍鳳胎，母子三人平平安安，現在你可以安心了？」

　　林湛聞言將指尖燃燒的煙蒂摁熄在車窗，腳下落了無數的煙頭，引得陸少言一陣無語，「兄弟，阿斯頓馬丁，很貴的。」

　　林湛笑笑，沒有說話，抬頭看了眼依舊燈光通明的醫院病房。

　　他知道目光所至的病房不是葉蓁的，可還是忍不住的朝葉蓁所在的醫院等著看著，直到得到葉蓁平安的消息。

　　現如今平平安安，心底那悶著的一口氣終於得以釋放。

　　他長長鬆了口氣，望著醫院大樓笑了笑。

　　「走吧。」

　　車輛發動，林湛緩緩將車駛離停車場，離開這燈火通明的醫院。

　　沒人知道他來過。

　　一如四年前，亦沒人知道他在醫院樓下，抽了一晚的煙。

　　***

　　「這就是弟弟妹妹？好醜呀！」粥粥在兩個繈褓裡的小嬰兒身上瞄來瞄去，噘著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這皺巴巴紅彤彤的小寶寶竟然是他的弟弟妹妹！

　　有沒有搞錯！

　　他長得這麼漂亮，為什麼弟弟妹妹是兩隻小猴子？

　　這讓他以後怎麼帶出去炫耀？

　　輕輕一個巴掌撫在他後腦勺上，陸母笑道：「不醜呀，這麼可愛哪裡醜了？粥粥你不記得了？你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不可能！我長得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他一本正經地說：「奶奶，你肯定記錯了，我記得我剛出生的時候白白嫩嫩的，很好看的！」

　　「剛出生的寶寶都是這樣，」護士笑著給粥粥解釋，「等寶寶再長大一點就會長得和小朋友你一樣可愛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陸北川推門而進，看了眼床上還處於昏迷中的葉蓁，低聲道：「想抱抱嗎？」

　　粥粥興致昂揚望著面前的兩個眼睛還沒能睜開的小寶寶，「想！」

　　護士小心翼翼將寶寶送到粥粥懷裡，陸北川在繈褓下虛虛托著，「爸爸你看，他對我笑了誒！」

　　繈褓裡的孩子嘴角抽動，像是笑一般。

　　「這是你的弟弟，那是妹妹，粥粥以後要好好保護他們，好不好？」

　　粥粥狠狠點頭，咧嘴笑，「爸爸你放心，我現在是個大人了，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保護他們，不讓他們受到一點點的傷害！等他們兩也長大了，我們一起保護媽媽！」

　　自信滿滿，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陸北川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以示誇獎。

　　床上葉蓁傳來動靜，似乎是醒了，睜開眼睛尋找著什麼的那一瞬間，恰好落入陸北川的眼底。

　　歷經兩個多小時的手術，麻藥還未完全褪去，葉蓁朝他露出一個疲憊的笑，「我怎麼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你了？」

　　「煩嗎？」

　　葉蓁點頭，「煩。不過你要煩一輩子。」

　　陸北川握著她的手，「你放心，就算你煩我，這輩子也只能被我煩了。」

　　葉蓁笑了笑，「孩子呢？」

　　護士連忙將兩個孩子送到床前，「陸太太，先出生的是姐姐，後出生的是弟弟。」

　　葉蓁微微仰起頭來看著兩個新出生的寶寶，「我就知道，又是這個樣子，兩個皺巴巴的小傢伙。」

　　「陸太太您放心，孩子過斷時間就會長得很漂亮的。」

　　話音剛落，繈褓裡的小傢伙醒了，張開嘴便哭了起來，嘹亮的嗓音登時充斥著整個病房。

　　「孩子肯定是餓了，蓁蓁，你好好休息，我先抱孩子去餵奶。」

　　「辛苦媽了。」

　　「不辛苦，辛苦的是你，」說著她抱起其中一個孩子，看著粥粥，「粥粥要不要和奶奶一起去喂弟弟妹妹？」

　　粥粥當然願意，飛快在葉蓁臉上親了一口，「媽媽你好好休息哦，要聽話，粥粥待會再來看你。」

　　葉蓁被這孩子弄得哭笑不得。

　　沒過多久，病房內只剩葉蓁與陸北川兩人。

　　「陸先生，孩子都生下來了，一養養三個，養的過來嗎？」

　　「你放心，我會努力工作，努力賺錢，肯定養的過來。」說完，陸北川看著她疲憊的眉眼，低聲而心疼問道：「疼嗎？」

　　葉蓁搖頭，「不疼，打了麻藥之後一點感覺也沒有，比生粥粥的時候舒服多了。」

　　「疼的話就叫我，現在好好休息，我在這守著你，哪也不去。」

　　「就在這？」

　　「嗯，就在這，等你睜開眼睛，看到的還會是我，永遠都會是我。」

　　葉蓁應景打了個哆嗦，「陸先生，你好肉麻呀！」

　　陸北川替她掖了掖被角，「趕緊休息，不然繼續讓你肉麻。」

　　葉蓁心滿意足閉上眼睛，不過五秒又睜開，看著一瞬不瞬望著她的陸北川，「你真在這守著我？」

　　陸北川握緊了她的手，「嗯，守著你。」

　　像是安撫心中的膽怯，仿佛只有抓住葉蓁的手，才能撫平葉蓁在手術室裡那兩個小時的肝腸寸斷。

　　凝視著陸北川的眼睛，困意席捲而來，在陸北川的陪伴下，葉蓁漸漸睡入夢鄉。

　　在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幸福。

　　愛人，孩子，家庭都在身邊，這兒有她最愛的人，也有最愛她的人，人生圓滿，好像天底下她就是最最幸福的人。

　　龍鳳胎落地的消息傳來，前來探望的人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但都知道剛生完孩子的人需要休息，來探望的也識趣，送上禮物以及祝福後便低調離開。

　　孕婦剖腹產後需要修養，大約一個星期後葉蓁身體才稍稍好了些，雖然還是被勒令臥床休息，但終究沒前幾天那麼難受了。

　　「北川，快！打開電視！」

　　陸北川從外走進，雙手濕漉漉的端著一盤水果，放下水果盤後，將電視打開，遙控器遞給葉蓁。

　　葉蓁換了個台，隨後只見電視裡孟婕穿著一襲華麗美豔的晚禮服在一眾的掌聲以及目光中款款走上舞臺。

　　舞臺後方屏幕上寫著『最佳女主角』幾個大字。

　　孟婕面帶微笑，表情管理到了極致，頒獎嘉賓給她送上獎盃，禮儀得體的接過主持人遞來的話筒，在攝像機面前，在在場所有的目光中笑道：「今天我能站在這個舞臺上……」

　　她感謝了曾經的自己，感謝了劇組，感謝了家人朋友，感謝了葉蓁，感謝了很多人。

　　站在那個舞臺上孟婕說了很久，說到她的表情失態，落下淚水，說到哽咽，說到無話可說。

　　葉蓁靠在陸北川肩頭，笑望著臺上光鮮亮麗的孟婕，「百分百。」

　　「什麼？」

　　葉蓁搖搖頭，「沒什麼。」

　　「是不是覺得遺憾？」

　　「當然，」葉蓁看著電視裡陸續上臺領獎的人，有最佳影片獎，有最佳導演獎，最佳男主角獎，最佳女配角獎，都是屬《秦淮河畔》劇組的。

　　「我應該也在現場的。」

　　陸北川溫柔親吻她，「下一次，我陪你一起到場。」

　　葉蓁回吻他，「好，你說的。」

　　這時，醫院來了一名『不速之客』打斷了兩人的纏綿。

　　這名『不速之客』是一名律師，是陸少言請來的律師。

　　律師先是表達自己的祝福及恭喜，隨後將一干材料攤開，「陸先生陸太太，我姓黃，受陸少言先生的囑託，特地來為他幾位剛出生的小孫子送上禮物。」

　　葉蓁看了陸北川一眼。

　　這陸少言又搞什麼鬼。

　　「是這樣的，」黃律師顫顫巍巍打開文件夾，顯然心情有些激動，說話都不太利索，「陸少言先生來我司……來我司……」

　　「黃律師，請問您就業幾年了？」

　　「我……我……我剛畢業呀。」黃律師笑道：「說實話，陸少言先生將這麼大的財產交接委託給我，我也很意外……」

　　陸北川沉著臉，面容不悅，不想讓這個半吊子律師浪費葉蓁的休息時間，「行了，你直接說吧。」

　　「那行，那我就直說了，陸少言先生希望，將他名下所有繼承的不動產分別送給陸知非以及剛出生的龍鳳胎，至於分割的細節全部都在文件裡了，陸先生可以仔細看看，」黃律師又將一大疊的證件搬過來，「這些都是那些不動產的證件，陸先生放心，都經過了我們律師事務所的檢查，都是真的！」

　　「……陸少言呢？」

　　「陸少言先生說他要去環遊世界，讓我給陸先生帶句話。」

　　「什麼話？」

　　黃律師咳了兩聲，壓低了聲音，「北川，陸氏的重任就交給你了，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陸少言出現和你搶遺產了。」

　　「……」陸少言哪裡找來的活寶？

　　見沒人說話，黃律師又笑道：「話我帶到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陸北川，「這是我律師事務所的名片，如果陸先生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可以給我打電話。」

　　陸北川接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事務所。

　　「嗯。」

　　黃律師笑著離開病房。

　　葉蓁看著地上那一堆的證件，無奈笑道：「陸少言在幹什麼？」

　　陸北川將名片隨意扔桌上，「那些我會處理，你先好好休息。」

　　葉蓁點點頭，複又躺下繼續睡覺。

　　也不知道陸北川是怎麼處理那堆東西的，葉蓁再次醒來，證件等一個也沒見著，不過她也沒問什麼。

　　在醫院住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葉蓁終於出院。

　　出院那天陸北川攬著葉蓁，兩名月嫂抱著兩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低調從地下停車場回了陸家。

　　上車的時候陸北川吻著葉蓁的額頭，低聲說：「以後再也不來了。」

　　這一輩子，有你在，就足夠了。

　　-全文完-